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不知道段珣为什么道歉,今天的事不是他的错。 “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段珣说。 沈知寒想起那次和段珣的谈话,段珣说的“一些无法抵抗的事”,原来指的是来自父母的阻挠和逼迫。 那时他说永远不离开段珣,现在才明白这句话多么天真无知。 沈知寒没来由的想起自己的父母。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会对段珣说“你是知寒的哥哥,不可以对知寒做不该做的事”吗? 也许不会。 他们只会说“知寒开心快乐是最重要的”。 想到父母,沈知微微发颤,无声地落下眼泪。 原本只是有一点难过,忽然间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悲伤。 ——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他伤心难过的人,永远离开了他。 ——他再也没有家了。 “知寒。” 沈知寒的眼泪像一把利刃,深深刺进段珣心里。 段珣慢慢蹲下来,握住沈知寒的手,却被沈知寒轻轻抽出:“哥。” 哥…… 段珣浑身一僵。 沈知寒低着头,没有看段珣。 他沉默地落泪,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表情,眼神中甚至连失望和埋怨都没有,只有深深的空洞。 他在自己周身筑起一道只有他和段珣看得到的高墙,那道墙密不透风,将段珣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 段珣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沈知寒父母去世的时候,那时的沈知寒就是现在这样。 没来由的,段珣感到一阵恐慌。 “知寒。”他伸出手想要替沈知寒擦掉眼泪,却迟迟不敢动作。 沈知寒闭了闭眼睛,长出一口气。 哭了太久,他已经无法保持呼吸平稳,甚至有些气短。胸闷缺氧的感觉一阵一阵向他压来,他的心脏不堪重负,几度喘不上气。 段珣也察觉不对,扶住沈知寒的后背问:“知寒,哪里不舒服?” 沈知寒摇摇头,开口说话之前,忽然感到眼前一黑。他本能地想要抓住手边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觉呼吸一窒,下一秒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晕倒之前,他恍惚看见段珣焦急的表情,然后世界变成黑暗,他倒在段珣怀里,被熟悉的体温包围。 最后的念头涌进沈知寒的脑海。 如果段珣不是哥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突然的加更
第46章 46 离家出走 段珣的脸惨白如纸,沈知寒晕倒在他怀里那一瞬,他的心跳差点就此停住。 他接住沈知寒,双手微微发颤,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慢慢把沈知寒抱起来放回床上。 晕倒后的沈知寒反倒安稳了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只是皮肤和嘴唇依旧苍白,衬得鼻尖和眼角愈发的红。 段珣给医生打电话,医生很快接起。他强迫自己冷静,向医生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医生让段珣不要慌,说沈知寒可能只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短暂晕厥,先检查一下他的呼吸和脉搏。 “有自主呼吸。” “有脉搏。每分钟95。” “没有心跳骤停” “也没有吐。” …… 段珣在医生的询问下一项一项说明沈知寒的情况,医生让他继续观察,如果十几分钟后不能醒来,先试着掐一下人中,还不行的话再送到医院。 段珣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把脸。 沈知寒很久没有这样难过地哭过,哭得像潮湿雨夜中一朵即将被雨水打散的花,花瓣七零八落地掉进泥土,只剩一支摇摇欲坠的细瘦的花杆,最后支撑不住,也终于还是折断了。 一起折断的还有段珣的心。 是他的错,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公主。 段珣坐在床边,深深看着沈知寒。 沉默很久,他一点一点握住沈知寒的手。 等到沈知寒醒来,应该不会再让他牵了吧。 他用哥哥的身份自私地霸占沈知寒的世界,到最后甚至阴暗地妄想霸占他整个人,现在沈知寒抗拒他,全都是他自作自受。 床上的人眼皮跳了跳,慢慢睁开眼睛。 恢复意识之前,段珣抽回自己的手,缓缓在身侧紧握成拳。 掌心残留的温度,像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沈知寒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墙壁,接着看见段珣坐在床边,他张了张口,发出低弱的声音:“哥。” 段珣的眉头皱得很深:“好点了吗?” 沈知寒没有说话,默默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晕了多久?” “十几分钟。” 只有十几分钟吗……但是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失去了所有意识,仿佛坠入冰冷黑暗的真空,最后缓缓醒来时,只有掌心留有一丝余温。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段珣留下的温度。 但此刻的沈知寒却不敢表现任何依赖和贪恋。 “我想休息。”他低声说。 段珣沉默了一下:“睡吧。” 沈知寒摇摇头:“我想回我的房间。” 空气蓦然凝滞了一瞬,沈知寒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在漫长的沉默中,段珣站起身,说:“我抱你回去。” 沈知寒没有拒绝。 不算长的一段路,段珣今天走了很久。 沈知寒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依偎在段珣怀里,沉默地垂着眼帘,段珣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低下头,看见他被碎发遮挡的红红的眼眶。 他在很小心地掉眼泪。 段珣的心紧了一紧。 汤韵已经离开了,段珣抱沈知寒回到房间,沈知寒说:“不要开灯。” 于是段珣的动作顿了顿,走到床边,将沈知寒轻轻放在床上,没有说话。 黑暗中沈知寒眼角的泪水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像一颗一颗晶莹的珍珠。他闭上眼睛,泪水随着睫毛颤动从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头里。 段珣知道他为什么哭。 也知道他此刻并不想看到自己。 段珣为沈知寒盖好被子,在床边伫立许久,艰涩地开口:“我走了。” 沈知寒轻轻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房门关上的声音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段珣背靠着门站在走廊中,仰起头,忽然想到忘记让沈知寒喝水。 哭了那么久,应该喝点水。 段珣转过身,手放在门把手上的瞬间却犹豫了。 最后他掏出手机,给沈知寒发消息: [知寒,记得喝点水。] 沈知寒没有回复。 一直在门外站了不知道多久,段珣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终于缓慢地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走到楼梯边,他的脚步微微一滞,转身走向佛堂。 以往每次来这里,都是为了给沈知寒求平安。而今天面对着佛祖,段珣却久久无法言语。 他清楚自己执念深重,并且毫无悔意,跪佛跪到死也不会消弭。 但他舍不得沈知寒受苦。 良久,段珣缓慢而郑重地跪下,深深磕了三个头。 “都是我一人所为,请宽恕知寒。” “我愿代他承受所有病痛折磨。” “请保佑他健康平安。” …… 莲花台上佛像威严,慈悲地望着面前虔诚的信徒。 段珣没有起身,一直这样跪到天亮。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沈知寒。 他断断续续地清醒或睡着,好像做了一个零碎的梦,梦里有他许久未见的爸爸妈妈,还有段珣。每个人都是笑着的,每个人都很爱他。 后来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沈知寒从梦中惊醒,望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心里笼上一层阴云。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睡意全无,慢慢从床上起来,面对寂静空旷的房间,久违的产生孤独的感觉。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八分。沈知寒起身走到衣帽间,拿出一个箱子,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只是想暂时离开这里。 或许自己应该回家,但家里的房子空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住。 先去酒店好了,沈知寒想,请人把家里打扫干净再回去。 沈知寒几乎没有独立生活的经验,就算是在国外那几年,身边也有保姆和司机照顾。汤韵和段珣更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生活,所以成年后他一直住在段家。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离家出走,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是第一次自己开车离家。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段家的建筑伫立在半山腰,在昼夜交替的微光中看起来庄重而肃穆,沈知寒曾在这里度过无数温馨快乐的时光,却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回到这里。 离开也好,他想,他和段珣都需要静一静。 车子缓缓行驶在无人的马路上,雨后檀山干净凉爽,空气中漂浮着植物的绿意和泥土的芬芳。沈知寒打开车顶,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忽然想起自己身体还没好,脑海中莫名浮现段珣的声音:“知寒,小心着凉。” 沈知寒的心微微一颤,又将车顶关上。 这段路人迹罕至,一直开进市区,街道上的车才渐渐多了起来。 天亮了,整座城市正在缓缓苏醒。沈知寒凭着记忆开到一家酒店,订了一间套房。 早晨七点,从大堂到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服务生帮他把行李放好,沈知寒躺在陌生的床上,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段珣发了一条消息: [哥,我回家了。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发完后,又将同样的内容改掉称呼发给汤韵一遍。 然后沈知寒给一直照看着家里房子的管家唐伯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去住,麻烦他请人收拾一下房间。 做完这一切,沈知寒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他好累。 身体和精神的疲倦迟钝地向他袭来,他闭上眼睛,竟然在陌生的酒店床上产生睡意。 这一觉睡得比昨天夜里安稳一些,醒来后天光大亮,已经快到中午。 手机上有几个来自汤韵的未接电话和很多条消息,下面还有段珣发来的两条。沈知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指尖停顿了一下,先点开段珣的名字。 [好。] [注意安全。] 体贴又疏离,仿佛真的退回了哥哥的身份。 沈知寒莫名心里一空。 对比起来,汤韵的消息显得急切许多: [知寒,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阿姨不放心你一个人。] [你自己开车走的吗,下过雨路上不安全,先回家好不好?] [昨天的那些话,你可能误会了阿姨的意思,阿姨没有想要赶你走。我们回家慢慢谈,你别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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