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面像某部电影里的场景,无声且永恒。 庄尉站在玄关处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说:“粥还要一会儿,酒店楼下有卖小的汉堡,要不要吃?” 褚瑜迟钝地想了想,说要。 庄尉便说:“那我去买,你稍微醒一醒。” 走之前,庄尉替他拉开了窗帘,又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灯光。 卡赞勒克的夜景不那么繁荣,但这个点街上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出门去酒吧喝酒。他们相互挨着搂着,高声吵闹,说听不懂的当地话。 褚瑜觉得自己眼皮沉沉的,人也好累,庄尉每次和他做的时候都很折腾他,褚瑜平时就缺乏锻炼,偶尔一次,简直和爬山一样累。 但是庄尉事后又总是很温柔,褚瑜就蔫蔫地想,还是他太疏于锻炼了。 庄尉很快回来,手里拿着油纸包起来的汉堡和薯条,味道很香。褚瑜的食欲总算也被调动起来一点了。 房间里没有热水壶,庄尉还买了热牛奶上来。 “还坐着啊。”庄尉笑他,帮他把挂起的一件风衣外套拿来,说:“套上再吃吧,晚上有点冷了。” 褚瑜听话地把风衣套上,是很暖和。 庄尉见他不愿意动,就用热水洗了毛巾,给他擦了擦手。 褚瑜不好意思地朝庄尉看了眼,庄尉只叫他赶紧吃,他便开始慢吞吞吃薯条。 庄尉也稍微吃了点,然后就照例停下来,看着褚瑜吃。 褚瑜本来就细嚼慢咽,现在吃的更慢,庄尉也不催他,他就吃一根薯条,休息2分钟。 庄尉轻声说:“汉堡也吃点。” 褚瑜犹豫了一下,拿起汉堡吃了2口,又放下了。 “有点咸。”他说,又喝了牛奶。 过了会儿,皮蛋瘦肉粥到了。 庄尉把粥和薯条给褚瑜,自己吃掉了那个咸味过重的汉堡。 褚瑜喝粥的速度要稍微快于吃干巴巴的薯条,吃了大半后,精神也好了很多,脸色看上去有气色不少,也有了交流的意愿。 庄尉站到他身后,玩似得徒手给他梳头发,突然说:“要是能带你回家就好了。” 褚瑜有点吃惊,回头看了看庄尉,发现他说得很认真。 庄尉的意思,好像是想介绍他跟家人认识。 褚瑜没有这样想过,他以为自己和庄尉的关系会永远不上台面,他努力不让爸爸知道,庄尉也不会让家人知道。当然,也许庄尉的姐姐是知道的,毕竟上次也来过店里了。 “你……要带我吗?”褚瑜问。 庄尉没回答,把玩着他的头发,过了很久才说了句:“有机会的时候,你同意就好。” 褚瑜回过头,低头继续喝粥。 他心里是有点期待的,但也告诫自己别抱希望。每次失望的时候,心里都挺难受的。 庄尉低声说:“我其实想带你去家里,再带你一起去很多场合,向别人介绍你,说你在府城开一家手工巧克力店。我有很多朋友,可惜在府城没有,不然介绍你们认识,有空可以一起玩,他们很多人爱玩桌游,还有一个朋友开了家剧本杀店,还不错。” 褚瑜不知道庄尉怎么忽然提起这些,心跳得很快。 他羡慕庄尉一定是从小在自信又宽松的家庭氛围下长大,没有他那些世俗的顾虑。 庄尉见褚瑜面露难色,很礼貌地不再说下去了,却又不太有耐心地反复揉捏褚瑜后脖颈的皮肤。 他是真的想带褚瑜去见自己的爸妈和朋友,不过爷爷那里,还是算了吧,他不想专门去气老人家。褚瑜如果还没准备好,那他可以等。 安静了会儿,庄尉把手挪开,说:“粥喝完该睡了,明天早点起来,我们去咖啡店喝杯咖啡。” 褚瑜问:“保加利亚有巧克力店吗?” 庄尉笑了一下,说:“明天去找找看。” 褚瑜便起身去冲洗,庄尉把吃的东西都收拾掉,顺便从行李箱里翻出吹风机。 庄尉自己是不常把头发吹干的,但褚瑜不行,他头发太软,半干着睡觉明早起来就往上翘了。 听声音褚瑜洗完了澡,庄尉就想进去给他吹干头发。 他敲了浴室门再推门进去,褚瑜还正在套浴袍,吓得“唉”了一声,神情惊恐地回过头来。庄尉短暂瞥到了一眼,褚瑜背上有一些非常深的、颜色恐怖的痕迹。 2人都愣住了。 “你……” 褚瑜回过神来,忽然非常大声地朝庄尉吼:“出去!” 庄尉立刻退了一步,到浴室门外,还替褚瑜关上了门。 那些是……什么痕迹? 庄尉看着自己手里的吹风机出神了一会儿,又隔着门,如常地说:“穿好衣服出来,我给你吹头发。” 里面没有回应。 过了很长时间,庄尉等得有点担心了,褚瑜才慢慢打开门走了出来。 褚瑜看庄尉的表情有了点莫名的距离感,警惕又敏感。但庄尉没有提刚才看到的东西,也没有和褚瑜太亲近,只是叫褚瑜坐到扶手椅里。 褚瑜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听话地背对庄尉坐下来。 庄尉什么也没问,只是很专心地给褚瑜吹头发,一遍遍用手指腹擦过褚瑜的发根。 慢慢的,褚瑜放松下来。吹风机吹到面前,他把眼睛眯起来,微微朝后躲,但过了会儿,又主动靠前来。 他们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阵,庄尉关掉吹风机,最后抚了一把他的头发,无比温柔地说:“吹好了,睡吧。”
第46章 他们在清晨的街头漫步 庄尉今天醒得格外早,但不打算起来。 褚瑜睡在他身边,手臂挨着他叠放,原本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层软厚的黑发。庄尉刚费力地把他挖出来,因为被打扰了,还不太高兴地哼了两声。 这难得温存的时刻,褚瑜不会躲他,不因和他上床而露出后悔的表情,也不抗拒庄尉接近他的秘密。 庄尉轻手轻脚地把玩褚瑜的一小撮发尾,不想把人弄醒。 过了会儿,褚瑜醒来。 庄尉用早晨低哑的嗓音说:“早。” 褚瑜稍愣了会儿神,也回了一句:“早。” 房间里拉着帘子,还是一片黑暗,不过窗外已经传来热闹的鸟叫和小贩声。 因为庄尉没提起昨晚的不愉快,2人之间的氛围在过了一夜之后,也沉淀地不怎么尴尬了。 褚瑜还是懒洋洋的,不想起床,拿了手机过来看。 他在刷BA大奖赛官方发的参赛作品精选返图,因为看得过于认真了,庄尉等了好半天,只好拿开他的手机。 “还不起床吗?” 褚瑜犹豫了一下。 庄尉又催促说:“昨天说了要去喝咖啡的,起床吧。” 褚瑜轻声说:“我的毛衣还在门口,帮我拿一下吧。” “好。” 庄尉起来去给他拿毛衣,它被丢在矮柜的柜门把手上,有一角拖地了,庄尉拍了拍,还好没有沾上什么污渍。 庄尉把毛衣拿进屋里,褚瑜正背对他,低头扣衬衫的扣子。 庄尉拧亮了床头灯,走过去来到正面看他,在昏黄光线下仔细观察他的锁骨,伸手按了一下锁骨下方的圆形小胎记。之前他就觉得这块胎记显得很可爱,在网上看到别人照片里标出的样子时,就很在意。 “这是从小就有的吗?” 褚瑜有点紧张,拢了拢领口说“是”,又提醒庄尉要出门喝咖啡,别动手动脚。 庄尉便收回手。 “快,袜子穿上。” 褚瑜迅速套好袜子穿上自己的鞋,和庄尉出门了。 - 他们在清晨的街头漫步,卡赞勒克没有什么高楼,老墙壁和玫瑰花像是旧时光的剪影,阳光打下来,行人的脚步都放慢了。 庄尉始终觉得褚瑜心里压了好多秘密,许多事都不愿说。不过,当他和褚瑜在老街的石板路上闲逛,寻找咖啡香气来源时,就觉得此刻不说这些也罢。 庄尉在马路上牵起褚瑜的手,褚瑜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挣脱。 2人走得很慢,找到了一家店面很小,却摆满鲜花的咖啡店。店铺里面传来浓郁的咖啡香,座位都摆在外面,在阳光下支起几顶绿白条纹的大阳伞,几张铁艺桌椅随意摆放。 客人不多,有个大胡子的欧洲人看到褚瑜,还认出他是同来参赛的同行,和他友好地打了招呼。 庄尉和褚瑜点了一模一样的咖啡和早餐面包,坐下来吃。 这里的咖啡很简单,浓缩加奶加糖,没有各种香精,就直接装在一次性纸杯里,但味道不错。 阳光那么好,周围空气中全是玫瑰香气,天竺葵正红的颜色装点窗台毫不逊色,有人推着自行车走过,有个拉手风琴的姑娘在路边表演换取钱币。 褚瑜静静地看着,虽然没说话,但比往常都显得放松。 庄尉把他的左手拉过来,圈住他手腕处,压着骨头摩挲,褚瑜看了一眼,也没有抗拒。 过了会儿,庄尉说:“林秘书说卡赞勒克有一家手工巧克力店,卖那种排块巧克力,就是离得有点远,要不要去看看?” 褚瑜说好。 2人喝掉纸杯里的咖啡,有一个拾荒的人从对街走过来,收集这些用废的纸杯。 距离太远,庄尉租了一辆老式的汽车,一路慢速度地开过去。 在老街开着古董车的感觉很酷,褚瑜靠着车窗,似乎也在这种美好的旧物环绕下,获得了零星勇气。 他借着此刻短暂的余勇,和庄尉主动说起一点往事。他想,这应该是庄尉想探究的秘密。 “你知道吗?我抽烟是妈妈教的。” 庄尉看了他一眼。 褚瑜接着说,:“有一天你给我玩了你新买的相机,那天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吗?” “记得。” “嗯,就是那天,我回家以后我妈看到我就突然很生气,拿烟头烫我。你别这样看我,其实不是很痛,我没太大感觉,她烫在这……这个位置不太痛,还是肚子上痛一点。” 褚瑜手指着锁骨位置。他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平和,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讲到心里难受的地方时,又突兀地停下了,无法再说下去。 庄尉没有问肚子上有什么伤,也没问为什么褚瑜的妈妈要这样对他。 褚瑜停了一会儿,转头看庄尉,轻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庄尉想了想,问:“烟头烫的,是那块圆的地方吗?” “嗯。” 所以庄尉觉得性感可爱的那块“胎记”,其实是烟烫出来的伤疤。而拿烟烫褚瑜的,是褚瑜的妈妈。他在被自己的妈妈实施家暴。 庄尉忽然觉得喉咙紧,心里揪得难受。 褚瑜这个人,他刻进骨子里的自卑,他所有退缩和动摇,甚至当年的不辞而别,也许都源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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