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笑着说:“我太渴了,有没有人帮我去倒杯水?”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伊戈尔话也没说就将我的杯子拿走去接水了。 我的学生们倒是挺高兴伊戈尔愿意帮忙的,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我—— “那他跑去哪里了?” 我摸了摸下巴,回答:“回家去见我父母了。” “可是不是说——OK,‘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朝丝露妮莞尔一笑,十分满意她的反应速度。 这些坐在我身边听我讲我十八岁时的故事的都是我的学生——包括我的助教伊戈尔——但我从来不把他们当做学生,而是朋友。他们很年轻,很有年轻人的活力,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我在他们的身上能看到亲切感,即便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今年冬天,我们在意大利办完了最后一场画展后,就找了一家旅馆休息,但他们的房间供暖系统并不是很好,而我这边刚好有火炉,于是一个接着一个都跑过来围在一起聊天说笑。我们从画展聊到天气,又从天气聊到爱情,他们每个人都聊到了自己的前任,有喜剧,也有悲剧。 他们问着问着就开始杂七杂八地讨论别的东西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到了这样一个结论,摸了摸下巴,说:“好像在场就只有伊戈尔没谈过恋爱了。” “弗拉德教授,伊戈尔其实有喜欢的人。”埃米笑嘻嘻地说。 其他人也一致点头,马克说:“只不过我们不知道是谁而已。” 我看向伊戈尔,朝他挑眉,想听听他怎么说,这个害羞的俄罗斯人差点把水给倒了出来。他拿着水递给我,低声说道:“有是有,但应该是没希望的。” “怎么说?”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忘了他的前任。”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像都被他给吸引住了,都好奇地凑过去问他现在暗恋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正好,让他们的耳朵休息一会儿,我也可以趁这喘气的时间去看看那位接到电话后一直没有回来的学生。准确来说他并不是我的学生,而是在办画展途中遇到的一位狂热粉丝。他是中国人,是研究人体病毒生物方面的研究生,我跟他认识,是因为他对艺术有着独特的赏识,我很欣赏他。 “卓焘?怎么样了?” 我披着毛毯走去阳台,他的电话也刚好挂断。阳台刺骨的风吹向卓焘,虽然他穿得单薄,只有一件毛衣在身,但他的气质和仪态依旧没有受到寒冷的扰乱,莞尔看向我说:“学校那边现在应招我回去当生物学教授,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我这边的老师和我说让我留在牛津。” “我建议你回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比回国发展更舒服的了。” 卓焘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我回去还能追到我喜欢的人呢!” “哎呀,原来你也有喜欢的人啊,”我盘着手臂歪头微笑,“和我说说是谁,说不定我认识呢。” 卓焘挠挠头:“您应该不认识,他应该,还是学生呢。” 我怔了一下:“应该?” “我是在要出国留学的那一天下午对他一见钟情了的,说来惭愧,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出国留学也有几年了,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能爱得如此之深,看来又是个痴情的人啊。 我倒是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吸引我了,他的身上有很多像沈言方的地方,这或许就是另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呐喊。 是啊,我已经十八年没有见过他了。 ---- 卓焘!呜呜呜呜呜呜!!!(老规矩先哭为敬)
第48章 夜深,他们聊着聊着都累了,索性躺在我的客厅里睡着了。伊戈尔找旅馆要来了几件毛毯给他们盖上后,接到了瑞士会展厅的电话。 “刚刚接到瑞士会展中心的邀请,下个星期要加场。” “去瑞士?”我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茶,“哪个地方?” “因特拉肯。” 我倏地坐直了身子,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了。这回是公务在身了,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我要回去了,父亲这回无话可说了吧! 这十几年我的出行一直都被我父亲限制,我终于明白了当年达伦为什么和我说“你都这么大了还受到父母管制,你真的很没有自由啊。”是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依旧害怕我和沈言方见面,好像我和他见面之后,沈言方就会对我下蛊,然后再也不回中国似的,他们就会永远失去他们的孩子。 “……那我去安排一下下个星期的机票,等会就去和旅馆说续房。” “不,”我打断了伊戈尔的安排,“明天直接飞苏黎世机场,去看看最近有没有暴风雪,如果明天飞不了就后天。” “为什么要这么早过去?他们可能都还没准备好。” “就我一个人去而已,可以让他们在意大利再玩一会儿。” 我看出来伊戈尔心里有许多不理解,但他应该也能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着急。我站起身来,放下茶杯,将我的毛毯披在他的身上,解释道:“他对我真的很重要,可能我现在已经没有像曾经那样喜欢他了,但至少让我在最后见他一面都好,让我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可是我不想……” 伊戈尔咬着嘴唇,把他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里。他低着头不说话,但整个身子的颤抖都在告诉我他不想让我去找沈言方。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明眼人不点破,我抚摸着他的脸庞,笑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之后,你好好地和我说说你喜欢的人,好不好?” 这张年轻且英俊的脸庞在我的眼眸中化作了一滩水,格外地惹人怜悯,但我好像也在这时理解了沈言方为什么当年会这么拒绝我。他太年轻了,年轻到好像人生的路途才刚开始起步,身上没有任何遭到来自社会的打击而留下的伤痕。我明明应该成为他的导师,引领着他在人生路上少走些弯路,结果他却爱上了我。 这种感觉很微妙,在他的路途中明明遇到了比我更好的,抑或是未来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但他的眼光总是短浅,偏偏只看到了我。 但不同的是,他也爱我。就因为这一点,我坚持到现在。 “好了你早点去休息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还要早起送我去机场呢。” 伊戈尔点点头,把灯熄灭后就离开了。 但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卓焘也要离开了。 伊戈尔一大早将我们送到机场便离开了。我将行李办理好托运后,卓焘的飞机也到了。我问他:“这么快就走了吗?”他点点头,“昨天我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学校打电话回来了,叫我回去办理入职手续,还是要帮我办一个隆重的入职欢迎会,这不用想,一看就知道是我那几个朋友的馊主意。” 我笑出声:“多好,回去还能吃席。” “这吃的还不是我自己的席。”卓焘耸肩。 我送他去到验票处的途中,他说他回去想找他喜欢的人去认识一下,但又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很冒犯,问我怎么办。 “顾虑有点多了孩子,”我无奈地笑了,“去爱便是,无论对方是否会因为你的爱而讨厌或接受你,这至少都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这么喜欢他的人,对他而言,这是一份活着的意义。” 我希望我的话能够让卓焘醍醐灌顶,毕竟这些都是我的经历,沈言方的确已经成为我活下去的意义了。
第49章 和卓焘道别后,我一个人坐在机场的休息室等待着航班。 我常常在想,爱情对于人类来说,究竟是一份重要的情感支撑,还是一份破坏你人生轨迹的罪魁祸首。或许爱情在我们的观念里面是含蓄的、重要的,但历代来,我们的爱情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自由,而导致爱情本是一件美好的事却在外人的阻力中成为孽种。错的从来不是爱本身,而是别人。 这个问题我和父亲吵过,但他说错的的确不是爱,而是我爱错了人。他说的毫无道理可言。我们爱上一个人是由心选的,心属于命运,命运与心会让我在此生中无数次遇到适合的人,直到选定。我很幸运,命运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沈言方,但命运又待我不公,让我遇到这么多外界的挫折。 可我一直相信,我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交给命运”——我永远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从来没有改变过。我的心到现在都还会为“沈言方”这三个字而心动,我相信,这次去瑞士我一定能说服沈言方,和我共度终身。 “你是……弗拉德?” 我正盯着地板发呆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女声唤回了我的神识。我抬头看向她时,她让我感觉格外熟悉,我皱着眉宇仔细地端详着她,她倒是先笑了:“是弗拉德没错了,这个表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一笑,我的脑海中立马蹦出来一个名字,但我不敢确认,问道:“德拉姐?” 德拉莞尔:“终于认出我来了?” 她变了,我的这位女神她变了很多。她的脸色变得很是不好,暗沉的脸上长出了许多皱纹,青丝之间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几条白发,感觉在这十八年间,她好像经历了许多。 “姐,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德拉将行李箱放在一旁,坐到了我的身边,“你这个家伙,这么久了一次都不回趟瑞士,要不是知道你在外一直开画展,我都以为你消失了。” 我惭愧,和德拉解释了我们家里的情况,她得知后,抿着嘴不说话了。 “……不是我不想,我也想回去见沈言方,这一次是画展办到瑞士了,偷跑出来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被父亲知道了他一定会将我未来所有关于瑞士的工作全部推掉,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回到瑞士了。” “沈言方啊……” 德拉喃喃地说出沈言方的名字时,我的心梗痛了一下,忙不迭问:“他还好吗?” 德拉看向我,摇了摇头,眉毛都愁得变成了八字。 我的心绞痛起来,鼻子里的酸劲涌了上来:“他……死了?” 德拉没想到我会想得这么严重,先是一愣,后笑出了声:“没有没有,他活得好好的呢!” 我倏地松了口气,但可能是因为全身紧绷的肌肉突然松懈,我的泪腺没能关好,眼泪随着我的笑容流了出来。 德拉递给我一张纸巾:“只不过他颓废了许多,每天在家酗酒抽烟,画也不画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横竖都是死路,还不如放纵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我接过纸巾,擦掉眼泪,莞尔,“我这次回去会把以前的沈言方找回来的。”
25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