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自尊下跪,捧着一颗火热的心讨好地穿鞋,却连碰都不允许碰。 反正祁阳是看傻眼了。 边慎修又再次艰难地,以扭曲的身形爬起来,好半天才真正依靠手杖站稳。 过程中,边野只是将身体后靠,发出一声藤条磨损的响动。 ** 手机一声短促震动,边野拿出来看,卫凛冬发来一张照片—— 蓝天,白云,矮房,农家院,中央一棵抱都抱不过来的梧桐树,旁边是他昨晚坐过的黑车,不少猫猫和狗狗,还有两个对他笑的男人。 一个嘴咧得很大,牙很白,小眼眯着;一个长相清俊,唇边挂着浅笑。 边野打字过去,问:他们是谁?我认识? 视频邀请来了。 边野随手按开,接收。 “小狗子,嚯!头发这么长了,”长着眯眯眼的这个人率先挤入镜头,眼睛在那一刻睁得好大:“好帅啊小狗子,这么多年越长越好看了,笑一个,快给哥笑一个!” “你说一下你名字。” 边野话音没太多热度,他注视屏幕上这张脸,从大脑所剩无几的记忆中检索。 “你段哥哥啊,段,文,涛,”声音十分坚定,还刻意放慢嘴型发音:“来叫段哥哥!段—哥—哥,之前咱俩关系特好,你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叫得可甜了,听得我浑身都酥酥的。” “不可能。”边野冷笑地一扯嘴角。 对方显然乱了方寸,有些结巴:“怎,怎么,就不可能了??就是这样的!你可喜欢可喜欢我了,我哥他都——” 此时出现一个画外音:‘一会儿你被打别拉着我,我得留下给你收尸。’ “…嫉妒,我。” 段文涛坚持说完。 “我不喜欢眼这么小。” 边野给出答案,一种不容再置喙的口气,他知道了,这个人是卫凛冬口中那个养狗的弟弟。 “……” 那一端陷入安静,屏幕稍微有点晃,像是在重新整理思绪,又或者正努力消化‘连失忆行骗都特么完败’这一结局,段文涛做最后的挣扎:“我哥眼睛也不大啊!!” “我不是不喜欢小,是不喜欢‘这么小’,很难理解?” 随着一旁爆出的笑声,镜头晃得山崩地裂,最后定在段文涛蹲在地上,丧气地垂头,被另一位帅哥用腿踢了踢,见这人闹脾气,不理他,帅哥把手机拿好。 画面再次回到平视的角度,一张看着很清爽的脸,挑不出审美上半点毛病。 “边野,我叫邱然,曾经看护过你的胸骨,当过你一段私人医生。” “邱医生,你好。” 边野打招呼。 邱然微微偏头,看向某个地方,嘴里问着:“要不要跟卫哥说,我给他——” 此时有一个微妙,又难以分析的无声停顿,卫凛冬没出现在照片,没进入视频窗,此时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边野等了等,说;“不用,我还有事,有空再说吧。” 邱然应声,视频断掉。 …… 心眼,这么小。 拌了几句嘴,不理他就不理,却又发来视频,视频开都开了,不露脸,不吭声。 边野看着变黑的手机屏。 以前… 也是这样? 车门打开,下来时有些恍惚,边野低垂着头经过祁阳身侧。 再次抬起头,边野看到便道旁一家咖啡店铺,朝街的落地窗很宽,红色的方格桌布,瓷白的咖啡壶套件,映着白日暖光的透明玻璃杯,边野站在窗前,顷刻间有了一个很确定的感受—— 这杯子,摸起来一定很暖。 边野低头看自己的手,是窗里的杯子,杯中有三分之二的温水,杯壁摸起来舒服又温暖。 杯子被人拿走,边野跟着看到卫凛冬的脸,男人笑得很好看,弯翘的嘴角,弧形优美的薄唇,他俯下肩,这样一来距离就更近了,边野看到他眼尾处一些淡色的斑,眼底下方有一小颗传说中的‘泪痣’。 手圈过脖子,就这么挟持着自己,卫凛冬喝掉了整杯水。 “辛苦你等,时间比以往长。” 卫凛冬在笑,眼中溢着暖光。 …… 似乎,他是在一个房子的卫生间门口。 捧着水等卫凛冬等了好久,耳朵里总能传来一些淅淅沥沥的水声,窗上蒙了一层水蒸气,边野看向四周,右手这一边有楼梯,另一面是打开的,通向地下室的门…… 他一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曾经频繁出现过的场景,水声,蒸气,卫生间,水杯,每一样都很有印象,像是记忆中一些顽固不散的东西。 怎么就冷冰冰,这不笑得很好嘛,不是爱生气不爱笑,是对现在的他生气不愿意笑。 边野有些恼火。 —— “来啦,怎么样?这段时间什么感觉?” 熟悉的男声打破出神,边野猛地一吸气,抬头。 就在这一刻,场景完全改变,他已经进入到一间诊所,坐在诊室的座椅上。 桌前,一袭白衣的齐乔善正对他微笑。 作者有话说: 齐乔善,那个边慎修不做人时期带边野参加聚会,被血染卧室的倒霉好友,也是给边野裤子穿,这些公子哥们里最好的那一个,可以翻看14-15章,里面有他,现在是边野的心理医生
第92章 窗开了一小扇,阳光半透,初秋干燥的清风吹入诊室。窗帘一鼓一鼓的,乔齐善站起身,把一整个秋色关在外面。 不过,还好,他拉开全部窗帘,让室内光线变得鲜亮,轻透。 解离症状之前并不常发生,‘老公’找来后倒频繁了,拉扯于脑内虚构出的过去影像,边野对于乔齐善的问话有些反应迟缓。 很久才答了声:“还好。” 乔大夫狐疑地一个眯眼,让自己头号重要的病人上治疗床。 按照程序,边野吃过药躺好,轻薄低度的消毒水味是他可以接受的——醒来长达一年半之久,从早到晚不间断地浸泡在这种医院专属气味中,没人不想吐。 作为圈内屈指可数,从肩负家族命运的豪门独子身份,成功转型为一位拥有自己诊所的执业医师,乔齐善除了工作认真不苟以外,对待患者也是如沐春风一般。 配合着舒缓的轻音乐,乔医生的话音极尽轻柔: “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啊?”他笑着说:“跟我分享一下可以么?嗯?” 边野反应出乎意料地消极,不予作答。 “边野。” 齐乔善去握边野的手,被猛地挣开,不让摸。 很久治疗室都是无声的。 “要不要催眠?” 齐乔善的嗓音有些发沉。 催眠,在最初的阶段,曾经是对边野进行心理干预治疗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病床上深度昏迷长达两月之久,差一点就被评定为植物状态,这让醒来的边野丧失了大部分的肢体功能,感官严重失调,低反应度的认知能力。 睁开眼,便是深陷梦魇般难以逃离的现实状况,边野最开始连话都说不上来,只会“啊…啊”与聋哑人无异的含混叫嚷,字也不认得,周围一张张陌生脸孔,他消沉,燥郁,暴戾,一度不说,不看,不吃,不喝,求生欲降为零。 乔齐善大胆采用催眠治疗,逐步进入边野的内心,让封闭起来的那个世界一点一点打开,安慰着,鼓励着,向这个残破的灵魂注入可以撑下去的勇气。 …… 已经好久不这么做了。 在自己面前,边野一向很配合,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秘密。 “我见到我被——” 声音低低悬浮在嗓底,有些微微的哑,边野在这里顿住,乔齐善眨了下眼,按下录音键。 “……被虐待,按在桌上,烟头烫我的背,好几个人围着。” “有没有看到主谋是谁?” 乔齐善跟着问。 边野睁开眼睛,他抬起他的一只手臂。 解开袖扣,将衣服推过臂肘,露出遍布的疤痕,醒来,他第一件发现的事就是这些覆着在自己身体各处的东西,大腿内侧花样尤为多。 没有人给他解释,全都在说不清楚。 只有一个人些许不同,他一颗光头,额面纹有应龙,看过来的眼神出奇得冷淡,带有一丝被压制的不善,这很大程度吸引了边野的注意。 后来得知,他叫向毅,是边启航的保镖,以前服侍过边慎修。 所有边野接触到的人对伤痕都是三缄其口,向毅倒是多了些反应——在祁阳把他堵进医院角落,边野出现后,他多了个意味颇深的冷笑。 “乔医生会不会有些耳闻?” 边野又往上捋了捋衣服,转动着覆有伤痕的手臂:“我受了这么多伤,你就没从边慎修那听到过什么?谁做的?为什么要这样?” 没听到乔齐善的回答,边野转过脸: “乔医生不是边慎修最好的朋友么?” 这不是一件需要打听的事,圈内人都知道。 唐楚早在边野未回国前,就亮着眼睛普及过这位离经叛道,不满被家族掌控命运,活出自己的乔医生。 乔齐善笑了下:“没想过直接去问慎修,或是边叔叔嘛?” 声音变得有些遥远,水流进杯内发出悦耳倾倒声,芬芳的茉莉茶香很快萦绕过来,有时,药效来得慢,边野并不那么容易进入状态,两人会边喝茶边聊一会儿天。 这种密不透风的统一口径,不会没人在背后指使,在边家可以到达这个程度的,只会是那两个人。 亲口问他们? 边野不认为表现得这么愚蠢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能有用?” 他朝乔齐善嘲讽似的一勾嘴角。 乔医生陷入沉思,双腿交叠一起,脚跟习惯性地轻点着地面:“这样,我有个办法,你听一下看看可不可以。” “就在这个礼拜日,我有个聚会要去,我叫上慎修,你也来,人多氛围就不会过于凝重,咱们三个占他们一个小房间聊聊,我打输出,你来辅助,咱俩一起向他施压,我觉得,”乔齐善看着边野的眼睛,声音放得极为柔缓,很轻很轻:“怎么也会……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 边野睫毛根部不断哆嗦,这是在药物作用下意识即将涣散的前兆,乔齐善为他揉松枕头,将助眠的熏香调大了些:“你说,好不好啊边野?” “嗯。” 鼻中哼出草草的一个音节,边野合上眼。 乔齐善把本子摊在膝处,按下笔帽,发出‘啪’的一声。 这一声便是治疗的开始。 脑内干预,顾名思义是会带有一定程度上的‘侵入操控’,它不会到达‘催眠术’那样的顶级强制效应,但也依然会在稀薄的意识状态下与主体人格争夺掌控权,为的就是使患者在心理层面得以纾解和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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