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追赶不及的小狗主人,小声惊呼,手里的冰淇淋球掉在地上: 啪嗒—— 一切都美满得刚刚好,一定会是一个美好的夏天,可是老天爷偏偏顽劣,总喜欢在最平静的海面上掀起滔天的波浪,在雪白的画卷上落下墨色的尘埃。 喻沐杨眼皮微掀,忽而看到从斜道上迎面而来的失控的小卡车,孩童勇敢地跑向路中央的小狗,画面顷刻间变成黑白。 不要—— 气球飞往天空,红帽落在地上,被风逐渐吹远。 女人尖叫,男人的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往这里跑。 喻沐杨的后背传来微小的钝痛,随后逐渐放大; 身下是天真稚嫩的小孩,掌心下守护的小狗正清脆吠叫。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眼前的世界从彩色过渡为黑白,恍恍惚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渐渐飘远。 喻沐杨有点累了,他听到怀里的小男孩对他说“对不起”,他抱着肚子,手指渐渐变得冰凉。 他很想摇摇头,想要让小男孩不要哭,也想叫萧席的名字,让他快点把自己带回家。 带我回家吧,不要流泪,也别悲伤。 命运就是如此讽刺。 有粗心的车主,有失控的卡车。 有懵懂的孩童,有馋嘴的小狗。 有暂时离开的爱人,有不假思索的善良。 这些元素只是刚好聚集在一起,这么安排的时候,老天爷是哭是笑,我们谁也不知道。 所以谁也不用责怪,就接受吧,带我回家…… 所幸,紧要关头,卡车司机跳上车,刹住车闸;车头触在喻沐杨的后背上,给他的生殖腔以轻微的压力。 萧席赶来时,喻沐杨逐渐闭上双眼,惊恐之下,失去了意识。
第61章 惊吓过度, 喻沐杨的羊水破了。 意识朦朦胧胧,眼前的光景由小男孩和稚嫩的小狗过渡到红色的天空,天上一朵云都没有, 应该是很好的天气。 然后天空也不见了,他感觉有人一直握着他的手, 用冰凉的嘴唇吮吻着他的手背和额头。 “没事,”喻沐杨张口, 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没事啊, 别哭了……” 血色减淡,眼前的世界逐渐变成了白;他感觉自己在晃晃悠悠地移动,耳边是急救车尖锐的呜鸣。 没事的, 我没事。 他不确定萧席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久后,白色也慢慢褪淡,变成浅灰, 很快又褪成了完全的黑暗。 喻沐杨陷入昏迷。 再次睁开眼睛, 他的身体像浸泡在水里,失重一般无法落地。他又退回到刚才的路口, 远远看到萧席跌跌撞撞地跑来, 跪在他的身边, 慌张地抱起他的身体。 萧席被吓坏了,哭声很大, 哭相也特别丑, 好像一只皱皱巴巴的小狗。 哈哈哈, 喻沐杨想笑,随即口舌晦涩, 胃里翻山倒海,他呕出酸灼的胃液。 他又听到萧席呼喊他的名字,耳边涌过冷飕飕的风,鼻子里是他厌恶的消毒水味儿。 声音在耳边漂浮,“喻沐杨,你一定会没事的,是不是?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老天爷,我也不想离开他。 忽然身体一轻,周遭安静下来。喻沐杨感觉自己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某处,眼前的黑暗一下子被冲散,换成了明亮的刺眼的白。 他紧紧闭着眼睛,然后感觉有人剪开了他的上衣,他听到布料纤维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有人拍拍他的小臂,问他,你还有意识吗? 喻沐杨想要回答,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被扯到了一个光亮的地方。 那是去年夏天的公司年会,舞台周边架着几盏射灯,有个人站在所有光源叠加的正中心。 “大家好,我叫萧席。” 这么说完,台上的男人忽然望过来,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肩膀,与喻沐杨的视线相交。 Alpha握着麦克风,郑重其事地问:“喻沐杨,我们结婚好吗?” 喻沐杨愣了愣,回答:“可你不喜欢我啊。” “我只是还不知道我自己喜欢你。”萧席望着他。那个Alpha的皮肤白皙无暇,好像一块美玉。 那支无法采撷的花朵,那轮挂在天上的月亮,那个站在所有人视线中心的Alpha正在跟他求爱,“我喜欢你,喻沐杨,我们结婚好吗?” “我……” 光芒堙灭,黑暗里,喻沐杨擦亮手里的最后一根火柴,小心地护在怀里。 “喻沐杨,再坚持一下。” 一阵男声震破了虚空,无边的黑暗让喻沐杨感到恐惧,于是他小心地保护着微弱的火光,撒腿狂奔。 往前跑,快跑,用光所有力气也不可惜,不要让火光熄灭。 那男声却追了上来,伏在他的耳畔:“喻沐杨,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快乐。” 喻沐杨停下脚步,火光晃晃,变成一只蜡烛,插进生日蛋糕的中央。 胡珊看着他,“喻哥,许愿吧。” 喻沐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希望萧席喜欢我。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要我喜欢你,你不是想要快乐吗?” “我给你的,从来都只有痛苦啊。” “啊?” 喻沐杨恍然大悟,猛地睁开眼睛,面前变出一条宽阔的马路,路两边是呐喊助威的人。 身后有双宽大的手,扶着他的腰,推着他往前走,“喻沐杨,再坚持一下,不要放弃。” “哦,好……” 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拱形立牌,上面悬挂着五颜六色的氢气球,下方站着他的好友和家人,还有天蓝色爆炸头的小丑,与戴着红帽的小孩。 他看清立牌上的英文单词,“Finish!”;与此同时,有人朝他们高呼:“看这里!” 咔嚓—— 喻沐杨和萧席拥有了第一张合影。 手里的火柴还没熄灭,眼前又恢复成明亮的白。 耳边的声音换了调子与音色,他断断续续地听见。 “轻微撞击……”,“司机……跳上车,及时……刹车。” “背部受创……挤压……生殖腔。” “三十,七周……无,意识,剖……” . 咻—— 一道烟火在落满了星星的夜空中绽放,喻沐杨低下头,发现那支燃烧着的火柴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变成并排生长的两棵树,共同抵御强风和暴雨。” 说这句话的人有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牙齿很白,嘴唇是鲜嫩的红色,“我们的根茎缠绕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喻沐杨,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这些话本来应该让人开心,可喻沐杨却始终止不住哭泣。 “喻沐杨,你究竟想要什么——” 夜空之中,绽放的烟火骤然回缩,变成小小的光点,接着退回到视线尽头的海洋里;手里的火光逐渐变得微弱,喻沐杨心急如焚,缩着肩膀颤抖着流泪。 “我,我想要快乐。” “萧席,求求你了,你别喜欢我了,我好痛啊。” 站在漫无边际的虚无里,喻沐杨的手心里还攥着火柴,火光微乎其微,变成暗淡的青色。 Omega放声大哭:“我好痛苦啊,我快不认识我自己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啦!” 眼前的画面快速切换与流转。 扑通,扑通,扑通—— 他第一次听到胎音,医生说这是宝宝的心跳声,这个小生命现在就躺在他肚子里。 “真的吗?”喻沐杨瞪大眼睛,显示器里是椭圆形的一块,像是一颗红豆,那是孕育在他腹中的生命,它的心脏正蓬勃有力地跳动着,扑通,扑通,扑通—— 他缓缓坐起来,用卫生纸擦拭肚皮上的凝胶,全身心地感受幸福。 他走进婴儿用品区,想象将来自己会给小宝宝换上小小的鞋子,穿淡粉色的哈衣。 胡珊给他买了好多块巧克力蛋糕,笑得时候挤出唇下的两颗梨涡,“喻哥的信息素原来是这种味道啊……” “喻主管,我做好啦,你检查一下!” “喻哥,猜猜我刚收到了谁的邮件?” “沐杨,这里我还是不懂,你能教教我吗?” 晚风从窗口钻进来,昏暗的室内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 “我这里的线路没问题。”,“B区的防水全部完成。”,“A区C区D区的线路板检查完毕。” 喻沐杨的肚子变得很大,他撑着腹部站起来,不自觉感到骄傲,“好的,今天收工,辛苦大家了。” “耶!回家喽回家喽!” “喻哥也辛苦啦!” 鼻腔涌入咖啡的幽香,睁开眼,他来到公寓的厨房,烤箱里还烘焙着小蛋糕。 萧席把他抱到料理台上,晨间的光线柔和又温暖,世界好像凝固在一个的漂亮又封闭的水晶球中。 他们接了一个轻软又绵长的吻,喻沐杨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欢快地舒展着,手指略过Alpha的头发,萧席紧紧抱着他,仿佛守护着旷世的珍宝。 “喻沐杨,下雪了吗?”萧席问。 喻沐杨用力点点头,“下了,我也好爱你啊。” “不感觉痛苦吗?” “不痛了。” 喻沐杨将手轻轻放在胸口:这里,正在愈合哦! 鸽子汤,厚厚的宝宝日记,塞得满满当当的儿童房,窗台上盛放的花。 夏天的风,冬天的积雪,落了雪的窗沿,巧克力黑樱桃口味的蛋糕…… 哇—— 他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可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 心慌意乱之际,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你是谁?”喻沐杨低下头,只看到一个小孩子的头顶。 “你是和两个爸爸一起生活在方城的小朋友吗?”喻沐杨猜想。 “不是哦,”小孩子突然抬起脸,露出灿烂的笑,“我是小葵。” “爸爸,我好爱你呀!” 成熟的男声响起:“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快乐!” . “那他怎么还不醒来?”男人的声音混在有些杂乱的声音里,变得很不真切,越来越远。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他受了惊吓,身体和精神都还在恢复中……” “杨杨,醒来吧,求求你了,杨杨……”萧席又在哭了。 真拿他没办法,没见过这么爱哭的Alpha。 别哭啦别哭啦,你哭起来丑丑的,我会看不上你啦! 嘻嘻,骗你的,我好爱你啊…… 意识不断下坠,跌进记忆的更深处。 初夏的风吹拂在喻沐杨的脸上,远远看到,Alpha穿着校服,举着两支甜筒,来到他面前。 “我得在回家之前吃完,让我妈发现我吃这个又得唠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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