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自个家还近,咸了淡了,想吃辣了,孜然不够了,烧烤酱要换口味了,抬抬腿去屋里拿一趟就行,不过段文涛最想搞的却是酒,冰箱上下三层,塞得满当当。 烧烤加啤酒,赛过活神仙。 如此放纵完全是有逻辑和理由的。 再没有被监视,那些人撤走不会再回来,段文涛在窗台盘踞了一整天,最终确信了这一点。 他偷偷潜入小卧室,锁上门,跟邱然好一通磨,最终在‘一个烟盒,几根香烟’这些辅助道具下,认同了邱然的推测:边慎修有一段即将落地的联姻,他哥大概率将那晚大院的视频和没有丢掉的铐子做了筹码,用以要挟。 真顶啊。 四人一起碰杯后,段文涛满了整整一杯专门跟他哥喝,特意只让他哥斟了薄薄的一层杯底,杯口在人家杯子上磕得低低的,秀出顶级的尊敬和谦卑。 无论武力值还是脑力值,像他哥这样MAX的,他只有匍匐在地的份。 “好啦!把边家那杂碎王八蛋搞定咱们以后就剩美滋滋的过日子喽……呃,不对,我哥还没复职呢,还得等报告,唉?副院老高那头怎么没消息??实验室他找的,这也太不拿咱哥的事当事了!” 不过几口酒,段文涛就开始话多,当即要给副院长高卫东来一电,批评他什么态度,被邱然没收了手机。 段文涛嘴一撅,不高兴了,小眼眯着挨个在桌边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边野那里,他嘿嘿笑着,凑近: “狗狗,多大了?” 桌底下邱然可能是把段文涛的脚踩疼了,段弟弟朝他直叫唤:“干嘛啊?我哥还能打死我是怎么着?!……几岁啊小弟弟?”他继续跟边野来劲:“我得知道知道,别说哥哥我欺负你。” “十九。” 边野吃了个毛豆在嘴里嚼着。 “那行,”段文涛一伸手,从邱然身后拖过来一整箱冒着水汽的冰啤,依次在桌上摆了两排:“哥哥我让着你,就喝十九杯,咱俩谁喝到第十九杯谁就赢。” “可是你喝不到啊。” 段文涛不但酒量差,酒品也不好,边野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挑战自己。 “……” 段文涛听得眼睛都直了。 “不是!我好歹是你哥,你这么有礼貌呢?”没见过小狗子喝酒,段文涛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但这腔调好冒犯啊。 不过,也没有接下来的这位过分—— 邱然飞快往他那边一晃,说:“其实论辈分,你该叫他一声嫂子。” “嘶——” 段文涛觉得他要掀桌了。 就在此时,边野挑出三瓶推到段文涛面前,其余揽到自己这里,说:“你喝一杯我陪两杯,还是看谁喝到第十九杯。” 段文涛冷笑着,用手点着边野。 “你确定么?”手背蹭了下男孩额头,有不知什么絮状的东西黏在那里,卫凛冬看着边野,说:“不想喝就不喝了。” 跟别人对视眼里多淡,看向卫凛冬的温度爬得就有多快,边野双标得可以,男孩笑了笑:“啤酒没度数的,不会醉。” 某人次次醉得烂在桌底下。 “……” 段文涛保持笑意,点点头。 嗖地一下,他贴向旁边的邱然,直抵对方耳根,这会儿什么边界感不边界感的,只有一腔熊熊燃烧的斗志。 他必须和这个人共同御敌,商量一下战术。 邱然稍偏过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在他肩头,下巴微抬,低声跟他耳语着……说的什么,似乎只能从耳旁流过,保存下来的只有那一截覆着薄汗的脖颈,以及瘢痕尚在的耳洞。 段文涛的头发好久没有打理,有根尖细的发梢在耳洞上滑弄着,让人忍不住地想上手拨开…… “可以么,然然哥?”好软的一声,特别是后三个字。 可能是酒精的关系,邱然觉得他呼吸不太能克制,点过头后,为自己道了些冰水。 有人撑腰,段文涛得瑟起来,笑眯眯地又拽过来两箱,数量翻三倍,杯数亦然。 “我,你,邱大夫咱们一人一杯,谁喝到五十七这个数谁算赢,邱大夫喝到了也算我赢。” “很好,”一旁的卫凛冬点着头,对他俩说:“住得太舒服了是吧?” 邱然:“……” 段文涛不甘地扯他然然哥衣角。 “可以。” 边野的一声引来诸多眼光,卫凛冬盯他看的时间尤为长久。 男孩大大方方给出一个“请”的手势。 或许是哪里在下雨的缘故,夏夜变得微凉,小院暖黄一团的夜灯招来不少飞虫,草丛里不休的蟋蟀声,树上果子啪地一声落下,滚到花圃外。 木桌旁很重的一响,被什么用力挤了下,头发湿漉,脸颊红润的男人软得没有骨头,不是桌子边沿和旁边的一只手,早就出溜到脚下了。 邱然仰脖喝完,再放下杯子,不仅面色,眼睛,就连脖子手臂胸口全上了色,那个被他单手揽腰抱着的段文涛更要不得,像一滩软烂滚热的稀泥。 此时,桌上只剩一杯,第五十七杯。 轮到边野喝,喝掉即摘得桂冠,不过这位很有绅士风度,把酒杯推给邱然,说了句:“邱大夫赢了,我看见的。” 月色皎洁,亮亮地在男孩眼底流淌,边野之所以有时候显得比他实际年龄看着要小一些,是因为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分明的黑白色总让人感到一种不可多得的干净,亦如现在,还是那么…… 稳。 “不管管他么?”邱然觉得舌头发木,看卫凛冬时眼前晃得厉害:“这么能喝你放心?” 就一点没变化啊,靠。 “嗯,学坏了。” 纸巾擦了擦手,卫凛冬扔到一边,转到桌对面帮忙将这两个互相搀扶谁都走不好的‘伤员’弄进屋里。 ** “兜兜风?” 男人再出来时换了身衣服,一件清爽的湖蓝T恤,薄款夏裤,有夏天味道的小白鞋,车钥匙的皮圈勾在这人食指上。 边野正弓背收拾小桌,他直起身:“好啊。” 时间不早了,灯火没那么盛,晚风也大,卫凛冬降下车速,顺着河边慢慢开着,有些人会在喝过酒后吹风上劲儿,观察了边野一阵,发现无恙,这才把车窗又落下了些。 “以后别跟他们喝酒。”卫凛冬淡淡地瞥了一眼副驾,开口说话。 “不是高兴嘛。”边野笑。 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视线,他眼睛亮亮的,盯着前方某点,卫凛冬顺着扭过头—— 一个高高的尖顶帐篷,篷身破破烂烂,然后是一片暗淡光线下的桥洞。 从万嘉出来开过一个路口,左手边方向一扬头就能看到,那个边野以前生活过的‘小天地’。 “去看看么?” 不等边野回答,卫凛冬方向盘左转,向桥下驶去。 这么久了,桥底的样子看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桥洞湿滑,墙面斑驳,几个显而易见的老鼠洞,帐篷就在桥底入口的地方。 这个帐篷,如果它还可以称之为帐篷的话——实在过于老旧了,表面那层防水隔尘的布罩已经被捅了好几个窟窿,什么都遮不住。 “你睡时也这样?” 看了眼帐内,没人,卫凛冬皱眉这样说。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那会儿这个好很多的,夏天防雨,冬天保温,我觉得挺不错……哎?这个东西还在呢?” 边野飞速蹲下,似乎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倒是拖了某样东西出来—— 一个铺着些废旧棉垫和布块的塑料箱,放在桥下一处隐蔽夹角。 箱里没那么干净,动物毛,呕吐物残渣,还有些细碎的土,像是呆过不少流浪小家伙。 “我在的时候有只大母猫,肚子那么大,”卫凛冬帮他托着箱底,边野不嫌脏地上手掏垫子,开始打扫:“因为有宝宝嘛,就不挑食,我给馒头它都吃。” 那个时候,就不知从哪天起,桥底下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一只大腹便便的猫妈妈来此作窝,拿他当饭票。 边野会从工地省下一些饭食和水,回来喂给猫妈妈吃,为了小猫宝顺利生产,还亲手DIY,在箱上用油毡布做了个箱顶,遮风挡雨,并且把箱子推进更僻静的桥底角落。 那天,他领到第一笔工资,买了手机和给猫妈妈的月子饭——鸡肉味猫罐头,回来时,发现躺在桥洞便道下的猫妈妈,浑身血污,已经又凉又硬了。 边野在道沿坐了好久,看着一个个穿行桥洞,匆匆行走的人们。 之后,他起来,把猫妈妈轻轻抱在怀里,借着月光,埋在一棵树下。 那是那年冬日唯一枝头还带些绿色的树。 垫子在手里抖了抖,见卫凛冬默不作声,边野简单说道,“后来这只猫被撞死了,不过留下了一窝小猫。” 这也是边野那天搓着两只泥手回来,在箱子里发现,让他蹲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的一件事。 说到这里,边野顿了下,拍了拍垫子,仔仔细细地把边角掖好:“这窝小猫没两天也无故失踪了。” “不是无故,”卫凛冬捡出垫子下的碎渣:“上次在狗舍,咱们院子吃早饭,从文涛手中跑了的三花猫就是那里面最大的一只。” 边野瞪圆了眼睛。 “是我拿走的。”卫凛冬说。 早在那个从诊所开车出来的暴雨天之前,卫凛冬就注意过边野。 每次都是开车时的飞快一瞥,留在印象里最多的只有灰蒙肮脏的工地工作服,总是垂着的乌黑脑袋,以及蹲在桥旁喂猫的一团影子。 也正是如此,卫凛冬才寻着记忆,找到了桥洞下这一窝小猫崽。 崽崽们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极不友好,需要有个家让他们平安长大。 把箱子从还傻愣着,空空举着的某人手里拿来,卫凛冬拍了拍男孩的头:“你喂猫可以,但以后不许跟没见过的叔叔说走就走,听到没?” 边野像是才醒过神来。 他舌头抵着牙根,在嘴里转了一圈,看着那个转身放箱子的背影,说:“您是不是压根想不起来,那天站在这里问我要不要万嘉的地下室时,手腕上……” 闻言,男人转回头。 边野在自己腕部划了划:“就是这里,举着伞的那只手,戴了‘猫咪有爱’的手绳。” 这是一家救助猫咪的民间组织,桥下他们正打扫的这个塑料箱就是他们提供的,这家会给每个志愿者发一条红手绳,上面有个塑料做的猫猫小坠子。 确实。 那天卫凛冬去诊所前,来这家捐赠了一些猫粮和宠物用品,救助站里有个人顺手就给他戴上手绳,笑着祝他一生平安。 后来楼上洗澡,不知扔哪去了,不提,卫凛冬还真没想起来。 “坏叔叔不会救助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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