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遗憾浮上心头—— 早知如此,最后那面时,他应该亲亲叶斯。 郁光喘了口气,抬眼望向四枫院隼。 “桌上的信封,等叶斯痊愈后,帮我交给他吧。” 本来他很犹豫是否要把信留下,生命临到最后却不甘心了。 叶斯在历尽亿万年后,会不会忘记他呢? 他不良善,不懂什么是放手。 他想要叶斯永远记住他,比时间刻度更长的永远。 这时候,他似乎在某一瞬共情了陈朝然。 突然想起陈朝然日记里的一句话———— 死亡应该能让他记住我更久吧? 但愿如此。 - 郁光心脏停跳那一秒,四枫院隼感觉到了。 他呼吸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 少年安静靠在床头,脑袋偏向一边,远远看去像是困倦时打了个盹。 屏息凝神,他撩起郁光左鬓边的发丝,露出闪亮暗红光芒的发烫耳钉。 忍住十指连心的强烈刺痛,四枫院隼抖着手靠近,接触时疼痛更甚,像是断筋断脉。 咬紧后牙槽,左手撑住右手手腕,他最终还是摘下那枚嵌在耳钉里的血红钻石,喂进少年嘴里。 人类的死亡他们司空见惯,只是郁光是为叶斯去死,仅此不同,他才多放了几分感情和心力。 四枫院隼如此告诉自己,心中反复默念。 负压机器运作着,把郁光身体里剩余的血液全部抽取。 生命在此刻变成这一袋袋温热液体, 晃晃荡荡, 被四枫院隼装进保温箱,储存着带下去。 - 昏暗的地下层—— 空气中弥漫厚重粘稠的血腥味,像水雾似的包裹黏在人身上,安静得只能听见医疗器械嘀嘀作响。 叶斯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 血液源源不断输送,又源源不断从满身伤口中涌出,止血纱布完全失去作用,被殷红血液浸透,根本来不及更换。 研究基地的科研人员连夜赶制的药剂被送进来,未经实验,谁都不敢确定是否有效、副作用如何。 陈言听过研究员的话,回头看向床榻上静躺的男人,血已经渗透到床单,情况不妙。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无论……只有试试。” 他一把接过装着药品的防震盒,刚要打开,手臂被研究员抓住,很紧,挣脱不开。 研究员死死盯住他,眼底闪动暗芒,“药剂风险很大,其实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只要你告诉我王上身边那个稀有血型的人类在哪儿,我们可以更稳妥,也不必担风险。” 又是冲郁光身上血来的人。 陈言眉眼阴翳,指尖用力,将防震盒抢过来。 “不必多说,你走吧。” 僵持不下之际,房门突然打开,带来些许湿润的风。 四枫院隼去而复返,手里提着巨大的存血保温箱。 研究员已经闻到了那股异常香甜诱人的血腥味,却碍于四枫院隼在场而不敢轻举妄动。 “你、滚出去。” “啊?” “就是你,我现在很烦,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研究员知晓四枫院隼在外战绩,浑身打了个寒战,灰溜溜离开。 四枫院隼这才把保温箱放下,看向陈言。 陈言知晓郁光血液的味道,香甜诱人,大抵每个血族人都难忘。 此刻,他盯着面前的箱子,眼眶微红,良久无言。 四枫院隼也陷入沉默,原本到嘴边的话突然有些难说出口。 他默默取出一袋换到叶斯输血的支架上。 新鲜略带体温的血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淌进叶斯的身体,像生命的根系延展。 “外面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小鱼说“其实我很想他。”的时候,突然掉眼泪。
第122章 119.“晚安。” “学长,展信佳,见字如晤。 我好想您。 您送的第一束玫瑰凋零了。 我知晓此次离别便再无重逢之日,心中慌乱,却也不后悔。 唯一担心的,是您会不会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啦。 晚安。” 落款位置画了一条简笔画小鱼,像从前叶斯画的那只。 叶斯指腹抚摸过笔触,敛阖的长睫盖住眼底灰暗,颤抖的指尖却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暴露无遗。 失控四溢的威压震彻大地,玻璃碎裂,气流涌动,四枫院隼差点跪不住,撑住地板急急喘气:“王上!” 四散坠落的碎片中,叶斯冷着脸,“他在哪里?” 回应他的只有寂然和沉默。 血契完全断联,他一次次召唤,一次次感受到虚无。 叶斯在过往历任血契的拥有者身体里也有过这样虚无的感受,但这次似乎不一样,心脏位置抽筋似的疼。 百年来,离他最为遥远的痛感也尽数奉还。 眼底浮上些红,叶斯敛眸挡住情绪,淡淡道:“你们谁帮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向四枫院隼,心中早有答案,能不声不响越过重重守卫,瞒过艾伦,完成这一切的人,只有他。 但同时,他也清楚,若非郁光主动联系,四枫院隼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郁光身在何处。 “算了。”叶斯起身拔掉身上连接的医疗吸片,站起时脑袋有些眩晕,四枫院隼抬手想来搀扶他,被叶斯冷漠挥开。 鸦青在附近,他能感觉得到那种与生俱来的引力。 开启视觉共感的前一秒,叶斯犹豫停下,脚步沉沉往楼上去。 风过山间,细雨绵绵。 常晴的滇州连续几日阴雨,叶斯过于灵敏的感官能听见窗外雨落草叶的声音,也能闻到湿漉漉空气中粘稠浅淡的血腥味。 艾伦守在门外,听见脚步声抬头,蓝绿色的眼瞳里浸满悲伤。 “对不起,王上,我……” “让开。这里不必你守着了。” 门扉打开,叶斯看见安静沉睡的郁光。 窗外黯淡阴沉的光线落在少年身上,给一切画面都覆上层灰雾。 床边那束插在塑料花瓶里的红玫瑰便格外显眼,是房间里唯一亮色。 这应该是他送来的第二束,还未枯萎,红艳艳开得正盛,花瓣边沿微弯,像流淌欲滴的血。 “您送的第一束玫瑰花凋零了。”他想起那封不算短也不算长的信,顿住半晌。 良久,叶斯走到床边坐下。 鸦青在这里等他多时了,缓慢蹭到他脚边又跑回郁光躺着的枕头上趴着。 叶斯瞧见什么,突然皱眉,盯着鸦青语气严厉:“下去,别再上来。” “喵——”鸦青委屈叫了声,趴着不愿意动,见男人神情实在阴翳,才不情不愿地下床蹲在床角。 叶斯轻轻捋顺那丝被鸦青弄乱的头发,又握住郁光的手。 那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色,他知道这是失血死亡的人类身体上的痕迹。 凝视这指尖良久,叶斯牵起少年的手,像从前往日那样,轻轻在手背落下一个吻。 穿堂风恰时起,撩起窗帘翻飞也吹动少年衣服领口,叶斯瞧见翻动,还以为郁光醒了。 呼吸一滞,难言的悸动刹那间爬满心头,叶斯眼帘颤抖,抬眸望去,却还是苍白无色的安静睡颜。 大抵是少年一直以来都太过安静,他好像忘记他已经死去。 失落心痛的这刹那间,他才意识到——他再看不见少年羞涩爬满红晕的脸了。 指腹轻轻触上少年光滑的脸颊,苍白、冰冷、不复温热。 “小鱼,傻乎乎的。” “明明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 - 宿良霁被押出水牢带到殿厅。 他以为早已死掉的人端坐上位,冷眼打量他。 他以为叶斯会问他为何杀人无数,作乱百余年,但没有。 叶斯只问了一句:“斐青活了吗?” 瞬间,瞳孔紧缩,无数刑法折磨都面不改色的宿良霁慌了阵脚。 他强行镇定下来,滚了滚喉结,沙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斐青死去多年,何必再提起来伤我心。” “你当真不知?长垣山下……” “停!别说了!”宿良霁目眦欲裂,形容憔悴,“叶斯,你想干什么。” 蓦地,鼻翼翕动,他似乎闻到了那股腥甜诱人的血腥味——从高高在上的那人身上传来。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其中诀窍。 “郁光把他的血给你了?!”怒火冲天而起,宿良霁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死死攥拳压抑着。 那明明是他给斐青准备的血。 只差一步……只差一点,他的斐青就能早些活过来了。 他随即又想到什么,表情骤变,迟疑颤了颤眼皮,随后嘲讽笑笑。 “郁光死了?是你杀他取血还是他自愿?他那么爱你,就算是前者肯定也心甘情愿吧。” 这句话似乎戳中男人痛点,叶斯脸色一下子黑沉,嘴唇抿成条紧绷的直线,威压肆虐向宿良霁砸去。 纯血种力量碾压,即便叶斯重伤初愈也比宿良霁强大太多。 宿良霁没支撑过第二秒,“哐当”一声膝盖砸到地面,整个人趴跪着捂住脖子,发出“嗬嗬嗬”的喘气声。 可他不甘心,斐青还等着他,宿良霁竭力抬头睁眼,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你、你想救郁光……你不敢、不敢杀我……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完结。 不知道之前隐晦的伏笔有没有被看出来—— 宿良霁和郁光初见时提起“故人”、干尸手臂上的针眼,宿良霁最后带着针筒来找郁光、四枫院隼说宿良霁时是捉拿归案 (对手指)
第123章 120.“学长……” 距离人类与血族矛盾最深那年,已经过去百年。 猎人组织不再主张激进绞/杀,当年圣水血洗的战役已成历史,而这激化矛盾的罪人也已经在白笼里关了一世纪。 宿良霁是白笼里第一位罪犯,如果中途不出意外,也将会是最后一位罪犯。 他杀人无数,罪有应得,被判入笼永恒监禁。 而他杀人取血的动机却并未向大众披露——在血族与人类的第一次和平会议中商讨了案件细节,并一致决定永恒封存‘复生之法’。 对人类来说,生、死这两件事贯穿一辈子,是最为重要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事。 生死有命,所以古有始皇遍求长生,今有众生拜佛求寿。 一旦‘复生之法’问世于普罗大众,为自己、为至亲、为挚爱,有多少人会做出残杀同胞取血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也不敢保证。 -
91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