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都行。” 陈韵城看他一眼,说:“那就劳烦你再陪我散会儿步吧。” 不过他们散步并没有太长时间,在跟了前面那个X族人二十多分钟之后,看见他拐进一条昏暗的街道,接着进了一家路边的小旅馆。 陈韵城和宁君延停下脚步,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才走到旅馆门口。 旅馆几乎没有所谓的大堂,只有一个狭窄的前台和靠近玻璃橱窗的一张双人沙发。里面灯光晦暗,前台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一直埋着头在看手机。 宁君延抬头看一眼旅馆配色俗气的招牌,看向陈韵城,神情严肃地问他:“进去吗?” 陈韵城笑了一声,“进去干嘛,不进去了。”他也看了一眼旅馆招牌,记了个名字。 宁君延又问他:“不找人了?” 陈韵城摇头,他伸手拉了一下宁君延的手臂,想叫他跟自己一起离开,结果刚刚迈出两步,天空中陡然下起了大雨。 这大雨下得毫无铺垫,只听到“哗——”一声,便铺天盖地落下来,瞬间湿了陈韵城的头发。 陈韵城无奈拉着宁君延退了回去,他们站在旅馆的屋檐下避雨。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抬头望着空中的大雨。 陈韵城难得有些尴尬,他问宁君延:“你开车了吗?” 宁君延说:“停在你商店门口。” 陈韵城问道:“怎么没开过来?” 宁君延转头看他:“你不是请我喝酒,我怎么开车?” 陈韵城一时间无言以对。不过就算宁君延开了车过来,这里到酒吧也有二十多分钟路程,那么大的雨,他们又没打伞,肯定没办法走过去拿车。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沿着街边一路躲躲闪闪地跑过来,他头发差不多湿透了,一直跑到旅馆门口,朝里面走去。 旅馆门面本来不大,宁君延和陈韵城不得不往两边退开给他让路。 那个中年人进去的时候,一直用奇怪的目光来回看他们两人。 陈韵城冲他笑了笑,宁君延倒是神情淡漠,看也不看他一眼,但是丝毫不显得不自在。 中年人进去了。 陈韵城对宁君延说:“我打个车。”他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看见现在正是用车高峰,排了个队预计车子还要十多分钟才会到。 宁君延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身上的羊绒大衣沾了不少雨水,这时候仍有雨点被风不断地吹到他们面前。 陈韵城偷偷看他侧脸,突然觉得如今的宁君延跟这种地方格格不入,害他在这种小旅馆门口跟自己一起躲雨挺对不起他的,于是说道:“要不然我们进去吧。” 宁君延转过头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开间房吗?” 陈韵城说:“也不用吧,车子十多分钟就来了,我们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应该没关系。” 在宁君延回答他之前,他就转身推开旅馆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旅馆大堂太小了,几乎一进门就已经站在了前台前面。 一直埋着头专心致志看韩剧的年轻女孩抬起头,下意识问道:“开房间吗?” 她问完了,才看着陈韵城和宁君延露出诧异的表情。倒不是两个男人来开房很奇怪,只是她看着宁君延觉得他不像是住这种小旅馆的人。 陈韵城态度自然地说:“我们等会儿车。” 女孩也没搞清楚状况,愣愣地点点头,看他们两个走到沙发旁坐下。 双人沙发挺窄的,坐下来了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陈韵城看见宁君延衣服上的细密水珠,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纸巾。这包纸巾他揣了一整天了,外面看起来皱巴巴的像是不怎么干净。 他看见宁君延低头在看,连忙说:“里面是干净的。”抽出来一张递给宁君延,说:“擦擦身上的水。” 宁君延伸手接了过来,却并没有别的动作。 陈韵城看见了,便又抽一张纸巾帮他擦肩膀上和前襟的雨水。 宁君延垂下目光看着陈韵城的动作。 过一会儿,陈韵城将湿透的纸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对宁君延说:“将就了。” 宁君延显然不在乎他的衣服会怎么样,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外面丝毫没有停止迹象的大雨,问道:“还喝酒吗?” 陈韵城正低头看手机,闻言笑着说道:“你想回去酒吧吗?” 宁君延说:“安静一点的地方。” 陈韵城看见车子还有几分钟要到了,他想了想,说:“那要不然回去我店里我请你喝吧,我那里有啤酒。”说完,陈韵城觉得不太妥当,上次请宁君延吃饭也是在他店里,吃得很简单,他于是补充了一句:“你愿意去酒吧也好,我们换一家安静的。” 宁君延说:“去你那里吧。” 陈韵城微笑一下,“好。”
第11章 陈韵城打的车来了。他们坐车回到陈韵城的杂货店时雨还在下,虽然不如刚才下得凶猛,但是地面低洼处已经积了不少雨水,沿途几乎见不到行人,商店也都关门了,只剩下恼人的冬雨淅淅沥沥在天地间蒙上一层雾气。 下车的时候,陈韵城绕过宁君延停在路边的车子小跑两步窜进屋檐下面,蹲下来用钥匙开门,他将卷帘门拉开半身的高度,转回头看向宁君延,等宁君延先钻进去,自己才跟着钻了进去。 把卷帘门关上,陈韵城提着取暖器进去了里面房间,伸手打开房间的灯,先找了个地方把取暖器插上。 这是宁君延第一次进来陈韵城的卧室,他站在门边,沉默地打量着整个房间。 陈韵城对他伸出手,“你去烤火,把外套给我,我帮你把水擦一下。” 宁君延闻言朝陈韵城看去,抬手缓缓将身上的羊绒大衣脱下来,递给了陈韵城。 他里面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再里面则是件白衬衣。他将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又将衣袖稍微挽起来露出手腕,朝取暖器方向走过去。 陈韵城拿衣架将宁君延的大衣挂起来,同时回头对他说:“你坐我床边吧,”随后进去卫生间里拿了张干毛巾出来,将大衣上沾的雨水擦掉。 宁君延在陈韵城的床边坐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床单,手掌贴上去,轻轻滑动。 这是一张双人床,不过只有一米五宽,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也只能闻到陈韵城一个人的味道。 对宁君延来说很熟悉的味道。 大衣上的雨珠擦掉了,摸上去却依然微微有些湿润,他看向宁君延,问道:“冷吗?” 宁君延摇摇头。 陈韵城说:“那等会儿再穿吧,挂一会儿估计就干了。” 宁君延只说道:“好。”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陈韵城想起来刚才说请宁君延喝酒的话,他出去外面店里在柜台里拿了两瓶啤酒,又找了些可以下酒的零食。 回来里面房间,陈韵城把靠墙的小桌子搬到了床边,啤酒和零食都放在上面,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宁君延对面。准备开瓶盖的时候,陈韵城又迟疑了一下,他对宁君延说:“这么冷,要不我们煮啤酒喝吧?可以喝吗?” 宁君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会煮?” 陈韵城笑道:“这还是挺简单的。” 宁君延说:“都可以。” 陈韵城于是起身,从房间里找出许久不用的电磁炉和一个小汤锅,没别的地方放,只能放在床前的小桌子上。他又去外面翻找到红枣枸杞和小瓶米酒,回来桌边坐下,把两瓶啤酒打开,咕噜咕噜全部倒进洗干净的锅里。 宁君延看着他动作,说:“你这里什么都有。” 陈韵城神情很专注,盯着面前的半锅啤酒说道:“附近住的大爷老太太偶尔也来买东西,最近的大超市还是要走挺远的,不过前面好像要开一家小超市。” 小超市开了,陈韵城的小店恐怕就更没有生意了。 宁君延问他:“超市开了你有什么打算?” 陈韵城摇摇头,“要是生意实在做不下去,能退的货就退了,去干点别的吧。”具体什么打算他其实也没想好。 红枣枸杞加进去,米酒也倒了半瓶进去,陈韵城开了电磁炉的火,很快湿热的雾气便蒸腾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啤酒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甜味。 陈韵城拿个勺子在锅里搅了搅,他问宁君延:“工作忙吗?” 宁君延说:“还好,习惯了。”说完,他又说道,“今天有台手术,上午十点开始的,到下午四点才结束。” “那么久吗?”陈韵城很诧异,“中途吃饭怎么办?” 宁君延说:“没有吃饭,等到手术结束了才吃的饭。” 陈韵城问道:“一直站在手术台旁边?不会觉得很累吗?” 宁君延说:“太专注了不会觉得。” 陈韵城朝他竖了竖拇指,“你们医生真了不起。” 宁君延没说话,只隔着蒸腾的雾气看他,今天刚做过手术的双手放松地搭在床边,手指细长,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再往上是袖口里探出的手腕,男性的手腕并不十分纤细,反而看起来很有力道,突出的腕骨清晰可见。 啤酒煮好了,陈韵城将电磁炉的火关到最小保着温,拿汤勺分别舀进两个玻璃杯里,又把下酒的花生和豌豆倒进一个小碟子里。 他先端起酒杯,对宁君延说:“我敬你。” 宁君延也伸手端起面前的杯子,跟陈韵城碰了碰杯,平静应道:“谢谢。”他把杯子递到唇边,喝了一口温热清甜的啤酒。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外面一直未歇的雨声,还有电磁炉偶尔加热啤酒的咕噜声。 陈韵城和宁君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我后来被送去读书了,”陈韵城说的是跟宁君延分开之后的经历,“是那种福利性质的学校,一直让我读到了十八岁。不过我没能考上大学,就出来打工,这么多年干了不少工作。” 他没听到宁君延的回应,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宁君延神情专注地看着他,像是在认真听他说话,于是继续说道:“后来我遇到了周彦。周彦当时是被送回家了,但他好像高中没毕业就跑出来,说不愿意在那个家里继续待着。当时我就让周彦跟着我一起在外面给人打工干活。” 宁君延说:“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陈韵城闻言笑了,“挺好的,你跟我们又不一样。” 他们都喝了不少酒,但是煮啤酒的度数很低,两个人都是清醒的,只有一点微微的酒意。 陈韵城摇晃着杯子里的小半杯酒,说:“我记得上次你来找我,也说下午做了手术。” 宁君延轻轻“嗯”一声。 陈韵城问他:“是做完手术想要放松吗?” 宁君延这回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不是,不是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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