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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

时间:2023-10-12 06:00:08  状态:完结  作者:美岱

  “傻瓜,间谍这个身份对我来说算什么。”我叹息,心里翻起暧昧的波澜,望向泛黄的天花板,木板残留的年轮旋转成时间的漩涡,我回忆与他相识相离的这些年,不禁自言自语。

  “我需要游荡时,我就深入这片沼泽之中,可当来到了你身边,一切都不再重要。阿尔弗雷德是萨连科的阿尔弗雷德,他在你身边存在,若要剥去他所怀疑的一切,留下来的除却怀疑本身,那就是对你的爱。”

  我闭上眼睛,说:“那么什么利用、情报、线人,除了那朵苹果花,其余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

  对的,南希,我始终爱着的,给予我两次新生的南希——她也受了伤,可她却不愿向我叙述当时的情况。

  “我救了你,你要知道的就是这个,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另外,如果你要寻找真相——前提是你有这个心思,以你的脑袋,还有你的萨连科,亲爱的,这不是问题。”

  我没有问南希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因为在她良善的眼中我看到了为难。是的,她在为难,夹在当中为难。那么,有些答案似要呼之欲出。可我不愿意想,或多或少会让我心痛,而现在我要做的是,等待我的萨连科,依偎在他怀里。

  可我终究没能等到他来,没过多久,受伤的身体迫使我进入睡眠,它需要漫长的睡眠时光进行修养。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是多少天后,萨连科说我又进行了一场手术,现在大半个上半身都包着绷带。

  “要是我残疾了,你得养我一辈子。”可以预见的是,以后再想抬起左肩已经不能像以前那么容易了。肩胛骨碎得很严重,我忍不住斥责萨连科不人道,哪有抓间谍用冲锋枪的,“现在你遭报应了,把我打成这样,自己也心痛得要死,这就是你不按规矩来的后果。”

  “我……我是个军人……”他抱歉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要小声抗辩,却又觉得抗辩是为自己辩解。他不要辩解,他要惩罚。

  “惩罚……那我惩罚你给我口。”我扯了扯被子,坏笑着示意他。

  “阿尔,且不说这对我来说完全算不上惩罚,医生说了,你不能激动,你要禁欲。”

  我不耐烦地嗤声,说:“好啦,那我的腿好痒,挠不到,给我挠痒痒可以吧。”

  萨连科点了点头,连忙将手钻进我的裤腿中。

  “这里吗?”他轻轻挠着,不敢用力。

  “就这里…… 用点劲儿,亲爱的。说说,你之前调查我和卡尔到什么程度了?连中间人都知道了吗?”

  我爽得飘飘欲仙,又指挥他给我的大腿根挠痒痒。这人手根本不受控制,挠着挠着就挠到了不该挠的地方。我爽得一激灵。

  “我不知道你们有中间人,我只知道所有泄漏的情报都是从你这里发出去的,我去过你的地窖,想弄清楚很容易。”

  我瞪大了眼睛,问:“所以你不知道……?”

  见鬼,我自己说漏嘴了,差点把南希给供出来了。

  萨连科不禁莞尔,手上动作不停,小声说:“现在知道了,你们还有个中间人。”

  “听着,萨连科——”我当即变幻神色,想必十分严肃,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除了你,有些人对我也很重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像这回朝我开枪一般伤害了她,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是说真的,永远不会。”

  萨连科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温柔的笑容所取代,“我明白,亲爱的,我向你保证,除非——”

  他靠了过来,我警惕地问:”除非什么?”

  “除非和伤害你的是同一个人,亲爱的,我绝不会原谅,我早已立下誓言。”

  “不可能。”我松开他,“绝对不可能。”

  可见萨连科这回的确下定了决心,在他柔软的表象内,他有一颗极坚韧的心。如同他当初了等了我足足九年那样,他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这是他和我在性格上的根本不同,我总是无所谓,轻而易举地就卸下、或者隐藏心上的负担,但萨连科不会。

  他说,他要复仇。

  为我复仇,为他自己复仇。因为那个人不仅伤害了我,还借他之手伤害了我,触碰了他最不该触碰的红线,让他经历了此生难以释怀的绝望,所以他要复仇。

  我说过,萨连科是对自己的情感毫不掩藏的人,他爱得汹涌,恨得也激烈。虽然我并不想让他以身犯险,但心底还是忍不住会生出一种暧昧的缱绻。这让我想起了多年前他为我学英语、为我去找艾文留下来的纽扣的那个苏联士兵。于是我笑着问他:“英语学得怎么样?”

  他习惯了我思维上的跳脱,笑了笑,说:“还可以。”

  “说两句我听听。”

  他抿嘴微笑,白皙的脸颊上拂过一片绯红。抬眼湛蓝的眼眸,我在他眼底瞥见了英格兰的夏日的晚霞。好似他为这一刻准备了很久,好似这一刻他一直都在等待。

  于是我听见,莎士比亚的sonnet 18若歌声般从他唇间流淌而出。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可能把你和夏天相比拟?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狂风会把五月的花苞吹落地,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夏天也嫌太短促,匆匆而过:,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有时太阳照得太热,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常常又遮暗他的金色的脸;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美的事物总不免要凋落,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偶然的,或是随自然变化而流转。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但是你的永恒之夏不会褪色;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你不会失去你的俊美的仪容;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死神不能夸说你在他的阴影里面走着,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如果你在这不朽的诗句里获得了永生;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只要人们能呼吸,眼睛能看东西,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此诗就会不朽,使你永久生存下去。”

  “Sonnet 18。”他害羞地亲吻我,“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And also,gives life to my love……for you.”

  “喂——”我推开他,说:“太过份了,居然拽文弄词。”

  “专门为你背的,薇罗奇卡说这首最好听,我背了很久。”他不安而羞涩地说,像个小学生,就只差戴上红领巾了。

  “这首我也背过,我看了几眼就背下来了,都不要五分钟。”

  我骄傲地扬起下巴,我也要像个小孩一样炫耀。他是孩子,我也是孩子,我们永远在一个频道。这让我感觉很开心。

  萨连科捏住我的下巴摇了摇,宠溺地说:“知道,你最聪明。要我说,连谁要害你你应该也都猜得差不多了,是吗?”

  “我可没那么厉害。”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没有证据,不要轻易指控。”

  “我会找到证据的,我还会找到这个人,带到你面前来。”

  “那就拜托你了,萨连科少校。”

  “叫我罗曼,亲爱的。”

  他钻进被窝,整个身体都暖烘烘的。这段时间我们每晚都睡在一起,这让我想起以前莉莉说,我不是在医院看病,而是在医院谈恋爱——莉莉,此刻走进记忆里的女孩,不,应该说我从未忘记过她,那么她在这其中有扮演任何角色吗?她的死,会和这一切有关吗?


第40章 Chapter 39

  ===

  对我而言,最大的错误是想当然。这个错误我犯了很多次,如今和将来还会一犯再犯。我不知道这是人类固有的劣根性,还是我独有的顽疾。要知道字面上的“以己度人”和“站在别人的鞋子”上是两码事。前者若按自己的心去比别人的心的话,多么很多事我认为都没必要,都是全然的无聊。可对于他人来说,我认为的一粒沙,很可能是别人的一座山。

  我犯的就是这个错误,我没能设身处地,我囿于我自己。于是视野是窄的,想法是单纯的,甚至是可笑的。很多童年不幸的人会有这样的毛病,说其自私也好,评价其太过自我也好,他们千疮百孔的灵魂实在经不起“位移”,仅是看到自己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

  当然,在这里我并非要为自己开脱,也许有私心会在犯下错误时得到些许谅解,但其实这对我来说也并非重要。主要的是讲清楚,这是对故事负责的表现。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回到琴声,说法是我和萨连科去打猎不小心枪支走火,误伤了自己。这事一定得保密,德国的动物不是想打就能打的,多亏了希特勒,这里动物保护法严苛到令人不敢想象。但好在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个苏联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打猎还不至于被史塔西给抓到牢里去。

  弗兰克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种说法,埃里克那边我则不想去过多解释,他也并不问,他向来没有此种好奇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回去后餐厅依旧照常营业,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里多了个帮手,这人我怎么瞧都觉得很眼熟。

  “你……”我眯着眼睛打量他,他又高又壮,,年纪似乎比埃里克要大上几岁,短促的棕发,额头上一道伤疤,眼角处挂着几处怯生生,我一凑近,他带着几分惊恐地后退几步,继而又趾高气扬地昂起了下巴。

  “我叫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韦尔霍文斯基。”他说,”我是奉萨连科少校之命,来你这儿帮忙的。”

  “啊,你是那个司机。”我记起来了,是那回我在路上和萨连科闹脾气时坐在车内的司机。

  “我是副官,不是司机。”

  “不都一样,现在还是服务员了。”我坏笑着,赖皮地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他瞬间脸色就变了,反手拧住我的手腕,瞬间就用擒拿术把我给摁在桌子上。我惨叫一声,在外停好车的萨连科应声冲进餐厅内。

  “米嘉!”萨连科怒吼一声,这个叫德米特里的副官哆嗦了两下松开了我。

  “疼死我了,该死的俄国佬,我才刚出院你就又要把我送回去吗?”我疼得龇牙咧嘴,萨连科心疼地上下扒拉我:“有事吗?伤口还好吗?”

  “他,他拍我屁股。”迪米特里——也就是米嘉,脸色惨白,低下了头小声地抗辩。

  “你该感到荣幸!”我说。

  “我不喜欢。”

  “米嘉,你得知道轻重!好了阿尔。”萨连科又转向我,扶着我的肩,低声道:“米嘉不懂这些,他很害羞,别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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