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远犹豫了,蒋茸在等他回去。 “我听说你拿到TSA的实习了?”周晓安直接问出了他最着急知道的事情。 李鸣远一愣,这件事他谁也没说,但是消息还是传到了同学这里。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也投了,还找了点关系,不过没成。那边的人跟我说他们要你了?”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李鸣远也用遮遮掩掩。他想周晓安应该不是简单地想和老友吃个饭,可能有别的事情要说,于是两人去了二食堂点菜。 周晓安是个单刀直入的性格,藏不住话。大家同学四年,他知道李鸣远的情况,家里不可能有什么特殊关系能帮他找实习,还是TSA这种级别的。要说是老师推荐,一般也就是走走过场,其实说到头还是靠自己。所以他猜来猜去,有了一点联想——这应该是蒋茸帮忙的。 “过年那会儿我记得你还说想去SD实习的嘛?” “TSA也挺好的,不都差不多,谁要我就去哪儿呗。”李鸣远开始打太极。 “还是差得多吧,TSA都是考虑清北的,双一流怕是只肯要研究生。”周晓安挑挑眉,觉得李鸣远说话的态度有点不实在。 “那你呢?收到哪家的?” “SD我倒是收到了,但是要是能去TSA那谁去SD啊。” “那你再等等?” “不知道啊,这都三月中了,怕是等不来了。不过我记得过年和蒋茸聊了几句,他还问我一般找实习偏哪几家,我当时就和他提了TSA肯定对咱们来说是最好的。” 李鸣远停了筷子,抬头望着周晓安,在等他的下文。 果然,周晓安笑起来,直接问了:“你那个实习是蒋茸帮忙的?” 李鸣远虽然不想提,但是也没必要否认,“对。” “那你要不帮我跟他说说,就也替我牵牵线呗。反正只是实习,应该没有找工作那么大人情,他关系到位的话,我这边好好感谢他。” 周晓安说得很真诚,李鸣远跟他也不算是塑料兄弟,毕竟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他想了想,还是不准备敷衍周晓安,于是直说了,“安子,我不好跟蒋茸开口。” “他为了你腿都给人打断了,你有啥不好开口的?!” “两码事。” “你就跟他说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我来说,你帮个腔。我看他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就算帮不成,替我去问问也是好的吧。” 李鸣远知道周晓安的意思,而且他也了解蒋茸,如果他和周晓安一起开口,蒋茸肯定不会拒绝。 可他就是不想。 不想任何人任何事勉强到蒋茸。 见他久久不说话,周晓安也有点不爽,心想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怎么这个人还拿乔起来了。于是他出口的话就有点失去了分寸,“大家一起认识蒋茸的,他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有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既然都是一起认识的,有什么你直接找他吧。” “怎么你从他那里捞好处就是理所当然?我请你说句好话就是让你为难是吧?还是你就是不让我也去TSA?咱俩专业成绩可差不多,你是担心什么呐?!” “我说了,蒋茸帮不帮你和我没关系,你可以自己找他。他是把你微信拉黑了吗?他住哪儿你不是也去过吗?” “行!我还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吃独食的人。” “蒋茸他不是什么食,你少满口乱喷。”李鸣远端着盘子站起来就走了。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最后周晓安还是上门来看蒋茸了,李鸣远尴尬地避出门了。 蒋茸不知道周晓安和李鸣远之间发生过不愉快,他还奇怪李鸣远本来抽得就很少,怎么忽然周晓安来了反而去买烟。 不过李鸣远动作太快,蹬上鞋就关门走了,蒋茸来不及单独问。 周晓安见李鸣远避出去了,反而觉得舒服多了。 这是周晓安第二次来蒋茸的公寓,上一次还是他们去看英雄联盟比赛,后来在酒吧喝多了,他送蒋茸回来。 正好阿姨也在,立刻切了果盘送上来。 周晓安一开始找李鸣远说项,也是因为这种求人的事情自己大剌剌的直接开口还是怪不好意思的。他也从小是个被家人捧着长大的性格,低头求人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他犹豫了几次,终于聊到没什么可聊的了,才拐弯抹角地说起工作和实习的事。 其实刚才他一直聊春季赛的事,蒋茸都以为他是来要蒋策签名的了。没想到话锋一转,说到了工作上的事。 蒋茸在这方面的雷达是很敏感了,他立刻意识到今天周晓安专门来探望他,应该是因为TSA给了李鸣远实习,他知道了是自己帮忙的。这两人是多年室友、同学,关系亲密,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可能会平白生出是非。 “哦,是我找了朋友的姐姐去说了说,主要还是他们觉得远哥的履历好看,我没帮上什么忙。”他学着他爸平时打马虎眼的口气,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我其实也在TSA那边投了,就想着你要是有关系能不能帮我也问问。”周晓安搓了搓手指,表情有点僵硬,但话还是说出来了。 “行啊,问问肯定没问题。但是你知道隔行如隔山,我也就是托人问问,别人公司怎么决定,我是没办法的。” “能帮忙问问就太感谢了!” “客气了,咱们什么关系。” “就是,等你能跑能跳了,我带你出去玩。” “行啊,只要我专业课这学期能过。”蒋茸表情自然,倒是让周晓安放松了不少。 这件事蒋茸还真的没敷衍他,找人问了几句,知道了TSA不是因为他找的关系根本不会考虑他们学校的本科生,所以也不是周晓安一个人的问题。他知道之后反而不好去给周晓安回话了,只能按下不表,当做没这回事。 (28) 清明节李鸣远回家扫墓,蒋茸妈妈趁机给儿子找了一个男护工。反正之后李鸣远要去上班实习了,最多晚上能方便照看蒋茸,白天阿姨又不愿意加班,只能如此安排。 新来的护工是个阳光话多的年轻叔叔,大概三十四五岁,细致认真,蒋茸虽然有点烦他唠叨,但是也没有提出要换人。没几天就适应了。 李鸣远家离学校差不多四百公里,只是高铁动车都不能直达,他选择了坐汽车回去。 他家的亲戚走动不算频繁,但是总归还是会来往。这次回家就看到姑妈也在他们家,貌似是准备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扫墓。 简单打了招呼以后李鸣远第一时间就回卧室看他弟弟,刚进门,就被他弟弟吼:“李鸣远你滚出去!” 他已经习惯了他弟弟这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放下包,走过去,蹲在轮椅前,李鸣远刚想问问他弟弟最近怎么样,对方忽然出手抓住他的头发乱扯,发起疯来,嘴里骂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李鸣远吃痛,但是没躲开。 门外客厅里的几个人听见动静,都赶紧追进屋里制止两兄弟的拉扯。 李鸣远的衣领被他弟扯得几乎变了形,他看起来狼狈又有点落寞。 姑妈站在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发病啦这是?难怪要找些不知道是神是鬼的地儿花钱治病。” “姐,你少说两句!”李鸣远他爸呵斥了一句,回头又见儿子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怪烦躁的。 姑妈拉了李鸣远到外面,其实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地方,说话的声音里里外外都听得见,“远子,那婆娘和她儿子又不知道哪听来些神神鬼鬼的说法,现在逼着你爸拿钱出来给他去做什么针灸。我看这是入魔了,明明都残疾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老老实实在家里做点手工还能补贴几个钱儿,是不?娘俩前几天还闹得厉害,陈冬说要自杀。我看他们就是想逼着你弄钱,可不能顺着他们了。” 李鸣远的姑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他听出两个重点,后妈和弟弟逼他爸拿钱,以及弟弟又想自杀。 他弟弟陈冬的病情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解决,但是出钱的事就与他息息相关了。 等屋里两个家长安抚好陈冬,大人都从屋里出来关上了门。这会儿一家人总归是要谈到这件事了,避无可避。 一群人围坐在李家原本不就大的客厅里,呼吸凑在了一块儿,让人更加觉得窒息。 “你说吧,爸。” “你说。”李鸣远他爸又把发言的皮球踢到了妻子杜燕萍跟前。 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姑妈倒是愿意说,可是被他爸用眼神制止了好几次。 “需要多少钱?”李鸣远觉得只有这么问,他们才能更直接地说家里到底怎么了。 果不其然,他们等他问出这句话来之后,什么都好说了。杜燕萍表示他们想给陈冬找个针灸厉害的中医再试试,需要四万到八万块钱,根据治疗情况决定,可能后续还需要几万。 陈冬受伤这么多年杜燕萍都一直不相信儿子就这么下肢瘫痪了,因此就算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也断断续续找了不少医生。 腿没治好,把陈冬又弄出了躁郁症,现在动不动就要走极端。 杜燕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找地方看病耽误了儿子读书。陈冬从小学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没怎么上,又不愿意去残疾人学校。总之他几乎是没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现在高中更没有学校要他了。他没有朋友没有同龄人的生活经历,甚至连残疾人也没接触过,性格扭曲可想而知。只不过杜燕萍一直觉得等治好了腿,孩子能走路了,这些躁郁症之流的小毛病就会随之消失。可是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陈冬几次想自杀就能看出他不认同现在的生活。 陈冬是杜燕萍再婚时带来的孩子,他的腿怎么治疗李鸣远父子是不好插嘴的,否则就显得居心叵测。 中医也不是没试过了,这次又找了针灸,这笔钱对李家来说不是小钱,对李鸣远来说更难。他现在支付宝余额都没上过五位数,可是这笔钱必须也应该由他来出。 至于理由,就要追溯到他弟弟陈冬是怎么残疾的这件陈年往事。 陈冬是他一辈子的责任。 当年李鸣远母亲得乳腺癌,没有及时诊断和治疗,确诊后家里又拿不出钱来治疗,总之一拖三四年就去世了。家里的亲戚也是好心,很快就给他爸介绍了杜燕萍。杜燕萍年轻十岁,虽然带着个孩子,但是人还是很漂亮的。两人结婚的时候李鸣远妈妈去世还不到一年,李鸣远那时候是一百万个不待见陈冬母子的。在他心里,这两个人就是鸠占鹊巢。 当时陈冬才六岁,对新家并不排斥,没过多久李鸣远他爸和杜燕萍的儿子居然也像亲父子一样相处起来。而且他爸对二婚的孩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大概也是讨好新妻子的一个环节。但是看在亲儿子李鸣远眼中,这些都是对他妈妈的背叛,对他们原来那个家庭的背叛。他很不待见爱撒娇卖萌的陈冬,就想欺负他,让他哭着滚回自己亲爹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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