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闲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 “血迹颜色还很新。我推测李通并不是所谓的潜伏期长,而是他碰巧通过某种自己都没料到的方式感染了。” “比如这个。”方樾戴着手套的手指点了点书页侧边,“假如这本书上有病毒,纸页很锋利导致李通被割破了手、被感染,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一直在寝室却还是被感染了。” “可是这种方式足以感染么?”池小闲困惑道。 他以前也看过的那些丧尸影片里,人基本都是被丧尸咬伤或是造成其他开放性伤口才感染的。 “理论上,如果书上的病毒浓度足够高,是可以的。”方樾严谨道,“病毒可以通过血液传播,但这并不代表它只能生存在人体中,空气中、物体表面都可能存活病毒,只是可能没办法存活太久,很快就会死亡,浓度也很低。” “你的意思是,这书本上存在高浓度的病毒?” 池小闲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另一本指南一直是放在他这里的。 “如果说存在高浓度的病毒,最直接的原因是有丧尸把血溅在上面了。”方樾顿了顿,“但是我没有检查到。” 确实,如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书页侧边的那道血痕,更不论丧尸在上面撒一滩血了。 “丧尸咬人的时候,应该是丧尸唾液里的病毒进入到人类血液里才引发了感染。有没有可能,这书上落的不是什么血,而是唾液或者别的什么透明的体.液?” “我是说假如哈。”池小闲试探道,“万一就有个奇葩的丧尸,看这书很不爽,于是在这书上吐了一大口口水,想要恶心恶心人类。”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作为一个洁癖,方樾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忽地,一个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他摸了摸手册的封面。封面包装得很精致,选的是一种油面的防水纸,有一定厚度。 池小闲虽然是打趣地说了一句,却开拓了他的思路。 他沿着书页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两枚齿痕,弯弯的,根据长度来看应该是门牙。 “怎么了?” 池小闲看方樾神情,感觉他又发现了什么东西。 “记得我们之前用什么做护腕的吗?” “硬纸卷起来。” 方樾把书递过去,然后将台灯对准那两道齿痕,点了点给池小闲看:“应该是有人拿它去抵挡丧尸的啃咬了。” 池小闲恍然:“书确实可以这么用。” “但这个厚度并不足以挡住。”方樾拿过来另一本,将两本合起来,“这样就可以了。” “所以一本的咬痕在封面,另一本的在底面。”池小闲惊讶道,“怪不得我们第一下没看出来。如果只用一本抵挡的话,书肯定会被咬变形,我们不至于那么难发现。” 方樾点点头。 “你好厉害,这都能被你推测出来。” “受你启发而已。”方樾云淡风轻道。 吃完早饭,池小闲本想回自己宿舍,总在这里打扰卷王他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一走进楼道,就被闷热的空气给窒住了,默默地又退了回来。 方樾还在看书,于是池小闲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位,静静地躺了上去,假装无事发生。 他感觉自己上辈子应该是什么睡神,总有睡不完的觉。 如果没有课,他能一整天黏在床上,从晚上十二点一直睡到早上十点,吃完午饭后接着睡午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吃完晚饭后又开始犯困,七点八点也能再睡上一觉。 方樾看书入神,一直以为池小闲已经回去了,结果中途起身倒水时才听到身后床铺传来细微的呼噜声。 那条胳膊又固执地伸了出来,随时准备薅一把路过人的头发似的。 方樾已经没有心理障碍了,不由分说就要把池小闲的手塞回去。 “唔。” 但这回池小闲准准地醒了过来。 一睁眼,自己的手腕被捏在方樾的手里。 两人面面相觑。 池小闲手腕内侧的神经突突跳了一下。 他看着方樾,想起了昨晚做的有些离奇的梦——梦到自己在公园跟一个老大爷手把手学太极,你推我往…… “你有强迫症。”池小闲一字一顿道。 “没有。”方樾绷着脸。 “那你就是暗恋我。”池小闲晃晃自己的手臂,慢悠悠道,“你耍流氓。” 方樾才意识到他还抓着池小闲的手腕,立即撒手。 “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吧?”池小闲微微一笑,“我来教你怎么胡说八道。” “?”方樾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可以说你在给我把脉呀。然后确诊了,我有病。” “你有什么病?” “病入膏肓的那种懒病。” 方樾想把这人赶出去。 这还是池小闲第一次打嘴仗胜过方樾,他心满意足地又躺了回去。 就在躺下去的一瞬间,楼下传来重物砸地的咣当声音,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楼下正是他和张文声的宿舍,池小闲猛地坐了起来,心头萦绕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凝神静气又听了会儿,动静却没有了。 他给张文声发了个消息,等了半天,张文声都没回复。 池小闲觉得有点不对劲,张文声这个点应该还没睡,于是起身下楼,敲了敲寝室的门。 他敲了半天,并无人应答,只好翻出钥匙去开,却发现钥匙转到尽头就卡住了,门怎么都打不开。 池小闲有点慌张起来,连喊两句“老张”,又开始不停地拍门。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电话正是来自张文声。 “你隔着门给我打什么手机?”池小闲有点无语。 “你听我说。”张文声的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我感染了……” “什么?”池小闲如遭雷击。 “你别在门口站着,回楼上去,跟方樾一起把门锁好。” 说话的刚才拍门的动静被对门的原成民发现了,他开门探出个头问了句怎么了,池小闲只说没事,转身便上楼了。 原成民看着池小闲走上楼梯,只好一头雾水地关了门。就在他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池小闲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他扶住楼梯,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好像错乱的鼓点。 “你回去了吗?” “嗯。”池小闲锁上宿舍的门,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我把我寝室的门堵死了。”张文声沉沉道,“我不打算出去了。” “昨天我们不是互相检查过吗?你怎么会突然感染呢?你确定吗?” 池小闲仍然不敢相信。与其说是不敢相信,不如说是不能接受。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张文声苦笑道,“我都没反应过来手腕是什么时候划伤的。当时我害怕得要命,紧急之下,就把手表戴起来用表带藏住伤口。原谅我……我不想像李通那样被绑住丢出去,也不想被困死在地下室,我有幽闭恐惧。” 池小闲这才想起来昨天一件被他忽视掉的细节。 昨晚张文声赶下楼帮他们的时候是没有戴手表的。他一直很珍惜那块手表,不怎么轻易佩戴。但事情结束后他们互相检查时,他手上分明就戴着那块表。 “所以你说空调坏了,是为了把我支走是吗?” “是……” 池小闲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屁股底下的瓷砖格外冰凉,几乎把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以后我不能罩着你了。”张文声的声音开始变得急切,“听我说,我昨天实验了一下,如果发现疑似丧尸病毒入侵的伤口,一定要拼命冲洗、拼命消毒,我还用布条把关节处缠死了,延缓了点感染速度,但只是延缓,我的右半边肩膀已经没有直觉了,接下来应该很快……” “我赌输了,池小闲。如果你不幸被咬了,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砍断,只有这样,才能、才能……”张文声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池小闲想象了一下那种痛苦,皱紧了眉头。 “窗户外就是围墙,我应该能跳出去,不落在宿舍里。” “五楼够了……这是最后的措施……” 池小闲瞪大眼睛:“你要——” 哗啦,他听到玻璃炸开碎裂的声音。 紧接一声沉闷的砰响重重砸在他的心坎上。 池小闲冲到寝室窗户边往下看。 他看到了张文声扭曲的身体。 草丛中的血迹开始蜿蜒地向四方流淌,混杂着泥土,像黑色的溪流。
第13章 友军 池小闲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子边,久久没缓过神来。 他回忆起了一些跟张文声有关的零零碎碎的往事。 刚入学的时候,他看张文声高高壮壮,干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于是果断把这人排除出了能合得来的范围。然后他选择一个人呆在角落长蘑菇,不上课的时候就戴耳机听音乐、玩游戏或睡大觉。 但张文声偏偏看不惯他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上课喊着他,吃饭喊着他。渐渐的,池小闲就一点点进入了张文声的世界,觉得这人也并非跟他完全不同频率。 张文声看似粗狂,实则细心,悄无声色地观察池小闲,然后精准地给出了评价:“你这不叫内向,你其实是懒。懒得认识别人,懒得建立新关系,有时候还懒得说话。” 池小闲咂摸了会儿,觉得他说的有八分对,于是懒洋洋地哼唧了一声表示了赞许。 “你的人生哲学是什么,池小闲?” 池小闲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你再重复一遍我的名字就知道了。” “……可真有你的。” “早就想问了,你这名字好奇怪,爸妈为什么要给你起这样的?” “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体重很轻,就取了个小字,剩下的闲本来是贤明的贤,结果登记时搞错了,不知怎么就变成休闲的闲了。” “贤明的贤,气质跟你也太不搭了。”张文声啧啧两声。 “你知道节能主义么?”[注1] “环保领域的词汇?” “不,是我自己发明的人生哲学。”池小闲认真道,“人一生的精力和体力都是有限的,总量有限,每天的配额也有限,所以能节省力气就节省,不要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不要无意义地卷,凡事达到及格线维持正常运转就行,对于令人不那么心情愉快的事情,除非维持必要生命体征的需要,否则绝不消耗精力。”[注2] “你可真行。”张文声拱了拱手,“第一次见过把懒说得如此学术的。” …… 回忆潮水般涌来,池小闲恍惚地坐着,半天眼睫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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