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吹动脚边的树叶,簌簌地声音犹如低语的心声。 说起许多年前,那些彼此都不了解的细节,都随着释然的心自然流露。 无论是难以启齿的,还是自认尴尬的,都在这安静的路上说了出来。 “其实我没有没你想象得那么好。”季隶铭说。 “挺好的。” “你也比你想象得要好更多。” “也许吧。” 叶拙低垂着眼,恍惚还是高中时候的模样。 外表会变,但心一直没变。 季隶铭上前,伸出手在叶拙头发上揉了揉。 “我是带你来追忆往昔,不是带你来做自我检讨的。” 他一把拉住叶拙,向前小跑着前进。 “诶?慢点!” 叶拙脚步凌乱,被拉着跟上季隶铭。 季隶铭转头,眉宇间充斥着轻松自在。 “快点快点,现在这个时间我们还能赶上三点的下午茶优惠。” 学校附近的茶餐厅不算多正宗,但胜在亲民。 一点到三点的下午茶优惠套餐,是叶拙也能负担得起的价格。 漏奶华,冻柠七,港式奶茶,咖喱鱼丸…… “还有二十分钟,我们跑过去刚好!” 季隶铭脸上的笑意好像能传染,叶拙也跟着一起撒欢,在铺满金色落叶的路上小跑起来。 这个时候,时空好像和七年前重叠。 他们穿着校服,在街头自在奔跑也不担心被议论。 年轻人就是会做些没有道理的事情。 但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 再次奔跑起来的时候,却比那时候还要轻盈。 叶拙喘着气跟上季隶铭的步伐,问起和茶餐厅相关的事。 “我之前去,老板娘说有张墙上的照片被人买走了……是你吗?” 季隶铭没有否认,和叶拙说:“你之前还问过我头像那张照片,我告诉你答案了吗?” 叶拙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墙上的照片是我买走的,头像照片也是你和我。”季隶铭笑着,“其实我是想说,其实我喜欢你是早有预谋,只是过去是单方面。” 照片上的他和叶拙总是隔着距离,季隶铭珍藏着,以为能够保持表面的友情,就是他和叶拙最好的结局。 但这场预谋,终于不用再继续单方面谋划。
第82章 “我妈妈刚才发消息让我和你说:今天晚上辛苦小铭了, 后天下午店里另外那个阿姨就回来了,到时候她提前回家做一顿饭来招待你。” 晚上那一餐,季隶铭主动掌勺, 让姚棠和叶拙在外面等着。 苦练多练的厨艺, 终于在今天切实成为加分项。 叶拙妈妈吃得满意, 季隶铭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能放下了。 面对叶拙的妈妈, 他当真是紧张,这事关自己和叶拙的关系能不能被承认, 他丁点都不敢松懈。 如今得到认可, 季隶铭再高兴不过, 面对节假日的赛车,也和颜悦色。 他笑着说:“如果按现在这个前行速度,后天下午过去,现在就得调头, 不然都要迟到了。” 原本从叶拙妈妈家到季隶铭家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硬生生开了两个小时。 从昨天开始,到处都能见到赶回家过节的人。 阖家团圆,这是落在国人骨子里的追求。 只不过叶拙还不知道季隶铭为何一定要他今晚要根他先回家一趟。 礼物……? 季隶铭神神秘秘地和叶拙透露了这点信息。 等终于突破车流来到家门口, 季隶铭立刻下车。 “你在车上等我一会, 我马上就下来。” 季隶铭匆匆离开,依旧是把悬念留给叶拙。 会是什么呢? 中秋节能送什么礼物? 叶拙只能联想到月饼…… - 季隶铭打开家门的同时, 坐在客厅的季父站起身。 他等待着季隶铭的回来, 也目睹了季隶铭从车上下来,和叶拙说话时亲昵的模样。 “爸。”季隶铭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季父摘掉压在鼻梁上的眼镜。 他和年轻时的模样不太一样了。 少了一些锐气和压迫感, 变得更像一个祥和的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 能够展现自己最大程度的包容。 “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不会插手。但你妈妈年纪大了,有些转变她接受不了……” 想到车上那个男孩的模样,季父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是悲哀的叹息,而是一种感叹。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何必要当成打仗一样严阵以待。 只要孩子好,他们也都能接受。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那就好好相处。”季父说:“如果你认定就是他了,改天把他带到家里,一起吃个便饭。” 今晚的月亮圆满,柔和的月光照进屋内,一片皎洁。 季隶铭认真承诺:“谢谢爸,我会的。” - 叶拙坐在副驾驶上,侧脸看着季家。 原来不仅季隶铭在A市的房子很亮,季家也同样明亮,光是透光窗户,就能想象到屋内是何种明亮的景象。 这个教育他得到了世界上无数形容美好品质的词汇。 优秀、正义、善良…… 而自己的出现,会带着这个家庭何种影响呢? 叶拙垂眸思考,余光看见挂在车钱的挂饰。 他之前好像没有留意过,现在才猛地发现,这个针线钩织出来的毛线小狗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吻合上了。 这段记忆来自七年前的冬天,清晨的漠河集市。 - 叶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漏一双眼睛在外。 东北冬天的早晨冷得超乎想象。 叶拙刚出门没多久,睫毛就已经因为哈气落在上面,而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但这丝毫无法影响他去赶早市的兴致。 他和季隶铭一起踩着地上一柞高的积雪,按照村民指的方向前行。 和南方湿漉漉的雪不一样,北方的雪干燥又厚实,踩起来会发出嘎吱的脆响。 叶拙低头看着自己踩上洁白的雪,和季隶铭说:“一会到集市上找个药店吧。” 季隶铭“嗯”了一声就答应了。 不用问目的,季隶铭能猜到。 路言意昨晚可能是折腾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叶拙去叫他一起,他却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一会说自己膝盖疼,一会又说自己脸摔得难看。 叶拙以为他就是不想起床,就让路言意继续休息。 但路言意看见叶拙就这样调头走了,又是一阵生气。 叶拙觉得,可能路言意真的摔得很重吧。 但具体是怎样,只有季隶铭和路言意两个人知道了。 - 他们坐上小三轮车——这是小镇上最发达的运输工具,想去哪都可以。 一路上虽然颠簸一些,但也是人生第一次体验。 下车时候,叶拙看到周围人都是直接从侧面翻着跳下去,自己也站起来。 “等下。” 季隶铭拦住他,反而是自己先从车上翻了下去。 “现在可以下来了。”季隶铭跳下去的动作干脆利索,对着叶拙伸出手,“拉着我,小心点。” 叶拙抿唇,还是拽住了季隶铭的手。 起初,叶拙还克制地边走边看,但越到集市深处,就越控制不止自己的好奇,每个摊子前都驻足许久。 直接丢在地上的雪糕,用棉被包起来的大白菜,冻豆腐成块摞在一起,放在室外的鱼硬到能当凶器…… 零下近三十度的清早,连天都还没完全亮,借着灯光,叶拙看得目不暇接。 季隶铭发现了一处卖冻梨的,和叶拙说了一声就去买了。 “阿姨,我要……要三个吧。”季隶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个改成了三个。 听见季隶铭的口音,大婶一边拿袋子一边说:“小伙子打外地来的吧?怎么还一买就买仨呢,我们这都论斤的。” 季隶铭迟疑了一会,“那给我来一斤的?” “就三个,你拿走吃去吧。”大婶热情地塞给他。 季隶铭坚持给钱。 推拉了一会,他回头发现叶拙好像没有跟他一起过来。 “叶拙?” 季隶铭手里捧着冻梨,在人群和摊位之间寻找着叶拙的身影。 最后在两个摊位之间的位置找到了叶拙。 他蹲在非常不起眼的地方,若季隶铭稍微走快些,很可能错过了。 “你在干嘛呢?”季隶铭问。 叶拙面前坐了一个面容朴实的大婶,她不似隔壁有正经的摊位,而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 等到季隶铭走近才发现,她面前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摆了一个约有八寸的纸箱子,上面用大红花的小被子盖着,依稀能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来了?”叶拙已经看入迷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季隶铭靠近。 “你看——”他稍微侧开身,给季隶铭让出空间。 叶拙脱下了手套,直接用手摸着睡在小被子里的黑白小狗。 那小狗看起来柔弱极了,头还没有叶拙的手掌大,闭着眼,将毛茸茸的头靠在叶拙掌心。 前来卖狗的大婶说:“它是这一窝里最弱也是品相最不好的一个,其余的都被人买走了,只有它被剩下来了。” 在寒风里,刚出生没半个月的小狗微微打着颤。 叶拙的手都冻红了,也舍不得放下。 “你把它带走吧,直接送给你也行的,这都是我家里的狗下的,因为太多了没法养才拿出来卖。” 叶拙轻咬下唇。 “对不起阿姨,我没办法带它走。” 他也想把它带走,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大婶摆了摆手,“没事,那我就把它带回家去自己养,这只小崽子,得好好养才行。” 她把小狗抱在自己怀里,小声说:“不丑不丑,一点不丑,好好养就行了。” “阿姨,你等我一会,等会再走。”叶拙站起身来,和季隶铭一起回到刚才路过的摊子。 不一会,他带着一兜大棒骨回来。 “阿姨,小狗我带不走了,这个棒骨您带回家,肉您吃,剩下的给它,行吗?” 大婶本想拒绝,但叶拙态度坚定,只好从自己的三轮车上找出一个手工制作的勾线小狗。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平时也会拿到集市上卖,但现在只有一个,就送给你们了,谢谢你们。” 叶拙和季隶铭对视一眼,接受了大婶的赠送。 这个小狗被季隶铭留下,而叶拙则一直记着那条平平无奇又虚弱的小狗崽。 送上一袋骨头,是叶拙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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