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想说什么?” 褚瑜在庄尉鼓励的眼神中犹豫了一下,说:“今天你睡另一个房间好不好?” 庄尉来到褚瑜家就一直和褚瑜睡在同一间卧室里,看格局的话,应该是间次卧。褚瑜家里朝南有一间房门一直关着,庄尉猜测那是主卧,应该是褚瑜爸爸的房间。其余的,除去客厅卫生间厨房,只剩下一间书房和一间衣帽间,这两间褚瑜也不常进去。 “还有别的房间吗?” “有的,”褚瑜点头,“书房里有沙发床,可以拉开当床睡。我给你找床褥。” 说着,褚瑜已经快一步朝书房走了。 庄尉没有任何意见,任由他忙碌地张罗书房里的床。 到这时候,庄尉才意识到,褚瑜妈妈的死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一个虐待孩子的、有基础病的母亲,和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孩子…… 褚瑜刚才的反应真的很怪。但是,庄尉想要相信他。 庄尉站在客厅里,一边看褚瑜铺床,一边又反复地想。褚瑜有富于创造力的浪漫头脑,有制作艺术的双手,心肠很软,很好骗,会因为庄尉工作上不顺心而接受庄尉的亲近,又会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而拒绝庄尉。更重要的是,褚瑜提起妈妈,并不表现出憎恨。 就算褚瑜和他妈妈的死亡有关系,也一定不是故意的吧。 但是褚瑜自己却非常在意似的。 他一直躲避庄尉的视线,专心致志铺好了小床,对庄尉说让他用外面的卫生间,自己躲进了次卧。 庄尉甚至没来得及嘱咐他早点休息。 没办法,庄尉拿出手机,给褚瑜发了消息:“早点睡吧,夜里有事叫我,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店里。” 他等了一会儿,褚瑜没有回复他,他就关掉屏幕,先洗漱去了。 出来时,褚瑜还是没有回他。 庄尉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姐姐庄晴打了个电话。 - 褚瑜穿着拖鞋站在房门口犹豫,他其实看到庄尉发的消息了,也想着,一定要说点什么。 但是他的脑子很混沌,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想了又想,也没什么结果,最终决定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是当面和庄尉说几句话吧。也许只是简单道个晚安。 褚瑜按住门把手,用力地按下,拉开房门。 他走到庄尉门口时,听到了里面讲电话的声音。 “姐,睡了没……是这样,我这边发生了点情况,想先不回去了,等年过完空下来再看看……嗯?爷爷一定要我回?他说是为什么事了吗……好吧,我知道了,我尽量……” 褚瑜静静地听着,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是他由衷地觉得庄尉对他很好,还想要留下来陪他,也许是出于怜悯?不知道庄尉有没有那么一刻怀疑,他可能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褚瑜微微低头,看自己不争气的腿,还有用睡衣来掩盖的、带有伤痕的身体。 他有点不想让庄尉为难,也觉得,该给庄尉选择的余地。 庄尉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他当年没有和庄尉做上同桌,也许现在他什么也不是。如果没有遇到庄尉这个人,如果庄尉没有回府城主动找他,他还是个陷在过往乌云下的没救的人。而如果庄尉没遇到自己,人生只会更顺利而已。 褚瑜还没完全想好,庄尉先发现了他。 “褚瑜?” 褚瑜稍稍退开一点,用手推开虚掩的门,努力镇定地说:“我在想,你要不还是早点去首都看你爷爷吧。” 因为庄尉没有说话,褚瑜就有点不安,又补充道:“他应该也很想你的。” 庄尉说:“我在府城还有工作。” 过了几秒钟,庄尉走到门边来,隔着门看着褚瑜:“不过如果你是想我离开一段时间,我可以先搬出去。” 褚瑜不敢接话,甚至在这样一个时刻,感受到某种正要做人生抉择的焦虑感。 “褚瑜,你可以直接地和我说,”庄尉的声音有点平,“你需要我给你空间的话,我完全没问题。” 褚瑜讷讷地张嘴,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那、你明天先搬出去吧,行吗?” “行。” 2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但庄尉没有让这种令人窒息的时刻停顿太久。 他说:“站很久了,回去睡吧,小心腿疼。” 褚瑜“哦”了一声,便听话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关上了门。 而庄尉却在书房门口站了很久,一边看着褚瑜房门方向,一边思考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 - 第二天一早,褚瑜很早起床,独自出门,就和以前寻常的每天一样。 他没有去看庄尉,也不去想庄尉什么时候会搬,还会不会住回来,会不会到他的店里,再点一杯热可可。 褚瑜站在公交车的人群里,被挤到东又推到西。 因为某些原因,他常常害怕被人抛弃,但对于庄尉,他总是亏欠很多,总是他先要离开。把选择权主动地交给庄尉,然后等待他审判自己。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挤了很久之后,终于到站了。 他虽然起得早,但今天没人送他,所以到得时间也差不多。 这个时候整条禄勘老街都很空旷,见不到几个人。但是在象屋的门口,却有上早班和刚下夜班的零星几个人已经在等早饭了。 褚瑜脚步一顿,随后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他艰难地和这些客人打招呼,也许态度不够热络,会显得冷淡,但他尽力去做。 因为只有象屋不会做选择,他能留住的,只有这家小店而已。 - 庄尉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在陌生的房间想了很多事。 关于褚瑜的过去,关于他的诸多不愿说的秘密。 天还黑的时候,他就听到褚瑜起床洗漱和出门的声音。他拿过表一看,凌晨3点3刻。 真早啊。 庄尉知道褚瑜是为避开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干躺了一会儿,他也躺不下去了,只好起来。 庄尉在不知该做什么的时候会去跑步。所以他穿了件外套,出门在小区里跑了几圈。等到小区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庄尉才慢慢走回褚瑜家。 他心想,褚瑜只是叫自己搬出去,又没说不让再搬回来。 所以东西一概先不搬了,他走几天,再等褚瑜缓一缓。 但他还在想关于褚瑜母亲的事,这是更棘手的问题。 庄尉抬起头,看到褚瑜的邻居正探出半个身子在晒被子。他犹豫了一下,快步小跑进楼道里,决定要去问一问当年的事。
第54章 一个人的新年更悲伤 “进来,坐。喝茶?多放茶叶吧?” “好,谢谢。” 褚瑜的邻居老太太很热情,请庄尉进屋坐下喝茶。 “看你每天住这,是租客吧?” 庄尉顿了一下,说:“是。” 老太太又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庄尉,庄子的庄,校尉的尉。” “哦哦,好名字。”老太太给庄尉端茶,庄尉赶紧起身,双手接过。 庄尉捧着过热的杯壁,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姨,关于昨天晚上您说的事情,我有点担心,想再问问您。” “哦?” “我和褚瑜是高中同桌,看他现在店铺做起来了,我是真心替他高兴,但是昨天您说的那家店……” “花火是吧?唉,怎么说呢,”老太太慢吞吞坐下来,说,“其实小褚的店比他那家做得好多啦,但是也有不少学生啊白领啊,就喜欢吃那种比较日式的巧克力嘛,花火是专门做这种的,所以人气也挺不错。最近原来那个店主他儿子接手了店铺,说什么要在网络上宣传,把小褚的店比下去,其实一家在老街,一家在城南,根本不冲突嘛,为什么要这样子竞争呢?” 老太太边说边叹了口大气。 庄尉其实理解火花那家店店主的想法,换做是他,如果Twinkle在府城有一个出挑的竞争对手,也会想办法在商业上进行针对的。 不过,商业竞争是常事,可对方又为什么要来打听褚瑜妈妈的死呢? 庄尉又接着问:“阿姨,那他们这么关心褚瑜妈妈过世的事情是为什么啊?” “这可不好说了,”老太太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嫌弃表情,说,“这家人家精明得很,也许想用这个事情,在网上把小褚说得很坏呢!” “褚瑜妈妈出事的时候我刚去国外,都没得到消息,后来得知以后都非常震惊,我觉得好突然。” 老太太摇摇头:“唉,他妈妈本来就心脏不好,人一下子没了,说突然吧,其实也算是正常的。而且这女人……哎呀,我也不是说人家坏话,不过她真的太凶了,老公不在家,天天打骂儿子,我听得都心疼。不过现在,小褚也算是熬过来了。” 老太太叫庄尉喝茶,庄尉赶紧喝了一口,做出倾听的样子。 她又接着感叹道:“这个女人也是可怜,身体不好很早就不工作了,老公一直在首都实验室的,又不知道为什么工作在那里,家却安在府城这么远的地方,常年不回家。夫妻俩嘛,又一直生不出小孩,后来领养了小褚,哎呀……到底不是亲生的……打起来不心疼的。” 庄尉心脏一紧,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完全空白了。 “褚瑜……是他们领养的?” “嗯,”老太太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说,“刚听你说,你们是老同学,你不知道这事啊?” 庄尉说:“褚瑜不大喜欢讲自己的事情。” “我看你挺关心小褚的,又是老同学,不光是租客吧?”老太太好奇地打量庄尉,“以前都没见过他带朋友回家做客,所以我还以为他是想补贴点钱,所以找了个租客呢。” 庄尉坐直了,说:“褚瑜一个人生活还要打理一家店,我看他挺辛苦的,而且我回国以后也正好在他店对面的公司上班,所以能照顾就多照顾他一点了。” 老太太又打量了庄尉一眼。 这一回,老太太伸出嶙峋老朽的手,碰了碰庄尉的袖口。 虽然家里并没有其它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说:“既然你是真关心他,那我有些话和你私下说说。” “您说。” “小褚高考完没多久,被他妈妈打进过医院的。” 庄尉听到这话,凌厉地眉毛皱了起来,脸上隐隐有怒气。 “他妈妈一直把他拎起来往墙上和地上摔,抓着他大喊大叫,用力晃他,哎呦真的可怜……小褚嘛,又不还手,他妈妈打的就更凶了。这动静太大了,我听得吓人,怕出事,后来我报了警,警察来了,对这女人批评教育了一下,后来我看她把小孩子送去医院,左手上打着石膏回来的。当时我看到过一眼医院打印的一张单子,写的‘反复多次骨折’,哎呦真的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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