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舟说得没错,蒋榆只拉黑了他,其他人的电话还是接的。 “外面吃。”蒋榆口气轻松,“怎么,顾选手要请我吃饭?” “来啊,吃得惯家常菜不?” “等会儿,彭舟不会在你家吧?” 被识破来意的顾宜乐完全不慌:“彭舟是谁,就是最近在追你的那个铁憨憨?” 蒋榆笑了一声:“果然,你也是来劝和的。” “这不叫劝和,这叫撮合。”顾宜乐说,“你之前不是气他不负责吗?他现在愿意负责了……” “谁要他一个臭直男负责?” “那换个说法,他现在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人了……” “呵,我不需要。”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怎么说的?” “你说到床上可以让着他。” “对啊,我让他可以,他比我强不行。” 顾宜乐被这逻辑弄晕了:“反正您就是仗着有钱有颜为所欲为呗。” “已经遭报应了。”蒋榆说。 “是你先撩的他,被上一次不算报应吧。” “先撩者贱,确实不算。”蒋榆缓慢吐出一口烟,“但是他说要跟我试试,接受得了再谈以后……这特码才是最大的报应。” 晚上吃过年夜饭,顾宜乐陪父母看春晚。 看出来儿子身在曹营心在汉,管梦青大手一挥:“回房去陪小梁吧,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怪可怜的,给他讲讲今晚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让他明年来我们家过年。” 顾宜乐直呼母亲残忍,然后回到屋里开视频,把刚才吃下肚的菜一个不落地描述给梁栋听。 “海蜇你知道吧?和萝卜一起切丝,葱油拌一拌香得不得了……八宝鸭吃过没?鸭肚子里塞了什么你猜猜……对了还有油爆虾,我妈的拿手好菜,甜口的,你肯定喜欢。” 眼看着视频里梁栋的喉结上下滚动,顾宜乐笑得直打跌:“馋了吧?我就知道你想吃!” “嗯。”梁栋干脆地承认,“这里的中餐馆做不出家乡的味道。” “家乡的味道……”吃饱的顾宜乐趴在床上,“你们家也是妈妈做饭吗?还是专门请厨师做啊?” “都有。以前是阿姨做,后来我妈辞掉工作,就开始学做饭了。” 话说得轻飘飘的,所谓的“以前”也没给具体的范围,要不是顾宜乐上回听他的妈妈讲了些关于他的事,根本不会知道其中不为人知的曲折。 还记得梁栋的妈妈说,那时候她事业心重,刚把梁栋生下来就丢在家里让保姆带,她自己则跟着梁栋的爸爸天南海北到处谈生意。她又要强,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落后,难得回家或者打电话也只是关心他最近学了什么,进步有多大,是否受到老师的认可和表扬。 “等到发现他不爱说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各科成绩都很拔尖,学什么都快,却连最基本的与人交流都做不到,我们喊他名字,他总是无动于衷,心理医生说他不是听不见,而是拒绝沟通,装作没听见。” “我还因此责怪他的父亲,其实我也有错。”说到这里,梁母懊悔又自责,“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我总是会想,如果当时我能多给他一些陪伴,像现在这样关心他,他也不会变得那么冷漠,更不会对家庭如此抗拒。” 虽然梁栋的妈妈这样说,顾宜乐却从未打算把这些说给梁栋听,偶尔睡不着想起来,也只当成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毕竟他眼前的liang温柔善良,聪明勇敢,连无意识流露的一点点小木讷都那么可爱。 顾宜乐唤他:“男朋友。” 梁栋抬眼:“嗯?” 顾宜乐咧开嘴笑,心想这就够了,还要啥自行车。 不过话又说回来,过年就是应该提点平时不敢提的要求,反正无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都有一句“大过年的”兜着。 顾宜乐不肯露脸,要求倒是挺多,一会儿要求梁栋戴眼镜给他看,一会儿又想看腹肌。 戴上眼镜的梁栋和他想象中一样好看,周正的五官硬生生沾染了一抹邪气,看得顾宜乐口水滴答,直呼斯文败类。 对面的梁栋沉默了一阵,说:“我妹妹也这么说。” 顾宜乐竖大拇指:“妹妹行家啊!” 梁栋此人实诚,听顾宜乐说要看腹肌,在教室自习的他就起身打算去卫生间脱给他看。 “住手!”顾宜乐此人嘴上骚,碰上真枪实弹又怂得比谁都快,“我就过过嘴瘾,没让你真脱!” 梁栋便坐了回去。 吓得顾宜乐三魂去了两魂半,佯作凶狠道:“以后在公共场合不允许脱衣服,一件也不行!” “为什么?” “万一被别人看了去,我不是吃大亏了?” 梁栋愣了下,似乎在计算这个等式是否成立。 算法很简单,只需回答一个问题:如果要在公共场合脱衣服的换成顾宜乐,可以吗? 答案是不可以。 梁栋想通了,点头认可道:“你是对的。”停了停,补充一句,“等你来了,可以直接看。” 顾宜乐在无人得见的地方猛吸一口气,而后凑到麦克风前,蚊子哼哼般地说:“那、那一言为定。” 这次的视频持续了很长时间,中途梁栋上了两堂课,顾宜乐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面电视机里传来新年倒数声,顾宜乐也跟着数,卡点戳了戳屏幕:“新年快乐。” 梁栋在从教学楼回住处的路上,人声嘈杂没听清,等到安静的地方,顾宜乐家的电视里已经在唱《难忘今宵》了。 他回了句“新年快乐”,并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 顾宜乐倒是很想得开:“反正再过几个小时才是你那边的春节,到时候再来一遍。” 再度醒来时,又是清晨与黑夜的相遇。 顾宜乐揉着眼睛和梁栋道早安,问他们留学生有没有安排什么活动。 “有,但是我不想去。”梁栋说,“那边很吵。” “那你吃什么?”顾宜乐问。 “泡面。” “……” 顾宜乐开始能体会远在异乡的孤独,虽然梁栋极有可能把这当成一种清净自在的享受。 “我有两个朋友,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彭舟和蒋榆,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们俩因为闹别扭,明明都没回老家,却没在一起过年。” “为什么?” “因为其中一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想和另一方试试再说,另一方却不想要一段朝不保夕的感情。” “站在双方不同的角度,都有其道理。” “我也这么认为。”顾宜乐翻了个身,“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俩很傻,要是我,肯定不顾一切地去到对方身边,和他一起迈向新的一年。” “嗯。”梁栋说,“我也是。” 在手机上把数字“50”改成“49”之后,顾宜乐才想起来问对方的新年愿望。 梁栋思索片刻,说:“希望乐乐什么都愿意对我说。” 顾宜乐很难不想到自己披着马甲在论坛留的那些骚话,心道:说出来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可是大过年的,既然梁栋提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满足。 他让镜头对准下巴到脖子这截,仰头扯低衣领,问梁栋能不能看清左腮下的一块淤青。 “这是夹琴磨出来的痕迹,跟了我十几年了。”顾宜乐摩挲着手感粗糙的那一小块皮肤,“他们都管这叫琴吻。” “不过我对这个名字不感冒,又不是真的吻。” 梁栋“嗯”了一声。 顾宜乐不确定梁栋有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这比在论坛上闭眼讲骚话难多了,他心跳得很快,睫毛簌簌地颤,甚至不敢瞅一眼屏幕上梁栋的表情。 “所以,”顾宜乐干咽一口空气,“等四十九天后,你可以给我、给我弄个真的吗?” 由于不敢看也不敢听,顾宜乐并不知道暴露在镜头里的皮肤有多白,吐露的话语有多引人遐想。 看着那段白皙脖颈,红潮自上而下蔓延,胸膛的起伏与锁骨的颤动连成一片轻漾的波浪,梁栋也口干舌燥起来。 他觉得室内温度突然升高了,怀疑是舍友董俊哲参加完聚会回来,不小心碰了热水器旁的暖气调节开关。 不过他不排斥这种感觉,也喜欢顾宜乐在他面前展露别人看不到的一面。 不答应是不可能的。 梁栋像往常一样板着脸,哪怕泛红的耳廓已经出卖了一切。 他一字一顿地郑重回答:“当然,可以。”
第24章 一切都会变好 年初六,s市音乐学院举办了一场小型春节音乐会。 作为校乐团骨干分子以及本地学生,顾宜乐当仁不让地参与了。s市已经开始回暖,这次的舞台直接设在学院外的林荫道上,春风拂面,乐声飘荡,不少周围的居民前来围观,场面不大却很热闹。 因为是传统节日,顾宜乐和彭舟一起拉了段《梁祝》,街坊们都爱听,碰巧情人节刚过,还有小朋友在路边买花送给他们。 散场的时候卢箫笛让他们先别走,说有事商量,顾宜乐和彭舟便去上次那家咖啡馆等她。 刚坐下,彭舟就掏出家伙什——一团毛线和两根竹棒针,开始织围巾。 无处安放的一枝红花被他夹在耳朵上,从顾宜乐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前坐着的俨然是位勤劳手巧的花姑娘。 “这是太闲了,开始自给自足了?”顾宜乐问。 “再有一截就织完了。”彭舟头也不抬,“新年礼物。” “给谁的?” “蒋榆。” 顾宜乐明白了,这也是计谋,蒋榆设美人计追他,他设苦肉计追蒋榆。 令人不禁吐槽这两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趁早在一起算了,省得祸祸别人。 嘴上嫌弃,眼睛却不由得一直盯着彭舟的动作。 到底是没忍住,顾宜乐前倾身体,手指叩了叩桌面,打听道:“欸,这个简单吗?几天能织完?” 卢箫笛忙完来到咖啡店,看到的就是两个男生面对面做编织的温馨画面。 顾宜乐头一回干这个,动作生涩姿势别扭,棒针几次戳到手,织出来的一小截也松紧不一,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只听几声咔嚓,卢箫笛给他俩拍了下来:“给我们学校的树洞栏目投稿去。” 两位当事人只有一个要求,异口同声道:“把我拍帅点。” 卢箫笛十分厚道地给加了厚厚几层滤镜,登上校园论坛发帖的时候,照片还没发出去,先被一则新帖吸引去了目光。 “我去,这也太不要脸了。”她边看边骂,“我们还没动手呢,他先倒打一耙?” 顾宜乐听到学姐的口气就知道没好事,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去看,白底黑字讲故事般的描述映入眼中时,他的脸色瞬间铁青,紧攥的双拳也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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