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的巨大屏幕,清空了一半的位置。左半边,机器人的正子脑活动正在闪烁着,而在另外的右半边,一个人类的大脑也被解构、显示了出来。 两个小时过后,数据接收告一段落。正子腔关闭。席远早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如果您没来,席院长恐怕不能这么配合。”杭楚泽将刚刚传输打印的几张资料交到了那青年手中。 “是您厚此薄彼,太投入了机器人学了。杭院长,既然是您提议的‘上帝计划’,脑科学院的事务也要劳烦您上点心,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帝计划’迟早会遭到阻碍的,我虽然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但您知道,亚洲研究院是是所有人的研究院,而并非我。我的支持只是一点微末的帮助,您才是可以做出最大贡献的人。”年轻人接过资料,随意地翻动了两下,便抬起了头。 墙壁的屏幕上投射出的两颗“大脑”的抽象数据:人脑解构之后,许多波动竟与机器人的正子脑隐隐重合。 真是个优越的正子脑啊,和人类大脑的复杂度都不分上下了。 那颗人类的大脑也是个优越的大脑,不然怎么会在三十岁的年纪就成为了脑科学院的副院长。 然而,机器人的正子脑和人类的大脑终究有着巨大的差距,人类大脑能被运用的才是冰山一角。 机器人与人类的差距,上等人与平民的差距,上等人中人与人的差距,究竟哪个更大呢?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膝盖,青年的面庞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知多久之后,他看向席院长的方向,“杭院长,您好奇过自己的大脑是什么样子么?” “机器人的大脑和人类的大脑看得多了,也就能大概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了,我不好奇。”杭楚泽道。 “我好奇。”青年忽地起身,走向另一个正子腔。 “这不合适。”杭楚泽迟疑道。 青年回过头,对上杭楚泽的视线,“不必忧虑,杭楚泽院长。您的正子腔的确很令人震撼,探知秘密、剥夺记忆。不过您放心,我也是脑科学院出身的人,我有不想被它捕捉的、剥夺的东西。既然我不想,那它就做不到。” 说罢,他踏进了正子腔。 光束落下,正子腔开启。 一颗人类有史以来可能最为优越的大脑正在被读取。 但与正子腔以往所有的工作历史不同,正子腔,第一次遇到了“屏障”,这是一个不能被完全解读的大脑。 某种“反制”的力量,正在与正子腔对抗着。 良久之后,这位尊贵的人物,也没能避免地昏睡了过去。 杭楚泽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先是落在了机器人天赐身上,最后落在了墙壁的大屏幕中。 屏幕中,机器人大脑解构图中,红斑正在闪烁着,这些从第一次扫描就被发现的“红斑”似乎具有生命力。 它们遍布在这个机器人的生命长河之中,每一天都在生长,变得强烈,在日复一日的扫描之下,也越来越活跃,它们闪烁着,跳跃着,似乎难以抑制,想要冲破阻拦,想要大声呐喊。 这些本不该存在也不可能出现的红斑,却讽刺地表现出顽强的活力,似乎在挑衅着几百年来的整个机器人体系。 杭楚泽对控制台智能系统发出了第一个指示。 那些闪动的红斑开始褪色,如同洁白地面上的尘土被一点点抽吸进吸尘器,也仿佛是一块块存储着血液的血袋逐渐流干。 在那些红斑全部被清除之后,杭楚泽对控制台智能系统发出了第二指示。 杭楚泽眼睑微垂,挡住了眸中的晦暗,也挡住了许多的秘密。谁也不知道这一天,有怎样的两个指令被执行,又有怎样的变化发生。 唯一的目击者是那正在接受扫描的机器人,但机器人又如何窥探到人类的心思? 机器人接收不到外界任何有声信息,只能看着杭楚泽院长,在巨大的墙壁屏幕背景中,沉默地伫立着,有如在演着一场沉默的默片,整个场景里,只有墙壁上投射出的他正子脑里的红斑不是静止。 随着那红斑的消逝,也不知为什么,机器人感觉到一阵失落,这失落不知从何而起,他回首往昔,一切都历历在目,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失去。 那一天,是天赐返程的倒数第三天,也是杭景与他主仆关系结束的倒数第三天,杭景兴奋地很难入睡,他始终坚定相信着天赐会回来给他庆祝生日的许诺。 他可忙了。他把住集体宿舍之前生活的那间公寓宿舍仔细地打扫了一番。在家里还有一个临时保姆的情况下,这里才是他们见面的最好场所。他从来没干过什么家务活儿,忙得手脚酸痛,不过因为满怀期待,一直都很有干劲儿。 生日那一天,他悄悄翘了课,现在的课程都很自由了,他不出现,也不会被多少人注意到。 清晨,新鲜的花朵在瓶中绽放着,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午间,幽幽的香气已经飘至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傍晚,昏黄的阳光洒进来,已不那么鲜艳的花重新多了些许生机;夜里,把自己洗干净,裹着浴袍,蹲在门口,感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迟钝。 午夜的指针即将划过终点,而天赐迟迟还没有现身,也许他要食言了。杭景心想: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数落他一番,他害他苦等这么久。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杭景又心想:就算晚了一两分钟,那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么严重的数落,天赐一定会崩坏的。 他的思绪越来越乱,门还是被敲响了。 杭景腾地站起身,剧烈颤抖的手握住了门把,可是在那喜悦弄昏头脑的前一刻,他想起了天赐的叮嘱,从显示屏看了一眼——是天赐!那一刻,热泪涌出眼眶,他猛地拉开门,狠狠抱住外面的人,颤抖的嘴唇吻上去。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全息的见面是多么自欺欺人,只有眼前的,这个可以触碰的、拥抱的、亲吻的天赐,才是真实的。 沉浸在巨大喜悦之中,他没有注意到天赐有一丝丝的不自然。他被天赐推开时还迷迷糊糊、恋恋不舍,红彤彤的嘴唇上泛着水光,宽松的浴袍因为大幅动作而凌乱,露出了锁骨和小半边白皙的肩膀。 天赐皱了皱眉,迟疑了一秒,将杭景的衣衫理正,才慢慢侧身让开半步,他身后的另外一个人露出了脸。 “这是杭楚泽院长的学生,目前正在机器人学院工作,但他有意重新选择方向,接下来会重新参加研究院考试,杭楚泽院长希望您能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您好,我是贺庭。”那人完全从天赐身后走到了灯光下,微笑着对杭景伸出了手。 他的目光无端有些灼人,但再去捕捉又仿佛只是错觉。不过一阵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却是实打实地覆盖了走廊窄小的空间。平心而论,这个长相英俊,身材修长,是很能令人产生好感的外形条件,他面带笑意,风度翩翩,看起来温文尔雅。 可是杭景觉得又烦躁又委屈——这突然跟回来的第三者,打破了他幻想中的美好重逢。他忍耐着,敷衍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少爷,”天赐看了一眼杭景浴袍下光溜溜的小腿,“很抱歉回来晚了,打扰了您的休息,现在您快去睡吧,我来把客房收拾一下,请贺庭先生留宿。” “不行!”杭景瞪了天赐一眼,而后勉强笑了笑,“贺先生,不好意思,客房很久没有人住了,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好,学校外面有不少旅馆,让天赐带您过去,您看行吗?” 贺庭在这主仆之间来回打量一番,似乎了然地笑了笑,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没问题,你们主仆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本来深夜到访就很唐突了,也就不劳烦天赐送我,我改日再来拜访。” 他如此知趣,杭景挺满意,也不和他客气,对方一走,他就把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天赐拉进了屋。
第37章 天赐与杭景 ====== 门一关上,杭景就把天赐推到门上,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角。到这一刻,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小空间里,他才真正有了重逢的感觉。 他的额头抵着天赐的肩头,胸腔里涌动磅礴复杂的情绪,都不知该怎么宣泄才好。 天赐的手静静低垂在身侧,直到此刻也没有抬起。 杭景低垂的视野里,那双如玉的手能看见蓝色的青筋,可它们一动不动。 杭景的心脏突然悬停了一拍,“你……怎么不抱抱我呀?”他小声问。 天赐的手倏地抬了一下,但随即就放下来了—— “您需要我抱您,是吗?” 杭景忽然有点心慌,他连忙抬起头,去看天赐的神情,那分明是熟悉的,没有什么陌生的神色。他着急地抓住天赐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你觉得呢?你难道就不想抱我吗?” “我……”天赐刚一张口,杭景就堵住他的嘴唇,他没有费力地撬开天赐的牙关,可是只有他自己的舌头是热情的。胡乱地亲吻了半晌,他松开天赐的脖颈,退后半步,有点艰难问:“你怎么了……” 天赐的目光闪过一丝茫然与迟疑,他都喉结飞快滚动着,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主人,一会儿又别开视线。 鼻息里都是那熟悉的气息,过往做过的那些亲密事也都清晰地刻在记忆里,但他感到一丝费解——他不明白过去为什么自己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甚至极度渴望地做了那些事情,对于一个机器人而言,这简直有些荒谬。 而更让他费解的,是他明明没有丝毫想做那些事的冲动,但身体却开始发热,悄悄地出现了熟悉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开始压制那些反应,身体往一旁退了半步,哑声道:“这不合适。” 杭景一愣,“什么不合适?” “都不合适。”无论是刚刚杭景吻他、抱他,还是那些浮现在他脑海中一帧又一帧极度亲密的记忆。 杭景勉强笑了笑,重新攀住他肩膀,“我听不懂,听懂了我也不管。”他仰头再度要亲上去,然而天赐稍稍一朵,杭景只亲在了他嘴角。 无论他怎么不想懂,此刻他都明白了天赐的意思——什么不合适,这些就不合适。 杭景忽地一阵混乱无措,大脑有片刻空白,自从天赐向他报平安之后,他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画面,而此刻的一幕却远不再想象之中,以至于他觉得他还在做梦,一个不愉快的、可怕的梦。 他突然有些着急,急急忙忙解开了自己的浴袍。纯白的浴袍从那细腻单薄的肩头滑落,直直坠落到地板,露出了比浴袍还要雪白的身躯,他知道这副肉体对天赐有着极致地吸引力,每每他脱光了衣服,天赐的目光就挪不开了。他慌慌张张地把自己完全地展露在他面前。 可是,天赐的双手都没有抬起一下,如果换做以往,他早就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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