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邱泽天终于弄清真相,张邵对谁都这样。对他们体贴,其实脑子里想着的也只有所谓的初恋。他甚至还把自己当成替代品,说想要就藏着,带出去也是个幌子罢了。 张邵比他还要痴情专一。 男孩自嘲完又翻身,那枚耳钉在枕套上摩擦。他思绪就此停顿,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廓,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毫无情绪波动的脸突然阴戾暴恐,他颤抖捏紧耳朵上那颗小小的黑色银钉,胃里翻江倒海,费力直起腰吐了一地。 声响惊动守外面的张深,他连忙推门进来,发现对方呕吐不止,便赶紧凑上前喂水。邱泽天用力揪着他的衣袖,眼尾通红,咳嗽不止,连肺都要咳出来般,这副模样把张深吓到了,准备按铃喊护士。 邱泽天竭尽全力扯着他,狼狈瘫在床,声嘶力竭喊道:“我要见......张邵,我见他,我要问......”
第56章 他那么爱我 张邵站病房里呆滞,所有人都在外候着,他缓缓挪到病床边,就这样简单的几步路,花了五分钟时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 邱泽天倚着床头,坐得笔直,目光从始至终放他脸上。张邵面容憔悴,黑眼圈很明显,脸色无比难看,神情凝重恍惚,不敢直视对方眼睛。 他蹲床边,直勾勾盯着邱泽天手腕上的纱布,任何道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在空中僵住,缩回去,眼眶也跟着酸涩,嗫嚅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这种致命的情景简直是恐怖片,惊吓过度的人已经没了思考。 “张邵。” 这声呼唤令蹲床边的人登时崩溃,张邵强忍情绪,颤音回应:“泽天……” 邱泽天看着张邵黝黑柔顺的秀发,他发尾长了,温顺乖巧耷拉着脖颈后。他深邃的眼眸黏在这人身上,两人相遇相知相识至今,这是邱泽天第一次见张邵哭。 床旁的人蹲着,泪水夺眶而出,他双肩颤抖起来,低着脑袋发出呜呜哽咽声,他不停质问邱泽天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傻事,这心疼的语气令床上的人面容扭曲。 邱泽天激动咳嗽,沙哑嗓音开始讨伐,“张邵,今天我终于弄明白了……” 硝烟四起,又是一场盛大的博弈。 “为什么我能那么爱你?就算你做了这件事,桩桩件件致我于死地……”邱泽天眼眶发热,声线都夹带着痛苦,“见你哭,我还是心疼……我的心它自己会痛!看你难过它还会痛……” 张邵泪流满面,仰起脸愧疚难安呢喃:“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傻……你怎么能……” 邱泽天毫不犹豫打断他,边流泪边自顾自地说:“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你呢?以前我在你面前哭,你厌倦你嫌烦你不高兴,因为你心里根本没我!你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怎么想!我见你哭才明白啊……我现在才弄明白……” “不是,泽天,你听我说……” “我真的好恨你……”邱泽天眼泪滑到嘴角,那水珠悬挂着不肯下坠,倔强又脆弱,跟主人一样。 张邵心如刀绞,泪眼模糊。 他深深望向张邵,绝望低吼:“我跟他不像!张邵,你他妈说实话,我只要你一句实话,我们认识的这一年里,你有说过几句真心话吗?” 张邵顿感一股寒意贯穿了身体,他轻颤握住邱泽天冰冷的手,卑微祈求哄话,“你别激动,别伤着身体……不要说这些了,先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邱泽天双目赤红情绪激动,“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根本看不起我。一开始你就确信我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你跑过来纠缠我,还要买我,花三千是你觉得我便宜对吗?你打心底瞧不起我?你以前骂我是鸭,你还嫌我脏!” 张邵眼神涣散,不停摇头否认,泪水啪嗒啪嗒掉,他无助慌乱中更多的是恐惧,那种无法忍受的恐惧。这些话语如同冰刀子,架他脆弱的喉间,使其呼吸都困难。 “我活该……活该爸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邱泽天喉咙里发生无法分辨的声音,“你可怜我可怜我啊,我没对你做过恶事吧……” “不要说了!”张邵单膝跪地上,捧着他的手哭喊:“我没有!没有!泽天,你别说这些了……” “你现在装什么啊?是因为他们都在,你哭给他们看是不是?你哭给林山钰看?你说你喜欢我……”邱泽天语气悲哀,“喜欢我什么啊,喜欢我像他……喜欢我免费给你上……” 张邵心在滴血,紧紧牵着那没有温度的手,连忙辩解否认:“我喜欢你,泽天,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 “你还骗我!我都这样了你还要骗我!”感受到他的体温,邱泽天勃然大怒抄起受伤的手揪他衣领,悲吼诘问:“我哪里跟他像?你说,你他妈把话说清楚!” 那绑纱布的手发力使得张邵惊恐万分,心脏一紧,焦灼喊话:“别用这手!伤口等等裂——” “你不说我自己来说!”邱泽天推开他,纱布渗出浅浅血渍,他凄惨无比的苦笑,指着自己胸口嘶吼:“我什么都清楚!我他妈什么都知道了……” 张邵看着面色苍白的邱泽天用手指自己胳膊,笑容诡异说道,我手,像他。 指着自己身体说,我们一样高,像他。 指着自己耳朵说,你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耳控,你觉得我这里漂亮,像他。 “泽天……”张邵面如死灰,满眼绝望与痛苦:“泽天,我现在喜欢你。” “喜欢?然后呢。”邱泽天那双杏眼被红血丝布染,所有痛都不及这种背叛来得沉重,他哭笑不得质问张邵,“你气我瞒你,可是这一年多,你骗我骗的少吗?” 他只是过去,张邵却是从始至终。 谁比谁无辜?谁比谁可怜?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没有……”邱泽天苦笑指自己心口:“你清楚我什么性格,你说我性格有问题,你知道我肯定会为你死!可是你不在乎!你他妈根本不在乎!” 张邵启唇,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吗?他想不到吗?他到底在不在乎呢?张邵坦白过,他知道这段感情会在不久的将来抵达终点,两人挥手道别,彼此遗忘。这是他的打算,也是他的行动。 他考虑过这个跟孤儿一般的男孩吗? 他理解过邱泽天年幼打拼的不容易吗? 他心疼对方过去,可有想过给他未来吗?没有。一次也没有。 在当他想要了解对方的时候,却又因为对方曾经有阴暗的一面退缩,他当机立断要放弃这段感情。所有爱啊、情啊,两人相处的日子他理智到能统统抹杀扔掉。 邱泽天恨意涛涛,他歇斯底里吼完,突然指着张邵惨笑,“我不像他,我他妈哪里都不像他……” 张邵还没从这恐怖的场景中缓过神来,顷刻间瞳孔震缩,咆哮:“不要!泽天!!” 被悲伤侵染的邱泽天愤然抓起台桌上的剪刀,那些精美的窗花散落满地,他抬手对准自己耳廓—— 张邵不顾一切扑过去,奋力推撞他手臂,染血的剪刀飞出十米外,在空中打旋啪哒砸门上,弹到墙角坠落。 邱泽天耳朵瞬间冒出鲜红血液。那怒火冲天蛮力十足几剪子,将圆润饱满的耳廓软骨剪出一个小豁口,皮肉筋骨相连,那三角形的肉块掉出来,悬挂在耳边,触目惊心、血腥疼痛感扑面而来。 他想摆脱、他想逃离、他想丢弃。 毕竟谁都不愿意做谁的替代品。 声响将门外人吸引进来,秦时齐开门瞠目欲裂,看着邱泽天血流不止的耳朵,立马转身去找医生,他边跑边吼:“老子他妈服了!都杀疯了!妈的,深哥人呢?深哥!” 要不是张邵及时阻止,可能极端的邱泽天想当着他面剪下整个耳朵。 他并不是疯了。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泽天……泽天……”张邵霎那间头晕眼花,伸手想捂住那冒血的缺口,却被邱泽天愤恨推开,两人都是满脸泪水,都是呼吸粗重,都是如临深渊。 他不死心还想蛮力凑近,还好屋外的林山钰冲上前制止拦下,“你先出去!你们都别闹了!” 邱泽天仇视盯着两人,眼眸里染上疯狂、怨恨、厌恶、悲怆、苍凉,那是血红狠戾的眼神,他拳头握紧,随后将目光投向林山钰拦张邵的胳膊上,这些动作无疑是在他濒临溃崩的状态上狠加一刀,使其头脑完全失去理智。 “泽天!我喜欢你……”张邵情绪也癫狂了,不顾一切推开林山钰,步伐踉跄,撑在他床边反复哭喊:“别这样伤害自己了!我求你了!我求你别……我是喜欢你……” 邱泽天那双眼睛充斥着恨意,他喘息怒视狂吼:“假的!全他妈是假的!我活该!” 失控的场面让林山钰都头皮发麻,他拖拽着张邵出去避避,邱泽天崩溃还在叫骂:“张邵你骗我!所有人都爱你!你根本不懂我过着怎样的生活,你高枕无忧的日子里,我在干嘛?我在祈求能有个像样的家……” 张邵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挣不开束缚自己蛮力的手臂,崩溃地望向病床上嘶吼的人,他想解释想挽留想留下,可邱泽天只是歇斯底里喊恨他恨他,恨透他了。 “张邵,我这样你开心了?” 他开心吗?他不开心。 “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他并没有想象中松口气,心痛,很痛。 “你得意吧!有人为了你割脉,为了你吃不下饭,为了你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得意过吗?他不是这样的人。 邱泽天误会张邵了。 这种被误解的感觉太过痛苦煎熬、毛骨悚然。为此邵公子恍然大悟,曾经那些日子邱泽天为什么会喜欢流泪,为什么总是郁郁寡欢,为什么做事小心翼翼。 因为自己总是误会邱泽天,而邱泽天又害怕再被遗弃……这段感情怎样才算圆满?张邵瘫坐在走廊捂住脸失声痛哭。 群友们怎么劝怎么拉都无济于事。 他做好了来见邱泽天的准备,可没做好决裂的勇气。张邵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未来该怎么办,为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这一切如此荒唐? 他们彻底分手了,这不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吗?明明是自己冷漠无情抛弃对方,明明是自己口口声声觉得他恶心,明明是自己喊着囔着让他滚远点。 可是……他不能……自杀啊。 张邵抱着脑袋闷声哭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简简单单的分手对方怎么就一言不合自杀了。 他亲口说,不会为了邱泽天出柜,所以这段感情迟早要分道扬镳。 他亲口说,本来就没想两人会多长久,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张邵现在,得知对方为自己躺在医院,差点死在乡下,他那颗冰冷的心痛到窒息,恨不得下跪道歉。他突然不愿意了,他舍不得分开,怎么都舍不得。怎么会这么难受,怎么会闹成这样,怎么会变成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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