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沫身上有很多伤,脸上、肚子上都有鞭痕,伤口的红肿都遮不住苍白的面色,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个被肆意蹂躏过的破布娃娃,没有一丝生气。 黎锦呼吸一滞,脚步都踉跄了起来。 黎锦伸出的手都在颤抖,小心翼翼地将白沫扶起来,克制着语气里的焦急,轻声呼唤,“白沫,白沫,醒醒……” “白沫,对不起,是我让阮曦然钻了空子,你醒醒,别吓我行吗?” 黎锦揽着白沫的肩,不安的蹭着他的耳畔,歉疚不已。 “唔……”白沫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他被疼昏过去,再被疼醒,如此回环往复,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白沫!”黎锦惊呼一声,然后紧紧抱住了白沫,露出了一个失而复得的笑容。 白沫疼的眼神涣散,身体僵硬地被黎锦抱在怀里,良久,眼里才汇聚了一点点光。 他缓缓伸出手指,吃力地捏住黎锦的衣服,呼吸微弱,声音更是低的微不可闻,“黎…黎锦……” 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的幻想,可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又难免生出了几分奢望。 “是我,我找到你了,没事了,没事了。”黎锦轻轻抚着白沫的背,温声安抚。 “疼……”白沫半昏半醒间,低低的呻吟出声,弱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儿。 白沫咬破下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呼吸凌乱,哽咽着哀求道,“救…救孩子,孩子要出…出生了,可我生…生不下来,我不会……” 听着白沫无助的声音,黎锦鼻头一酸,连忙安抚道,“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沉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适时开口道,“他的情况不太好,必须赶紧送医院。” 黎锦看向江沉时,如同看向一根救命稻草,姿态是前所未有的低,焦急道,“请你一定要救他,算我求你。” “我会尽力的。”江沉认真道。 这是他能给出最合适的回答,他一定会尽全力救白沫,可他无法保证白沫和孩子都能安然无恙。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独留阮曦然一个人呆愣地站在客厅,心慌意乱。 黎锦绝不会放过他的,还有江沉…… 想到江沉看他的眼神,阮曦然心头一跳,他竟不知道,江沉居然比黎锦还要可怕。 在救护车上,黎锦看着戴上呼吸面罩的白沫,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喃喃道,“白沫,你千万不要有事。” 黎锦心里十分不安,看着这样的白沫,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彻底失去他。 期间,白沫清醒过一次,看着黎锦,眼泪顺着眼尾滑落,那双眼睛盛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沉重地让黎锦不敢直视。 白沫看着黎锦,含糊不清地发出两个音节,“孩…孩子……” 黎锦看懂了白沫的意思,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孩子没事,别担心,你也会没事的。” 白沫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一点,湿红的眼里仿佛含着一团化不开的愁,看了黎锦一会儿,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白沫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 很不凑巧,梁乐正在主刀另一台手术,所以白沫的手术只能由江沉自己主刀。 白沫躺在手术台上,看着晃眼的白炽灯,看向准备给他注射麻醉剂的江沉,哀求道,“江…江医生,帮我…留住孩…孩子……” 江沉的动作一顿,看着白沫沉默了片刻,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白沫,你还要不要离开黎锦?”?
第六十章 “孩子呢?” 生产 孩子变成了一个小盒子 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白沫不安地攥紧了扶手,下意识咬着嘴唇,眼神茫然又涣散,又仿佛糅合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注射过麻醉剂后,尖锐的疼痛渐渐消失,可他的眉头依旧微微皱着,似乎还在忍受着疼痛的侵扰。 虽然是全麻,但因为白沫的体质对疼痛要敏感一点,所以当肚皮被划开的时候,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 不疼,但是让人觉得很害怕。 白沫用指甲扣着掌心,用头脑中残存的清醒,一遍遍思索着自己的决定,心里依旧有些忐忑。 但随着麻醉的劲儿渐渐上来,白沫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强撑着看了江沉一眼,最后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昏睡过去后,他就仿佛坠入了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又莫名觉得心慌。 白沫只能拼命的往前跑,可是却一直跑不到路的尽头,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江医生的声音。 声音忽远忽近的,又有些飘忽不定,却不停回响在他耳边,“白沫,你要不要离开黎锦?” 他是怎么回答的?白沫费力的回想着。 他看到梦里的自己嘴巴不停开合着,却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答应啊!白沫焦急地不停点头。 他努力想清醒过来,可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最后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失重感袭来…… 手术用时两个多小时,江沉完成了手术生涯中第一台男性生子的手术。 很可惜,以“失败”而告终。 江沉完成最后一步缝合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虚弱的白沫,眼里浮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柔光。 “我会帮你的。”江沉声音低沉,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候在手术室外的黎锦,呆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无措地摩挲着手掌,冷峻紧绷的面容里透着紧张和担心。 黎锦心里很不安,连呼吸都乱了几分,眼帘不停颤抖着,完全看不出在商场运筹帷幄的淡定自若。 遖颩喥徦 他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白沫在郊区别墅差点流产那次,那次万幸没有出事,可是这一次,显然比上次严重的多。 难道他就要失去白沫了吗?黎锦猛的攥紧拳头,竭力压抑着这个念头。 黎锦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在等待的两个小时里,他已经成了神佛虔诚的信徒。 他无比希望真的有神佛的存在,可以听见他的祈祷,能让白沫再幸运一次,让手术一切顺利。 哪怕是让他付出金钱、权势,亦或者是寿命,他都愿意与之交换,只求一个大小均安的结果。 在祈祷的某一刻,黎锦突然醒悟了。 哪怕白沫依旧要离开他,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他愿意放白沫自由。 从前他听说过一句话,“给一个人最好的爱,就是放手。” 当时黎锦只觉得矫情造作,酸的不行,在他的观念里,要是真的爱一个人,不就应该用尽手段留住他吗? 最初的时候,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可是生活不是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灰姑娘不会因为霸道总裁的霸道而爱上总裁,再说,白沫也不会灰姑娘。 很显然,白沫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只会更加想逃离他。 这一刻,黎锦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或许之前就意识到了,可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放白沫自由。 可是处在即将失去白沫的巨大恐慌中,黎锦突然就想明白了那句话。 如果他的放手对白沫来说是一种解脱,那么他会试着放手,只要白沫能平安无事。 等待向来是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黎锦却感觉仿佛过了两个世纪那么久。 当江沉走出手术室,黎锦当即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晕眩了几秒,连带着匆忙的步伐都有些踉跄。 “白沫怎么样了?” 黎锦神色焦急,询问的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江沉给出的答案让他承受不起。 江沉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语气微沉,“手术还算顺利,白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 黎锦还没放下的心,因为江沉的转折,再次被高高提起,紧张的问,“只是什么?” 看着黎锦时,江沉的眼神微闪,顿了顿,才继续道,“很遗憾,孩子没有保住。” 黎锦错愕了一瞬,脸上露出喜忧半掺的复杂表情,但总归是喜多一点的,至少白沫没事了。 “孩子…没保住吗?”黎锦喃喃自语道。 得知孩子没了,黎锦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是酸涩的厉害。 “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孩子在腹内窒息,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江沉语气遗憾,透着些惋惜。 黎锦怔怔的听着,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微微垂下头,长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苦涩的浅笑。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惩罚他当初对孩子的残忍,所以才要在这时候收回这个孩子? 可白沫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样的结果?白沫那么想要这个孩子,要是知道孩子没了…… 白沫一定会崩溃吧。 黎锦心口闷痛的厉害,负罪感沉重地压在心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沫,又该怎么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沉默了良久,黎锦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恍惚地重复了一句,“白沫没事就好,白沫没事就好……” “为了白沫生命安全起见,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暂时不能探望。” 大约是出于本心的懦弱,下意识地想逃避现实,听江沉这么说,黎锦反而隐隐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沫,在一刻,黎锦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胆小鬼,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黎锦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着里面的白沫。 心脏被后悔的情绪紧紧缠绕着,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 要不是他一意孤行地要将白沫找回来,固执地把他困在身边,白沫根本不会承受这些痛苦,也就不会失去孩子…… 白沫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有包扎伤口的纱布,又戴着大大的呼吸面罩,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却能让人想象出是多憔悴苍白的一副面容。 过了一会儿,江沉过来提醒他不能在监护室外呆太久,黎锦恍惚地点了点头,却没有挪动步伐的意思。 仿佛在这里守着白沫,就能赎罪似的。 江沉面色平静,沉默了片刻,轻声提议道,“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听到孩子,黎锦浑身一僵,许久都没有做出反应。 就在江沉以为黎锦放弃的时候,黎锦缓缓扭过头,眼眶微红,艰涩的开口道,“好,去看看吧。” 那个他曾经很讨厌,后来和白沫一样期待的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大概也是最后一个了。 黎锦想,无论如何,总该看一看他,哪怕这一面,是第一面,也是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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