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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两颗维生素放入口中，用牛奶冲了下去。 又低头看向镜子的时候，恍惚却看见了赵星川那张冷漠拒绝的脸，一阵浓浓的思念从心底侵蚀上来，化作酸意和无人倾诉的恐惧。 彭玉从门外跑进来，“好了，那边开始了。” 卓辰站起来离开休息室，在坐上沙发之前他已经把自己换了个人。 绥阳的雨季到了，绵延不绝的雨水从天而降，草木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披上了一层新鲜的青色。 卓辰在收工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几条未读都来自方秋芬。 “儿子，今晚想吃你做的炒鸡，酸辣豆芽，还有红烧肉，你下班了就回来做” 过了十分钟，她发：“怎么不回我？” “是不是不想做？” “自己天天吃香喝辣，让妈妈吃外卖像话吗？”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命苦有你这么个坏小孩，这辈子没出头之日，早知道当初把你卖掉还能换点省心钱。” “要是你晚上没有回家，我就上电视台哭诉” “你说你这么一个不像样的人怎么能当明星” 卓辰抿抿嘴，对身边的彭玉说道：“等下到超市帮我买些菜。” 彭玉眉头一皱，知道自家老板最近被糊涂虫老妈折磨的快坏了，语气全是愤愤不平，“又要给你妈做饭？” “嗯。” 彭玉不知第几次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根本不想去帮方秋芬买东西，但她又不能让卓辰自己去，那也太惨了，她点点头。 世界上居然还有那种神经病妈妈，这半个月来每每让她刷新三观，每每让她暗自庆幸自己妈没那么神经病，每每觉得卓辰能好好活到现在绝对是奇迹。 方秋芬每天都换着花样找事，每每以卓辰的事业相逼，狗都知道他多喜欢现在的职业，偏偏他妈妈却要把这个当成要害部位，一次次的打下去。 卓辰呢，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什么都依了她。 彭玉气咻咻的走到猪肉摊，“老板，来三斤最便宜的五花肉。” 摊主在柜台里应了一声，从一众猪肉里调了一块肥多瘦少的肉，彭玉皱皱眉，连忙说：“算了，还是要最好的吧。” 万一那位大娘觉得肉不好不开心再来折腾呢。 彭玉投鼠忌器，憋的慌。 卓辰却已经麻木了，人生就是有很多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要做的事情，他把菜做好摆上餐桌，经历了一场混乱爆炸的公寓厨房已经恢复原状，方秋芬现在独自居住在这里，明明还没有多久，却已经到处都是她的痕迹，随手乱丢的衣服，逛街时被人拉住推销而买的没用的东西，还有一些贴了特产字样的礼盒。 卓辰走到卧室门口，方秋芬有点五音不全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他喊：“饭做好了！” 方秋芬一顿，大声抱怨道：“刚唱到有感觉的地方！！” 卓辰只是返回餐桌坐下，一边是觉得他自己做的饭，不能全给别人吃，但他又没什么胃口，怀着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他捂住闷痛的脑袋。 方秋芬拉开椅子坐下，“你不是要去外面吃吗？文博一会儿就到了，这点菜哪够三个人吃？” 卓辰抬起头，“他不是在上课吗？” 杨文博经过治疗已经可以回校上课了，在医生的多次科普下方秋芬也接受了这个病只要不亲密接触就不会传染的事实，而杨文博竟然也不在意她之前的表现，母子俩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是的呀，但是学校食堂能好吃吗？也没营养。” 卓辰闭闭眼，从椅子里站起来，有一瞬间他真想把餐桌掀了让他们俩滚蛋，但那怒火只维持了几秒钟，最后只给他留下了一片无意义的荒芜。 “哦对了，我想让你杨叔叔也过来，这边医院先进好多，给他看看医生，让他一个人在家也不行。” 卓辰深吸了一口气：“妈，文博已经回学校上课了，只要好好治疗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事了，杨叔叔的腿坏了那么多年，再看也没多大意义，你不如回家去照顾他。” 方秋芬听了就皱眉，这不就是叫她收拾东西滚回老家的意思吗？“你听听你说这话，有没有一点良心？就说你是个白眼狼你还不承认，你从小吃的喝的不都是你杨叔叔家的吗？不知感恩，你长大了是时候该承担责任了，听话，你杨叔叔来了我们就在这不走了，换一套大点的房子住，这房子好是好，但只有一个卧室，我看你是没把我们放在心里，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卓辰呆看着她没说话，方秋芬以为他不乐意，就又说：“你要是真的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连自己儿子都不管，我以后还能指望谁，只能去人多的地方哭诉一下，希望有好心人看到了可怜我一下。” 卓辰早听够了这种话，但还不得不听下去，想到自己会被这样辖制一辈子，身上的绝望就越来越重。 干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摆脱这种人生，他不做演员了，离开这里，跑的远远的，他不是圣人，做不到被这样对待一辈子还毫无怨言。 但是他身边的那些人该怎么办？程老板，詹瑞，方裕华，姜泉，洛非，彭玉，柳双双，放弃他们太难了，但坚持下去也很难。 卓辰站起来，“随便你吧。” 看他朝门口走去，方秋芬得意的晃晃头，“那就说好了！” 卓辰推开门走出去，刚好遇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杨文博，两人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一个不想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杨文博站在电梯口不动，过了将近半分钟，走廊的声控灯都灭了，他发现卓辰还在他面前站着，才抬眼对上卓辰的眼睛，对方的脸雪白雪白，眼睛像一对深邃的大洞，外面一个闪电，卓辰的唇瓣在闪烁中从红到灰，衬得他更像阎王殿里的鬼魅。 杨文博怂怂的喊了一声：“哥。” “你挡我的路了。”卓辰冷冷说。 雷鸣姗姗来迟，响彻云霄，杨文博打了个激灵，横着像个螃蟹似的让开了电梯门。 卓辰走进去，回过身来，眼神似乎从杨文博身上透了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杨文博觉得卓辰是把他当成了死人。 他顿时有点来气，对着已经关上门开始向下运行的电梯说：“你去演个恐怖片吧！本色出演！神经病！” 一阵急雨伴随着那道雷声轰然落地，卓辰没有带伞，从公寓出来，他紧跑了几步钻进路边的24h便利店，买了把伞和几包烟还有一瓶白兰地才结账离开。 也幸好是一家无人超市，不然他这副半落汤鸡的样子一定会被传上网。 在超市门口有一排座椅，被一条细细窄窄的屋檐遮着，雨水把座椅打的半湿，卓辰出门之后弯腰抹了抹其中一个椅子的水珠坐了上去，撑开伞遮住雨滴，他翻出手机看起了刚才发现的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关雄鹏。 从那天公园见过面之后，他们之间也有过几次交流，都是关雄鹏在炫耀自己曝光渣男赵正和的成果。 直到邵楠楠跳楼而死的事以《一女子高楼轻生，请大家珍爱生命》这样一点也不起眼的标题上了绥阳的本地新闻，连个照片都没有，关雄鹏就再也没跟卓辰说过话了。 网上曝光一个富豪的丑闻有那么多人竞相关注，现实里死一个人却如此默默无闻，好像只在她坠入人海的那一瞬间，惊起了人间的一丝浪潮。 “嗨” “其实没啥事，我就是想跟你道个别” “我不做狗仔了” “我反复想了好几天，你说她为啥就自杀了呢？我想不通啊，你说她连当小三给人生私生女的勇气都有，怎么就死了呢？” 关雄鹏并不知道邵楠楠是被赵正和骗了，卓辰也没有告诉他这一切的念头，提起邵楠楠，那个决绝的，飞快下坠的人影就在他眼前重现。 这几天他常对自己说：“那不是我的错。” 关雄鹏很快又发：“这样想好像也有点不对，毕竟人都死了。” 真奇怪，卓辰想，好像人只要一死，就会被既往不咎，邵楠楠和赵正和在一块儿也没人逼她，难道她就没有轻信他人的过错吗？她就没有识人不清的糊涂吗？但毕竟人都死了，再去指责她岂不是太小气？所以活人只能谴责活人。 “但是我就想不通，唉，算了，反正我得出一个道理，有时候我觉得做得对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齁差劲！” “我接下来准备去接点正经的拍摄工作，然后环游世界，先从华国开始，试试能不能自己做个穷游频道出来。” “你就没有想过走的远远的吗，去流浪四方，我觉得那种浪子的生活真爽！” 卓辰伸着被雨水和风催的冰凉的手，僵硬的打字：“我不想，我只想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然后又删了，只发了三个字，“我不想。” 他透过伞沿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和点着朦胧街灯的道路，恍惚间觉得邵楠楠或者是其他游荡在大街上的死人坐在他身边往他耳朵里吹冷风。 好几个声音不停念叨着：“all dreams will come true” 他缩着肩膀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在身边，可毛骨悚然的失重感却像是在身上生根发芽了一样，汲取每个细胞的养分，在这一瞬间趁着雨露疯狂膨胀，在他身上攀爬缠绕，锁住了自由呼吸的喉咙，越来越紧，猝然激发了他求救的本能。 不经大脑指挥的，好像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手指自顾自的给赵星川打了个电话，“接电话，接电话。”他的喉咙惶恐的发出低低的咕哝声，对方却一直没接，直到电话里响起“对方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赵星川肯定已经打定主意永远不见他了，可是为什么？怎么都想不通，卓辰又打了两次电话，两串忙音响到最后，他头晕目眩喉咙火辣的放弃了。 打着哆嗦把刚买的烟掏出来点了一根，一口抽到底，尼古丁让大脑燃烧起来，让他获得了一点虚假的暖意，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顺着路灯走到大街上，一路朝他那个位于青西路口的破旧小公寓走去。 作者有话说： 90章完结，周日~
第85章 从赵正和提交退休申请那天开始, 赵星川的工作量增加了不止一点。 时至午夜，终于忙完了工作，他从书房走出来才注意到外面的雷鸣电闪，他站在窗边朝远处看了看, 一片漆黑, 平日里的璀璨在风雨的乱流之中不值一提。 脑子里只要一放空, 卓辰就出现了，他的声音，他的样貌,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赵星川脑子里复活并且顷刻间占据了全部。 而今晚可能是外界的萧索和凄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卓辰说的那句：“人都会死的，死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 再美的东西也有消亡的一天, 但卓辰眼里抹不去的冷漠让赵星川始终无法心平气和，一个人要是连人命都不在乎他还能在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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