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提到严拓,严妈的眉头皱了起来,布满忧愁。 “不睡觉吗?还是不吃饭?”程延林问。 “没有,就是精神不太好。”严妈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有点焦虑吧。” 程延林没继续问下去。 电梯到了,他们一起走出去,到了门前,严妈疲倦地掏出钥匙。 “我去看看他吧。”程延林突然说。 进了门,严拓不在客厅,严妈解释:“他最近不喜欢出来,一直在房间待着。” 说着她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打开门,对里面说:“拓拓,你看谁来看你了。” 房间内没有动静,程延林站在后面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包。 严妈不好意思地对程延林抿了下嘴,刚要说什么,程延林对她低声说“没事”,然后又说“我进去看看他”。 推开门,程延林走到床边,低头看不到严拓的脸,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了。 “在睡觉吗?”程延林说。 听到声音,床上的被子突然动了下,然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程延林。 “傻了?”看他半天不动,程延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床上的人皮肤苍白,像是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生活了十几年,连身上的毛发都变得透明。 他生了一双很亮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容易令对方心慌,只是此时这双眼睛因许久没有见到太阳而失去了光彩,毫无生机地挂在凹陷的眼眶里,摇摇欲坠,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许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严拓恍惚地抓住程延林晃动的手,半天没有说话,缓缓将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才定定地说:“程延林,你来了。” “嗯。”程延林垂眼看严拓。 “你来看我了。”严拓又说了一遍。 虽然程延林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以后对小神经病好一点也可以。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程延林把严拓从床上拽起来,问他吃饭了吗,严拓点头说吃了。 “量量多少斤了。”程延林推着严拓去称体重,结果比上次称的时候还瘦了5斤。 严拓低头看着体重秤上闪烁的数字,似乎有些受打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不能亲亲了哦。”程延林抱着胳膊在旁边说。 严拓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他从体重秤上下来,走出门对严妈说:“我要吃饭。” 严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说好好好,然后就去厨房做饭了。 严拓坐在餐椅上等晚饭,程延林在旁边看得好笑,觉得他像幼儿园等开饭的小孩。 吃饭的时候严拓硬是塞了两碗半饭,吃完立刻就去称体重,但很可惜,只比刚刚重了一斤。 他接受不了现实,一屁股坐在床上,表情像是天塌了。 程延林没理会他闹的小别扭,从书架上找出上次没看完的书,悠哉地坐在靠在椅子上。 房间里很安静,窗户虽然关着,但能听到外面风吹过时树叶簌簌的声音。 没多久,程延林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窗外已经天黑,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 他动了动身体,感觉有些奇怪,低下头就看到严拓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地上,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程延林手中的书没了去向,可能被严拓拿走了。 在黑暗中,他缓缓抬起手,放在了严拓的脑袋上。手掌碰到头发,触感软乎乎的,就像它的主人,没有任何攻击性。
第7章 程延林还是把严拓叫醒了,因为他的腿麻了。 等严拓起开,他缓了好一会儿,双腿像是被万千只蚂蚁同时啃噬,很久都站不起来。 而肇事者则像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一脸无辜地问他:“需要我扶你吗?” 程延林狠狠瞪他一眼,让他离远点。 严拓听话地走到房间最远的地方,靠着墙边站着。 程延林终于站了起来,在原地走了两步,看到地上放着的书,弯腰捡起放到书架上。 等他转过身,严拓还贴在墙上,他招了招手。 于是严拓又巴巴走过来。 “几点了?” 严拓去床上拿手机,说:“8点。” 程延林看到他拿的是个新手机,问他:“你换手机了?” “嗯。”严拓说。 程延林觉得换了也好,之前的手机天天点开就能看到和前男友的合照,看久了不得更受刺激啊。 程延林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了。 严拓仰头看他:“你最近很忙吗?” 程延林回过头:“嗯。” “忙什么?” “工作。” “好玩吗?” 程延林想了想,说:“还算好玩吧。” 严拓没说话,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精神病会思考吗?应该会吧,或许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会生病。 不过程延林觉得严拓和往常印象中的精神病患者不太一样,刻板印象让他觉得精神病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难能正常沟通交流。 但严拓除了眼神不好和记忆不太好以外,其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非要说的话,就是话少,病态的苍白以及骨瘦如柴。 “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程延林想起严拓以前朋友圈发的照片。 严拓眼里升起迷茫,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大学什么专业?” 依旧摇头。 程延林知道问也白问,索性不问了,就说:“我走了。” 严拓照例送到门口,但这次没有偷袭亲亲。 应该是知道自己瘦了5斤,没资格亲。但想是这么想,脸上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落寞的。 程延林抬起拇指,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按在了严拓的脸上,给他盖了个手印章。 “多吃饭,吃胖点。”程延林说。 严拓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抬手捂着脸,半天都没有动。 严妈端了杯牛奶进来,看他捂着脸,还以为他哪里疼,连忙问他怎么了。 “没事。”严拓放下手。 严妈上下看了他好几遍,确认他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严拓躺在床上,能感觉到程延林带来的光亮在慢慢消散,用不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又会变得黑暗。 不过没关系,他内心没有害怕。 因为程延林总会来的,只要他来了,他的世界就又会再次亮起来。 第二天早上,严拓起床就要求吃饭。 他恢复了之前的饭量,并且每顿饭都要准时吃,晚一点都不行。 吃完饭他回到房间,还是会躺在床上,用被子把整个人都罩起来。 他喜欢什么都看不到,因为什么都不到,所以也不用担心看不到什么。 家里从早到晚都很安静,因为严拓不喜欢有声音,也不喜欢说话,如果没有意外,他可以许多天一句话都不说。 严妈觉得家里很压抑,严拓没有感觉,他觉得就该如此。 空气中本来就不存在氧气和二氧化碳,而流淌着一滩死水,从头到脚包裹着他,不留一丝空隙。 这种氛围唯一被打破的时候,是程延林来的时候。 他轻易就将固若金汤的死水打破,让严拓久违地感受到呼吸。 但这种感觉持续不了多久,等程延林走了,也就没了。 周末的时候程延林又来了,他现在工作不用经常加班,每周也就可以抽出时间来看小神经病。 他来的那天,从打开门那一刻开始,严拓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眼里只有闪闪发光的程延林。 程延林很好看,鼻梁直挺,轮廓棱角分明,严拓看着总是想亲他、抱他、摸他,但程延林不让。 他不气馁,只要他再胖点就好了。 他胖了程延林就会喜欢他,现在只要能坐在程延林旁边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程延林要走了,严拓跟着走到门口。 打开门,程延林会转身看他一眼,有的时候说句话,有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直接关上门。 直到听到对门也传来关门的声音,严拓才回过身,缓步走向只属于他一人的牢笼。 程延林接连去了对门好几次,小神经病看起来状态不错,至少没有再继续瘦下去。 但他们之间还是不怎么说话,每次他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或者看书,严拓就安静靠在旁边。 有时他突然有工作要处理,就把笔记本电脑带过去,这时严拓会好奇地凑上来,问他在工作吗。 程延林看他对工作感兴趣,问他以前是不是工作狂。 严拓怎么可能记得,只茫然摇摇头。 又一个周六,程延林早上醒来得早,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后觉得无聊,准备今天早点去看小神经病。 他打开门,走到对面,伸手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是严妈,看到程延林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来。 “拓拓今天有点不舒服...”严妈小声说。 程延林诧异:“他怎么了?” “天气不好,阴天或者要下雨之前就会这样。” 程延林进门,看到严拓身上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可能确实很难受,连他来了都不知道。 他走过去,弯腰看严拓的脸色。 看到眼前的程延林,严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抬起胳膊要抱他。 程延林任由他抱住,看到他额头上一层薄汗,胳膊也有些轻微颤抖。 “哪里疼?”他问严拓。 严拓回答不出来,过了半天才说:“哪里都疼。” 严妈在旁边小心说:“拓拓,要不妈妈带你回房间躺一会儿吧...” 严拓不理会,只深深抱住程延林。 “我带他去吧。”程延林对严妈说,然后一把揽住严拓的腰,带着他进了房间,让他躺在床上。 严拓乖巧地躺进被子,抬眼直勾勾看着程延林:“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程延林摸了下他的额头,不发烧。 他坐下来,后背靠着床头,低头看着严拓:“难受就睡一会儿。” 严拓没说话,头靠在程延林的腰侧,安静了一会儿后小声说:“程延林,你抱抱我吧,我好疼。” 程延林没动。 于是严拓抬起头,看着他说:“程延林,你抱抱我。” 程延林只好伸出胳膊,把严拓搂进怀里,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身上。 “睡一会吧。”程延林低声说。 严拓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在睡梦中他的眉头还是紧皱着,不知道是做了不高兴的梦,还是梦里依旧无法逃离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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