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他刚跟裴小拾分手的头几个月,经常闭上眼就能看见裴小拾的脸,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地跳出一些过去的画面,那段时间他常常整宿不能睡,也是那几个月,他喝了比后来几年加起来都多的咖啡,一直喝到咖啡因对他不再起作用。 再后来,他选择性关闭了一些记忆的通道,把裴小拾整个人、连带着与裴小拾有关的一切过去都从他的人生里删除了。 可以说是他的选择,也可以说是大脑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因为他并不总是像裴小拾想象中那样强大,当年的他全身家当加起来也只有一家刚刚起步的工作室,没办法在裴华永一次次使手段搅黄他工作室的单子以后还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裴小拾问过他合伙人撤资他生不生气,事实是他没有资格生气,换作他是杨煜他可能也会选择中止合作。 大学一毕业,刚出来创业他就看清了现实——捏死一个小工作室对于资本来说易如反掌。 申城的圈子就那么点大,因为裴华永没办法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所以当时摆在万贺呈面前唯一一条出路只有离开申城。 也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对裴小拾说爱,甚至想过带裴小拾一起离开。 早上不到六点钟裴小拾醒来一次,发现自己被万贺呈抱在怀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怕自己不小心醒了赶紧再闭上眼。 他第一次觉得梦能那么真实,真实到能直接感受到万贺呈手臂箍住他时的力量和温度。 再醒来发现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脑袋还有点沉,下床穿上拖鞋满房间找手机,在房间里转了四五圈终于在沙发垫缝隙里找到。 按亮屏幕果然看到万贺呈的消息:我早上借酒店会议室开视频会,你醒了记得去大堂吃早餐,大堂在20楼,报我房间号就行。 现在是早上九点,消息是万贺呈半小时前给他发的。 捧着手机呆呆在沙发上坐着,裴小拾有点想不起来昨晚自己是怎么去到万贺呈床上的,记忆只停留在喝红酒那里。 是不是又喝多闹出笑话了,裴小拾有些沮丧。 ——我昨晚喝多了吗? 裴小拾给万贺呈发消息,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五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不出意外地是万贺呈回过来的消息:醒了?先去吃早餐,房卡记得带,我这边还有半小时结束,等我回去说。 于是裴小拾去洗漱。 昨晚挂在浴室的衣服包括他自己的内裤烘一晚上已经干了,洗漱完换回自己的衣服,再把万贺呈的内裤洗起来挂着,他就准备下楼吃早餐了,出门后顺手把门带上,看着门在眼前关上才想起来房卡忘了拔。 又习惯性坐电梯去到一楼,转一圈没找着哪里有吃饭的地方,终于想起万贺呈说过大堂在20楼。 记性越来越差,裴小拾赶紧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哒哒打字:出门记得带房卡,酒店大堂20楼,老公房间3612。 备忘录记了很多东西,但真正需要的时候裴小拾又总是忘了打开看。 价值299的自助早餐裴小拾拿的东西甚至铺不满半个餐盘,一个松饼、一片鳕鱼排、两粒鱼籽寿司和一杯酸奶,松饼只吃了小半个,酸奶最后又放回去没喝。 吃完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肚子不饿,但他还是再去打了点水果沙拉吃,吃完刚好收到万贺呈发来的消息。 知道万贺呈已经回房间,没有房卡的他这也才上楼回房间。 白天酒店房间看起来是跟晚上很不一样,雨已经停了,落地窗窗帘是万贺呈拉开的,整个房间通透起来,半个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裴小拾这才注意到浴室的玻璃门其实挺透明的,虽是磨砂材质看不清细节,但其实还是能看个轮廓,至少现在裴小拾隔着玻璃门就隐隐看到了浴室里头的浴缸。 “这个好透明哦……”裴小拾曲起手指在玻璃门上好奇敲敲,又转头看向万贺呈,“这次展会你们公司的人也住在这里吗?他们平时会来酒店跟你汇报工作吗?” 万贺呈坐在办公桌前看电脑,闻声抬头:“他们直接住会展中心附近,不会来酒店找我。你吃好了?” “我吃好了。”裴小拾直起腰,想起什么,问,“今天下午你是不是还要过去会展中心那边?” “要提前过去,但是会等吃完午饭再走。” 万贺呈起身朝他走来,塞了个什么到他手心。 他还没看是什么,先感受到是一张薄薄的硬硬的卡片一样的东西,听见万贺呈说:“早上出门是不是忘了带房卡?刚让酒店多送一张过来,这张放你这儿。” 裴小拾低头去看手里的房卡,摸着房卡感觉热热的,似乎还留有万贺呈手心的温度,小声问:“你会在这里住多久?” 万贺呈说:“现在还不确定,但至少会住到帮你过完生日。” 裴小拾点点头,万贺呈问他:“是不是得回家吃药?昨天留你下来没想过你药没带在身上,还让你喝醉了,这些都是我的失误。” 裴小拾连连摇头,说酒是自己要喝的,跟他没关系,又说药一天不吃没关系。 “还是得按时吃。”万贺呈说,“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停了一下,万贺呈继续说:“回去后还想过来我这边的话,就收拾些行李,记得把药也带上。” 裴小拾却回避他的话题,只道:“我昨晚喝多了,有对你做什么吗……” “你能对我做什么?”万贺呈在自己眉心上按了按,无奈道,“以后别喝酒了,喝多了吃亏的是你自己,便宜全让别人占了。” 好半天裴小拾蹦出一句:“那你占我便宜了吗?” 差点让万贺呈回答不上。 “睡得跟小猪一样,能占什么便宜。”万贺呈看人说话,知道对裴小拾不能直接说“猪”,得加个定语委婉修饰一下。 裴小拾抿抿唇,还有点失望的样子:“哦……” 很快又仰头看人,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喝酒,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喝了。” 万贺呈捏住他耳垂揉揉:“现在这么乖?这么能听话。” 裴小拾被揉得耳朵发热,连带着心脏也暖起来,于是大方回答,毫不掩饰:“我最听你话了。” “那挺好。”万贺呈又说,“还没回我刚才的话,等会儿送你回去行吗?” 刚说完自己听话,裴小拾现在又摇头道:“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万贺呈说:“我从这边过去会展中心,有顺路经过你家。” 万贺呈大学时候就知道裴小拾家在哪儿——市中心带花园的独栋老洋房,那些洋房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只有富且贵的人才能住进去。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送裴小拾回家过,只不过那时候的交通工具是公交和地铁。 裴小拾低下头,抠弄起衣角:“我、我还先不回家,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在外面逛逛,晚点儿再自己回去。” 裴小拾坚持,万贺呈便不强求,只说:“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第44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万贺呈说了要送裴小拾回家的话,裴小拾反倒走得比原本计划的要早了,原本说要留下吃午饭,不知怎么的又临时变卦,不到中午就提前走了。 裴小拾要走的时候,万贺呈怕他冷找了条自己的围巾给他。 一开始他还摆摆手,没有接过围巾,说自己不冷。 等万贺呈多问一句“我帮你戴?”他立马就点头了。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万贺呈主动提出帮他戴围巾,裴小拾清楚记得万贺呈总共只帮他戴过两次围巾,而且两次都是他主动要求的。 尽管那时候万贺呈只是很直男地像捆什么东西一样简单把围巾往他脖子上缠两圈完事儿,裴小拾还是幸福得冒泡泡。 此刻跟人挨得近,万贺呈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让裴小拾很有安全感。 他偷偷仰头去看万贺呈,见这人眼神一贯寡淡,却又会顺着他的视线,跟他四目相对。 裴小拾以前就很喜欢跟万贺呈对视,因为对视时万贺呈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万贺呈一开始会这么问他。 以前裴小拾总是嘻嘻一笑:“你好看,我乐意看。” 每当这个时候万贺呈脸上就会出现一种很无语很没话说的表情,眯起眼看他,说“好吧”。 谈恋爱的时候,不管是一起出门还是宅家里,各干各的或是挨在一起看电影,睡觉前起床后,或者只是单纯在家里客厅打个照面儿,裴小拾的视线总爱追着万贺呈跑。 后来万贺呈被看习惯了也不再问了。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今天万贺呈又这么问他了。 “你不是也看我了吗?”裴小拾厚着脸皮反问。 裴小拾难得说话用脑,万贺呈挺意外,虽然依旧觉得他思维太跳跃说话没什么逻辑,但没打算反驳他,围巾绕了两圈试试松紧,问他会不会太紧。 裴小拾摇摇头,抬手摸摸脖子上这条灰色羊毛围巾,想起什么,问:“你不是会打那种很好看的结吗?帮我打一个。” 万贺呈确实会打结,但打的是绳结,称不上是好看,最多是结实,围巾他就只会最简单的交叉打结,毕竟他从小围巾就戴得少,去深圳更是一次没戴过,现在这条还是前两天碰上申城下雨降温,他下飞机后在机场买的。 万贺呈第一次听他提这种要求,问:“围巾也这么多讲究?” 裴小拾眨眨眼:“帮我打一个呗。” 万贺呈就用打绳结的手法在他脖子上打了最简单的双联结,裴小拾脸慢慢热起来,感觉整个的自己都被万贺呈绑住了。 “我被你绑住了。”裴小拾这么说。 万贺呈听着这话,觉着他口吻不太是俏皮,反倒有些莫名的沉重,可看他瞳孔却是澄澈,顿了一下说:“没绑你,围巾在你自己脖子上,你随时能解开。” 裴小拾却想,可是我不想解开,要是能这么戴一辈子就好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绳结打法,裴小拾却跑进浴室照了半天镜子,直夸万贺呈手巧。 “像不像领带?”裴小拾跑出浴室来问万贺呈,脸上的笑看得出这一刻是真的开心。 所以万贺呈觉得不像也顺着他说像。 “有这么开心?”万贺呈说,“就帮你绑个围巾。” “很开心,”怕万贺呈不信似的,裴小拾重复一遍强调道,“真的很开心。” “我想到要买什么礼物给你了,”裴小拾指指万贺呈身上的衬衣,说,“给你买领带、袖扣这些怎么样?” 以前裴小拾就爱给万贺呈买衣服,万贺呈自己买二十块钱的T恤,裴小拾转头给他带回来一件几百块钱的,对裴小拾来说算不上贵,但万贺呈觉得一件短袖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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