打开抽屉,里面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证件。 凭着记忆翻出了一只蓝色的文件包,周崇煜埋头找得仔细,刚要看见户口本的影儿,却被远远传来的一道声音生硬打断。 “谁在那儿——” 浴室的门忽然被什么人打开,说话的是个女声,听起来很是陌生。 “你谁呀?”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女声已经来到了卧室门口,似是对里面不请自来的客人十分纳闷。 周崇煜一愣,略显无措地转过头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头发烫着廉价的大波浪卷儿,一身蕾丝吊带睡裙,满满的风尘气。 “你怎么进来的?”删水银跳楼 女人满脸警惕地走了进来,试图阻止周崇煜继续去翻文件袋里的东西,结果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瞎翻什么……哎呦……” 眼疾手快地将户口本从袋子里抽了出来,周崇煜皱眉看着女人,眼底里写满了敌意。 之前他还住在这里时,也曾碰见过周远山带不同的女人回来,所以对现在的状况并不太意外。 没被单位辞退前,周远山是大学里的国画教授,人也长得还行,身边的莺莺燕燕自然不少。即便后来落魄了,也有不少人图他的钱,愿意跟他回来。 周崇煜倒是对周远山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他唯一在乎的,只是那些女人会穿他母亲留下来的衣服,会用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你、赶紧走。”阴郁地瞪了人一眼,周崇煜将户口本塞进衣兜里,不想再跟人多费口舌。 “那不行,我按摩的钱还没给呢。”女人神气地抱起胳膊,一副不拿到钱誓不罢休的架势。 没等周崇煜再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声音。 铁门吱扭一响,女人立马跑了出去,伸手去拽男人的袖子,声音高得仿佛能把屋顶掀了,“远山,这谁啊,怎么进你家还乱翻东西呢。” 手里提着白酒和下酒菜,周远山满身酒气,佝偻的身子略怔了下。 就在他视线所及的不远处,周崇煜两手揣兜,一言不发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还是那副死德性。 “操他妈的。” 酒瓶被硬生生砸在了门框上,周远山步伐踉跄,一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狰狞可怖。 “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shan水印秃顶 傍晚六点,林城四十五中。 正值吃晚饭的时间,校门外的小摊热气腾腾,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出来觅食的学生。 收发室门口,周崇煜头上扣着鸭舌帽,鸭舌帽外面还有一层连帽,背对人流,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身后,下课的人潮来来回回。 偶尔有学生投来打量的目光,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没穿校服的少年人。 周崇煜只好将帽檐又压低了些,以免别人看到自己眼眶上的红印,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崇煜——” 没等多久,陈老师便从对面的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周崇煜回过头,礼貌朝人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 “这是证明,你拿好。”陈老师从怀里掏出一张盖了红章的A4纸,眼神略微往他脸上瞟了几下,神色稍有些迟疑,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学籍暂时帮你留校了,等你参加完高考,回来就可以正常提走。” “嗯。”周崇煜将证明接过,又把自己刚刚打印好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复印件交给了对方,停顿半秒,方才意识到应该要向人道一声谢。 “谢、谢谢陈老师。” “不用客气。”陈老师和蔼地摇了摇头,抬腕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着周崇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当了他三年的班主任,对他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 沉默寡言的少年人,脸上隔三差五总挂着伤。很聪明,但心思似乎从来不在学习上,找他谈话,每次也最多能挤出个两三句。 与班里的其他学生相比,他特别得像是属于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 别人进不去。 他自己也出不来。 “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安静了好一阵,陈老师终究还是没有点破,语重心长地嘱托道,“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考试,加油,好好考。” 周崇煜没说话,只是钝钝地点头,沉默地躲在帽檐的遮蔽之后。 和陈老师道了别,天上又开始断断续续地飘起了小雪。 回酒店的路略微有些堵,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幕已经完全变成了浓重的黑色。气温早就降到了零下,走在路上,鼻腔里呼出的全是白气。 好不容易回到了房间,周崇煜如释重负地扎进了席梦思大床里,弓起腰背,将身体蜷成了一个团。 不记得到底过去了多久,中间似乎还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一阵。 直到房间门被人不疾不徐地敲响,周崇煜才睁开眼睛,极不情愿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送餐放门外就好——”他皱眉喊道。 敲门声停顿了一下,还在继续。 周崇煜只好坐起身,光脚下地,边揉着眼睛边踱过去开门,“哥?” 房门打开,外面却出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没想到是我?” 梁峙面带微笑地站在走廊里,鼻头略红,额前的头发被雪浸得有些湿。 天气那么冷,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长款毛呢大衣,颈间的围巾紧裹着,掩盖不掉他脸上浓厚的倦意。 明明已经很累,他还是满眼柔和地对人笑了起来。 犹如一缕春风,让人短暂忘记了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季。 “阿煜。”他弯着眉眼,平淡说道,“我来陪你考试了。”
第14章 Ch.4 默白(2) *** 来的人是梁峙。 周崇煜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的神。 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了整一周的时间。群青乐队去外地演出的这段日子,周崇煜都是一个人待在梁峙的公寓里。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回来面对漆黑一片的屋子。 现在猛一见到面,反倒有些生疏的错觉,让他恍惚觉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这个气质温和的成熟男人。 “脸怎么了。” 房门外,梁峙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秒,忽而敏锐地抬起手,摸向他左侧颧骨上的红印。 没等他挨到,周崇煜便下意识地往后猛躲了一下,呆愣片刻才转身进了屋,脸低得快要埋进胸口里。 “躺床上看手机,不小心砸了一下。”临时想了个蹩脚的理由,周崇煜闷闷说道。 梁峙一哑,随手将行李箱拖进了屋子里,虽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但还是尽量平和地将目光平放在了人身上。 “什么手机,能砸出这么大的印子来?” 周崇煜在床角坐着,半天才偷偷抬眸瞥了他一眼。 和梁峙深沉而锐利的眼神一对上,周崇煜就知道自己已经露了破绽,怎么也骗不过他。 “我回家、拿了趟东西,遇见周远山了。” 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袖子,周崇煜小声开了口,无奈承认了下午的经历。 梁峙听完很快皱起了眉,素来温和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略带怒意的严肃,“然后呢?” 问是这么问,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你……用不着那副表情。” 抬眸恹恹扫了他一眼,周崇煜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慢吞吞地挪动着身体,将整个下半身埋进了被窝里。 不愿将这种事说出口的原因大致在于此——每当有人得知了他的遭遇,都会投来那种同情但无用的眼神,像在怜悯一场悲剧,一场漫长、腐烂,又看不到尽头的悲剧。 “他也没尝到什么甜头,我还手了。” 背靠在床头,周崇煜将受伤的脸转向了一边。 他说得平淡,藏在被子下面的右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关节凸起处泛着红肿,偶尔被布料划过,还是会火辣辣地疼。 盯着他看了一阵,梁峙神情复杂地掏出手机,嘴里发出一声叹息,“我买点药。” “不用。”周崇煜倔强地撇了撇嘴,“明天就能消。” 梁峙压根没理他,只是兀自脱掉外套,坐到了沙发上。头顶的装饰灯映照下来,在他的高挺的鼻梁侧方投射下一小片阴影。 看他这么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周崇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缩在被子里,茫然盯着一块地方出神。 “我哥呢?”过了一会儿,周崇煜才想起来要问。 “他发烧到三十九度,还说一定要来陪你,我没让他来。”梁峙正专心看着手机,抽空抬眸望了人一眼,目光平和而又坚定。 “他很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去外地不安全,吃不饱穿不暖的。正巧我也没什么事,就替他过来了。” 周崇煜撇过脸,略显不满地反驳,“我自己挺好的。” “你吃过饭了吗。”梁峙眯起眼,忽然问。 周崇煜一愣,气势稍弱,“……还没有。”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似的,梁峙嘴角漫上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他起身走到床头,拿起电话旁的塑封菜单,扔给了周崇煜。 “吃什么,我叫酒店送上来。” *** 雪又下得大了些,窗户上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梁峙总共给前台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点餐,另一次则是请人帮忙解决中央空调不热的问题。 很快就有维修人员过来检查了一遍,在确认空调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之后,主动提出可以给他们换一间房。 如果换成是周崇煜自己,绝对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而兴师动众。 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房间里确实要比他刚来时要暖和了不少。 “抬头。” 吃完饭,梁峙帮周崇煜涂了一层修复凝胶,之后又从袋子里拆了个冷敷贴出来,贴在了他左眼眶的伤处。 “没什么事就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将包装扔进垃圾桶,梁峙回头看他,柔和说道。 周崇煜并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镜子里被贴成独眼龙的自己。 像个重伤员。 有点滑稽,还有点傻。 时间已经不算早,两个人简单洗了漱。 梁峙向来是个夜行动物,虽然连续的旅途已经让精神略显疲惫,但这么早就睡觉绝不是他的风格。 为了让周崇煜早些休息,他特意关上了屋里的灯,唯一只留下自己床头顶上的那一盏,而后从行李箱里随便拿了本书出来,坐到床上开始看。 周崇煜侧躺着,一时也没有睡意,于是只好一言不发地瞧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试图让自己快点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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