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吧。”池小闲小声道,“我能自己走了。” 懒惰和男人的尊严在他心中早已打斗了一番,最终后者略胜一筹。尽管如此,他还是抱住了方樾的胳膊,半吊在他身上,大半的体重都留给了方樾,将他当成了人型拐杖。 方樾只挑了下眉,对他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不置可否。 “刚才怎么做到的?”方樾朝Kevin的方向微微颔首,问池小闲。 池小闲伸出手腕,示意出那疤痕一侧:“靠它。” “你能控制它?” “不能。” 池小闲又想了想,道:“但我好像跟它有点心灵感应,我得用力去想,它就能察觉到,然后配合我。刚刚我想的是把Kevin绊倒,然后它就很神奇地冒出来了。” 池小闲的计划是用丝缠住两处相距不远的草,拉起一道线,等Kevin走过来的时候绊他的脚。他成功做到了——这丝的性格似乎跟他一样,带点小恶劣。 而且它似乎可以是一根,也可以一圈圈绕成更宽的尺度。池小闲只是尝试着,却也不知道它到底能有多少潜力,更不确定应该用它还是它们来定义这白色的细丝。 唯一肯定的就是——这是他感染丧尸病毒后才在他身体里出现的异样。 “还能再展示一次么?” 方樾目光越发炽热,显然已经被吊起了极大的研究兴趣。被这目光灼烧着,池小闲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手腕那块皮肤开始冥想,半天过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没感应到。”他嘟囔着,还甩了甩手腕,似乎希望能将那丝甩出来一般。 忽地他停下了手腕,出乎预料的,那里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痒。 “……感应到了。”池小闲压低了声音,脑子里开始演练起刚才绊倒Kevin的操作。 这次的丝却不是孤零零的一根,而是一小片似云似雾的东西从腕骨出轻轻涌现出来,池小闲感觉到皮肤处有微微的凉意。 一点一点,如同白色的绘笔在空中飞舞涂抹一般,它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绸缎似的的质感。 那白色的绸缎缠绕上他的手腕,池小闲开始没觉得不对劲,发现时已经晚了——它也绕上了紧挨着的方樾的手腕,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手背紧紧相贴…… 就好像是生怕方樾这根人型拐杖溜走一样。 “你这用力想的都是些什么?” 方樾向池小闲投来淡淡一瞥,着重强调了“用力”二字。 “我可是正经男人!”池小闲脸一黑,“显然是它弄错了!” 他这话刚说完,那白色绸缎甚至收得更紧了一些。方樾轻挑了下眉,再度向池小闲投去质询的目光。 “我早说过我控制不住它。”池小闲讪讪道。他晃了晃手腕,连带着方樾的手也晃了晃,道:“我摆烂了,随意吧。” 那绸缎却嗖的一下如同瞬间融化了一般,变回了一团似云似雾的东西,同时也解开了禁锢。 池小闲噎住,“你还挺叛逆是吧。” 那雾气回答了沉默,它并不会说话,却再度变回了轻柔的绸缎形态,接着在空中扭了扭,像是要展现自己曼妙腰身和绝佳韧性似的,最后停住,从绸缎里伸出一只奶白色的半透明小触手,悠悠地支棱在半空中,指向前面某个方向。 Kevin终于被两人闹出的动静吸引,转身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悬停着的触手。他不解道:“这是在干嘛?” 池小闲和方樾却同时向那个方向望去。 “它在给我们指路?”池小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里是大路的方向吗?” 方樾看了看,大体方向差不多,但跟他预设的路程并不一样。 “可以试试。”他对池小闲的丝很好奇,想要知道它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 方樾正要走,Kevin忍不住道,“就相信它这个小玩意儿,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白色的小触手在半空中悬停住,似在消化Kevin说的话,然后慢吞吞地转向了Kevin所在的方向。 一人一根丝就这么对峙着,Kevin心想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被这玩意儿唬住?于是哼哼了一声,“怎么的,你想再绊我一跤?” 那丝没有动静,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它在干嘛?”池小闲有点茫然道。 “不知道。”方樾摇头。 就在说话的这一下,那丝闪电般的朝着Kevin就冲了过去。Kevin避闪不及,只好伸出手在眼前乱舞,企图将那东西拨弄开。 可他挥舞了半天的手,什么也没摸着。 那东西呢? Kevin垂手四顾心茫然。 忽地,他的头发根一痛。他猛地意识到那丝竟爬进了他头发里。 白色的小触手灵活地在乱蓬蓬的枯发里钻来钻去,拨棱下这撮,又扯扯那撮,最后欢腾地将两撮头发绑了个死结。 方樾淡淡地看着抓狂的Kevin:“它好像在报仇。” ——之前Kevin把它丢进塑料袋里,还把塑料袋打了个结。 Kevin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冲池小闲道:“你管管它呢?! ” 池小闲耸耸肩,摆烂道:“我管不住的。” 皮了会儿,那丝似乎是有些累了,慢吞吞地从Kevin头上滑了下来,徒留Kevin苦恼地解着缠在一起的头发。 丝爬回了池小闲的手腕,池小闲盯着它看了会儿,忽然道:“Kevin,你上一次洗头是什么时候?” Kevin:“?” Kevin:“你可以善良一点吗?” Kevin:“大家都在河里泡过了,谁也别嫌弃谁的头发!” 最终,三人还是决定按照白丝指示的那个方向前进。 直走了有半小时,地势却越来越高,周遭的草甚至更密了,只是这些枯草中隐隐透着星星点点的绿色,似乎有新生命悄悄光临了这片荒野。 “这真的是到公路的方向么?”Kevin忍不住道,“感觉有点不太对。” 池小闲为了看得更清楚些,细细眯起眼睛朝远方眺望着,忽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 旷野的风呼呼的吹过,将野草压弯了腰,露出地面一簇簇低矮的醒目的深蓝色。这是在旷野地里行走这么久以来,除了枯黄色、黑色和绿色,第一次出现的其他颜色。 三人走进一看,竟然是一丛丛浆果。小颗小颗簇成一团团,缀在深绿色的落叶灌木之下,随着风轻轻摇曳,像是童话故事里华丽的舞裙。 池小闲弯下腰,伸手摘了一颗浆果。那果子个头不大,却在这荒野里努力长出了饱满的样子,外面还覆着一层淡白色的果霜。颜色像是蓝莓,但形态却又跟蓝莓不同。 池小闲放到鼻尖下嗅了嗅,那果子透着一股沁人的清香。 忽地,他的手腕处又痒了一下。 池小闲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那白丝又飘了出来化成了绸缎状,然后覆在他掌心上轻轻一卷。 池小闲只觉掌心一空,低头一看,那果子竟已经被白色绸缎包裹了起来。 绸缎在空中轻轻扭了几下,等再展开时,果子已经没有了踪影,一枚小小的黑色果核啪的轻轻掉落在土地上。 再看那白丝,竟呈现出了极淡的蓝色。 “你能吃这个吗?”池小闲惊讶地摸了摸那绸缎一样的流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它话还没说完,那绸缎像兔子似的敏捷一蹦,钻进了灌木丛里,风卷残云般的吞食起那些深蓝色的浆果,将灌木丛摇晃得哗哗作响。 Kevin幽幽道:“我怀疑它给我们指路只是因为它自己饿了。” 池小闲也是一头雾水。 方樾蹲了下来,扒拉开下灌木丛最底下的树叶,露出了土壤。他抓起一小撮在手里细细揉碎,捻了捻,观察了会儿忽然道:“它适应了这里的土壤。” “它?这果子?” “对。”方樾解释道,“高地有许多荒地。之所以是荒地,是因为土壤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可能是重金属,也可能是其他污染物,总之都会导致植被无法正常生长。加上高地气候恶劣,极寒和极热的极端天气总是发生,生存就更加艰难。” “但这果子——” “是的,自然界永远不缺少奇迹,总有植物最终适应了这种环境甚至开始繁衍。” Kevin费解道:“可是高地不就是人类想方设法避开已有的污染地建立起来的吗?里面里怎么还会有污染地呢?” 方樾摇头:“理论上是如此,但根本避不开。因为污染地并非集中区域,而是零零星星的分布着。” “既然是污染地,为什么不做个防护?就这么大咧咧的让它在公路边上河边上躺着吗?”Kevin又问。 “有两个原因。首先,就像高地政府一直自称的那样,高地建立之初资源非常有限,没有足够的物资去对大片的荒野做防护,而且这件事情并不能带来直接的效益和GDP,政府没有动力做。” “其次,高地的功能区十分明确。农作物和水果都已采取室内种植的方式,工业也只能工业园区内发展,生活区也很固定,几乎没有人会跑到这里来种东西,找东西吃。” 方樾微微一顿,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些污染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但跟高地外被核污染的土地相比,这个污染程度远不算什么。” 池小闲和Kevin均是心头一颤。 南方高地之外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们都不知道。虽然池小闲那次站在界碑前向边界外投去过一瞥,却也是匆匆一眼,甚至还是在已经产生了幻觉的情况下。 “啊!”池小闲像是突然想到似的,指着那片浆果道,“那人是不是不能吃这个?” “重金属物会在果实内富集,浓度会比土壤里还要高,所以果实也属于污染物。” 池小闲指了指正在旋风进食的白丝:“那它吃了要是再回到我身体里的话,我会有事吗?” 方樾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池小闲:“。” 那丝似乎吃饱了,卷成了一颗深蓝色的毛茸茸球,懒懒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那球依然没有变成丝回到池小闲的手腕里。 “它还活着吗?”Kevin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毛球,“这颜色跟中毒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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