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珣的脊背不易察觉地僵住,然后缓缓抬手抚摸到沈知寒柔软的头发,说,“我知道。我当然要健健康康,才可以保护好你。” 他放开沈知寒,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将一个轻柔的吻烙在沈知寒眉心。 “段珣。” 沈知寒的大脑有几秒空白,脱口而出段珣的名字,没有叫哥。 段珣放开沈知寒,身后不远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小少爷。夫人喊你们回去吃夜宵。” 夜色浓稠,不知道管家有没有看到段珣的那个吻。沈知寒心里紧张,睫毛慌乱地扑闪。 段珣安慰地拍拍他,对管家说:“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里,汤韵把夜宵端上餐桌,没有问他们去哪。 “快去洗手吧,阿姨给你煮了小馄饨。”她对沈知寒笑道。 桌上除了馄饨,还有奶黄包和小排骨,都是沈知寒喜欢吃的东西。 沈知寒心里一热,说:“谢谢阿姨。” 上次三个人同桌吃饭,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汤韵给沈知寒盛了一碗小馄饨,又给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说:“小心烫。” “嗯,阿姨您也吃。” “这段时间一个人还习惯吗?” “我一切都好,阿姨您放心。” 汤韵看着沈知寒,叹了口气:“我怎么能放心……” 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下来,汤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好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 沈知寒垂下眼帘:“嗯。” “听说那天慈善拍卖,你和小贺一起去的。”汤韵换了话题,“这段时间你们有见面吗?” “有,见过几次。” “小贺他,”汤韵顿了顿,“是不是对你……?” 沈知寒抬起头,一时不太明白汤韵的意思。 汤韵斟酌道:“小贺他是个好孩子,长相帅气,性格开朗,跟你年纪又差不多。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然与我们家比是有点高攀了,但小贺自己争气,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 …… 沈知寒终于听懂。 汤韵没办法逼迫段珣结婚,所以想让沈知寒和段珣以外的人交往。 “阿姨,”沈知寒放下手里的汤匙,“我和贺霆只是朋友。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对我也没有。” “可是我看他对你……” “妈。”一直安静的段珣淡淡开口,语气有几分冷意,“先让知寒吃饭。” 汤韵愣了一下:“哦……哦。” 段珣给沈知寒碗里放了一个奶黄包,说:“太晚了,少吃点甜的。” 沈知寒犹豫了一下,重新拿起筷子,乖乖点头:“嗯。” 汤韵看着二人,欲言又止,最后说:“知寒今晚在家住吧,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沈知寒下意识看了一眼段珣,段珣问:“你想留下吗?你不想的话我送你回去。” 汤韵无奈:“小珣……” 沈知寒不想汤韵为难,收回目光,小声说:“太晚了,我留下吧。” 汤韵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你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我吩咐过他们不要乱动你的东西。” “嗯。谢谢阿姨。” 吃完饭,段珣陪沈知寒上楼,汤韵看着二人背影,犹豫再三,叫住段珣说:“小珣。” 段珣脚步一顿,回头:“怎么了妈?” “你也早点回自己房间休息。” 段珣没有答应,淡淡收回目光,低声对沈知寒说:“走吧。” 沈知寒有所察觉,段珣和汤韵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他不在家的这些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走到房间门口,沈知寒忍不住开口:“哥。” 段珣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和阿姨,是不是说了什么?” 段珣神色如常:“你指什么?” 沈知寒答不上来。 他无法描述自己的直觉。 沉默半晌,段珣说:“我对他们说,我是同性恋。” 沈知寒睁大眼睛。 段珣接着说:“如果那样的话,你还会愿意回家吗?” 段珣很少会开这种玩笑,沈知寒愣住,一时忘记做出反应。 “那,那你……” “我不是。”段珣淡淡地说,“我只是对他们说,我想要永远陪在你身边。” 沈知寒回过神,喃喃重复:“永远,陪在我身边……” 这看起来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承诺,从小到大,段珣说过很多次。 段珣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这是很久以前就答应过你的。我会永远陪伴你、照顾你、对你好。” 沈知寒摇摇头:“不一样……” 承诺和现实不一样,“要”和“只要”也不一样。 同样的话,对他说和对父母说也不一样。 “你,还有没有说别的?” 段珣沉默许久,垂眸看着沈知寒,低声说:“我还说,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如果有那一天的话,我可能会疯掉。——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已经疯了。” 沈知寒从来没有在段珣眼中看到过这样明显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段珣总是克制的,克制到他差点忘了段珣是看到他叫别人一声“哥哥”就对那人冷脸一整年的人。 沈知寒突然明白了段珣和汤韵之间的古怪是什么—— 是一种毫无转圜的对抗的姿态,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要么汤韵妥协,要么段珣妥协,没有第三种可能。 沈知寒的心不由得一震。 ——段珣固执、长情、毅力非凡,除非汤韵以死相逼,否则他不可能妥协。 ——他在代替自己与父母对抗。
第57章 57 无论等多久,我都愿意 其他段珣不想告诉他的事,沈知寒也懂事地没有再问。 说到底他不是段诚远和汤韵亲生的,段珣可以和他们冲突或冷战,他不可以。 “哥……”沈知寒鼓起勇气,环抱住段珣的腰,轻轻靠在段珣身上,“对不起。” 段珣低声:“为什么说对不起?” 沈知寒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段珣。 他是一个胆小鬼。 他总是被段珣保护,让段珣为他遮挡外面的风雨。 到现在,他依然让段珣承受着更多。 安静拥抱很久,段珣低头,嘴唇轻轻贴到沈知寒的头发,落下一个羽毛一般轻的吻。 “回房间吗?”他低声问。 沈知寒点点头:“嗯。” 像汤韵说的,沈知寒的房间还像他离开时那样,没有任何变化。 段珣没有留下的打算,看着沈知寒进去,站在门口说:“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沈知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上午,沈知寒约好要见一个杂志主编,早早起来收拾准备离开。 段珣和汤韵已经起床了,沈知寒下楼的时候,母子二人都在客厅,一个端着咖啡杯看新闻,一个腿上放着电脑,专注地处理昨天的邮件。 沈知寒昨天和段珣说过上午有工作,对于他的早起,段珣并不诧异,放下电脑淡淡地问:“要走了吗?” 沈知寒点头:“嗯。”然后对汤韵说:“阿姨,我先走了。” 汤韵放下咖啡杯起身:“我送你。” 段珣也跟着站起来。 沈知寒想说不用送,但看汤韵的样子,似乎是有话想对他说。 三个人走到门口,汤韵回头看了段珣一眼,说:“我和知寒说几句话。” 段珣没有动,沈知寒夹在母子二人中间,悄悄拉拉段珣的袖子,低声商量:“哥,你回去吧。” 段珣皱了下眉,看看汤韵又看看沈知寒,终于松口:“嗯。” 看着段珣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汤韵收回目光,叹了声气:“最近工作累不累?又是参加拍卖又是到处谈合作,很辛苦吧?” 沈知寒没想到汤韵会先问他工作的事,愣了愣神,说:“不累。” 汤韵稍一沉默:“怎么突然这么努力工作?” 汤韵的目光别有深意,仿佛能看透沈知寒的心。 沈知寒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在她的注视中哑然失声。 “阿姨比你多活了三十多年,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想什么,阿姨怎么会不知道?”半晌,汤韵淡淡地说,“你想自己努力工作,从段家独立出去,这样才好有底气和我们谈话,对吗?” 沈知寒怔在原地:“阿姨……” 汤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傻不傻。” 沈知寒没有想到,他努力藏在心里、连段珣都没有发现的心思,就这样被汤韵轻易戳破。 父母过世后,沈家一直没落到现在,他除了大笔遗产,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而钱,是段珣这样的家庭最不看重的,他需要名望和地位,需要自己本身能够配得上段珣。 所以他努力工作,表面是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少一点时间胡思乱想。 实际上…… 汤韵看着沈知寒,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段家有今天,是几代人积累的结果,你自己一个人要努力多久才追得上?我没猜错的话,你哥哥一直在帮你,就算最后你取得了事业的成功,你能完全有底气说是自己办到的吗?” 沈知寒没有想到这些。 他的人生阅历、社会经验和看待事物的眼光远不如汤韵,他只幼稚地认为只要自己独立了,就可以不受家庭的约束。 “我……” 一种深深的无力向沈知寒袭来,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段珣之间要跨越的距离有多远。 汤韵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语气多了几分心疼:“所以说你是个傻孩子。你这样把自己累坏了,最后担心的还是我和段珣。” “对不起,阿姨……” “阿姨对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是想告诉你,你的事业成不成功、有没有名望和地位,这些都没有关系。” “那我要怎么,” 沈知寒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泄露了真实想法,半句话戛然而止。 沉默很久,汤韵问:“一定要你哥吗,别人不可以吗?昨天提过的小贺,他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沈知寒没有说话。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和段珣相比,他是被段珣小心呵护宠爱着长大的,心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的位置? 离家的这段时间,他挣扎了许多个日日夜夜,最后发现自己最不想辜负的只有段珣。 除了段珣,谁都不可以。 “我四岁那年,哥哥送给我一只金镯子。” 沈知寒慢慢开口,眼睛控制不住一点一点变红,“爸爸妈妈开玩笑说,那是聘礼。” “还有我手上的红绳,是哥哥去庙里求来的,从爸妈去世第二年到现在,整整十年,哥哥每年新年都为我戴一根新的,保佑我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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