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锐鸣笑着摇了摇头,就着烤串又喝了一瓶半,感觉头昏脑涨。章寻吃也吃够了,喝也喝足了,靠着椅子舒舒服服地观察他,时不时套他一两句话。 “闻锐鸣,你单身多久了?” “七年……” 章寻啼笑皆非:“单了这么久,难怪你——” “嗯?”闻锐鸣眯眼盯着他。 他一怔,感觉对方压根儿没醉,随即闻锐鸣的目光却恢复浑浊,“我什么?” 章寻低头轻骂:“又装蒜。” 闻锐鸣咣一声趴桌上了,章寻又气又想笑,后背往椅子上一靠。 真不行了? 看看再说。 他掐掐鼻梁,朝老板招了招手:“你好,你这儿有烟吗,给我来一包。” 老板娘送来包普通的,还附赠一枚打火机。章寻也不挑,就着火点起一根,抽得慢条斯理,全当消食。 这时沈嘉发来消息问一些工作上的事,他把烟拿出来夹在左手,两手回完消息后也没急着继续抽,左手滑了滑社交软件,右手空出来垂在膝盖间。 跟别人想象得不同,他的社交软件没几个朋友,聊得多的也就谢炎等人。他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正往下浏览,右手却无意触碰到一点暖意。 是闻锐鸣的手。他人倒在桌上,手臂自然垂在桌下,稍微一动就碰到了。 周围到处都人声鼎沸,喧闹而富有生气。 章寻垂下眼帘,左手弹了弹烟灰,表情如冰山,右手却不动声色地打开,修长的手指与闻锐鸣十指交扣,手背青筋微微收紧。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同时很自然,半点也不矫情。章寻由着自己的心情,他想接吻了就索吻,想把闻锐鸣留在身边就答应出来吃宵夜,想牵手就在桌子下面十指紧扣。 握了一小会,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章寻收回手接起电话。 “有事就说。” 章浩委屈不已:“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嘛?无情,绝情!”逼得章寻口气缓和下来:“行了,什么事说吧。” “哥,给我转点钱……” “……”章寻怀疑自己脑子锈了才会在刚刚泛起那么一点不忍心。 “又没钱了?上周不是刚给你转过一万?” 章浩噼里啪啦啰嗦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如何如何开销大,爸又不肯多给,他只好来求哥哥了。 章寻听到一半就打断了他:“我在xx路夜市,你过来一趟。” “干嘛啊?” “闻锐鸣喝多了,我也喝了点,你来开车,顺便帮我把他扛回去。” “!” 这就是拿人的手短。章浩不出二十分钟杀到指定地点,十分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小跑腿的,跟他哥一起将闻锐鸣架上车。 “他家在哪啊哥?” 章寻淡声:“去我那儿。” “喔。” 章浩这小子别的不行,开车还算可以。他哼着小曲抻着脖子认路,顺便开了句玩笑:“闻哥今晚怎么喝多了?这哪是保镖该有的行为啊,一点儿也不称职。” 章寻看向窗外夜景,云淡风轻地说:“高兴就多喝了两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喝就喝。” “我又没说不行……”章浩从后视镜瞥他哥哥,“哥你真护短。” “把遖颩噤盜灯关了。” “干嘛关啊,关了一点都看不见,乌漆嘛黑的。” 章寻:“耗电。” 章浩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摁灭车顶灯。 闻锐鸣原本靠着窗,但路上难怪会颠震,头容易磕到。章寻解开他的安全带,一言不发地将他身体扳过来,放倒在自己大腿上。 他仰着脸呼吸低缓均匀。 章寻面朝前方,一手搂着他的上半身,一手在黑暗里细细描绘他的眉骨,想象他额上留疤的模样,莫名觉得应该也不难看。
第46章 主动权 清早闻锐鸣撑起宿醉的额头,发现自己躺在章寻家次卧,上身精光赤裸,但长裤穿得严严实实。 根据一般推理能力,衣服不是半夜他自己从身上扒下来的——谁家好人睡觉只脱衣服不脱裤子? “老板。” 喊了没人应,闻锐鸣光着膀子出去,听到厨房有轻微的脚步,表情瞬间多了一丝诧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转性了? 刚想过去看看,结果搁在床头的手机忽震。 是姐姐闻敏打来追查他的行踪:“你昨晚怎么没回家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搞得我跟多多还挺担心的。” “喝多了。”闻锐鸣沙哑的嗓音相当有说服力,但闻敏依然觉得疑点重重:“老实交待,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没有什么啊,我看你八成是有对象了。而且对方姑娘条件还挺不错的吧?看你每天把自己拾掇得有多精神就知道了。” 闻锐鸣扶着额忍俊不禁:“姐,你说哪去了。” “有就有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改天带回来给姐看看。你喜欢的我肯定没二话。” “以后吧,他还没松口。” 闻敏轻声嘲笑:“嫌你年纪大还是嫌你没钱啊。” “可能都嫌。” “那你要加油啊,争取好好表现,早日转正。” 闻锐鸣含笑不语。挂了电话他走到厨房,下一秒就眼皮猛跳。 “闻哥你起啦?”章浩握着把主厨刀,扭着脖子颇有些滑稽。 “……你哥呢。” “舞团呗,不然还能去哪儿。闻哥你吃生菜吗,吃我就给你夹两片,不吃就光给你放西红杮。” 章寻走前也没说让他做早饭,他纯属自己饿了,然而兄弟俩一脉相承的只会做三明治。 手忙脚乱中他还不忘偷瞄闻锐鸣的身材一眼:“闻哥你这腹肌跟搓衣板似的,怎么练的啊,改天教教我。” “没刻意练。” 一般人坐着难免有点赘肉,但闻锐鸣没有。他胸肌微鼓,腹肌平坦,人鱼线明显,活脱脱就是男人梦想中的身材。 “这点肌肉还是当兵的时候攒下来的。” “哎,要是我也能去当兵就好了,省得每天在这儿招人烦。” “当兵没你想得那么轻松。” “我知道啊,我又不怕苦。对了,上回你们报完警,警察抓谢金坤了吗?” 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吻闻锐鸣也只从他嘴里听到过。 “没有。” “那你不行啊。”章浩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我哥的保镖,肯定得保证他的安全啊,都知道是谢金坤干的了还轻易放过他?没道理吧,他以为他是谁啊这个傻逼,改天我非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闻锐鸣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不代表认同,而是他觉得无话可说,跟章浩没有解释的必要。 “算了,我看你也靠不住,我哥的事还是得靠我。”章浩撇了他一眼,冷哼道。 “别多事,他不是好惹的。” “你们都怕他我不怕,再说我又不靠蛮力,我靠脑子。” “我不想再劳心劳力救你一次。” 闻锐鸣不言不语的时候神情很淡,甚至趋近于温和。但当他认真跟你说话,嗓音背后的威慑力就不容小觑。章浩心里发虚,色厉内荏地吼了句:“你以为你是谁啊,是我哥的保镖就管好我哥就行了,谁要你救我了?” 吼完他将手里的三明治往桌上一摔,气冲冲夺门而出。 闻锐鸣端起盘子收拾残局,收拾好了拿出手机给章寻发消息。本来被这一早上搅得心情不佳,但看到上条跟章寻的文字,阴霾忽然就散开了。 上一条是章寻说:【晚上的试演给你留了票,别迟到。】 他对着这行字把回复补上:【知道】 没想到章寻那边的反应比想象中来得快,“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几秒,但也就两个字发来:【醒了?】 【嗯,刚醒就把你弟弟得罪了。】 【抽他一顿也应该。换件衣服直接来剧场吧,今天谢金坤也会来。】 闻锐鸣回了个“马上”。 晚上是十面埋伏试演,剧场里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章寻以外的主要演员都在后台严阵以待,其中又以罗祥峰最为紧张,腿都快抖断了。 这次试演是带妆的,但部分道具还没准备好,只能先拿些替代品凑合着,好在最关键的场景之一——合卺床已经制作完毕。 红帷纱帐云纱袍,配合薄黄色的暗调灯光,项羽跟虞姬从刚开始的互诉衷肠,抵死缠绵,到后来的难舍难分,都是在这张床和这个房间。 舞蹈跟道具这么编排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要把最美好的部分切开给观众,以最血淋淋的方式呈现,浪漫的同时也充满悲剧色彩。大厦将颓,霸业将要一败涂地,但还有些柔软的部分不被冰冷刀剑所伤,甚至令死亡伴随些许悲凉的诗意。 杨帆早早来到后台,本以为章寻应该坐在哪里闭目养神,没想到转了一圈,最后倒在剧场后门外把人给找到了。 只见章寻笔挺地站在后门外的空地,肩宽腿长,从后面看就像是一株气质绝佳的松柏。 他像是在想事,没拿手机。 等他转过身杨帆大步迎过去:“一会儿就该登台了,首席这是在想谁?” “没想谁,放空放空脑子。”章寻说,“你来抽烟?” 杨帆没直说自己是来找他的,索性点了根烟抽起来,笑笑道:“可不是?要试演的人又不是我,我倒替你紧张上了。准备得怎么样。” “有点紧张,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杨帆右手落在他肩头,亲昵地捏了捏:“试演而已,能成最好,不能成就接着练呗,否则还能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我也担心砸了团里的招牌。” “砸了就砸了,本来这招牌能竖起来也有你一大份功劳。” 杨帆倒是很懂开解人。他陪章寻在这儿站了会,逼章寻抽完二手烟又把人送回去。 路上他早就有打算,但故作不经意地问:“闻锐鸣呢。” “还在路上。” “那我可得感谢他了。要不是今天他腿脚慢了,我还没这个荣幸当一回你的保镖。” “Alex.”章寻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要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嘴角非常不明显的笑意,“别打趣我了,不过一个保镖而已,值得你这样?” “又拿这句话来搪塞我,要真只是一个保镖而已,谢炎要给他开双倍工资把他撬了,你怎么还攥着不放。” “是你们把事情想复杂了,我用他用着顺手,不想换人。” 杨帆半晌没吭声,少顷,到底还是为章寻的利益考虑,语气复杂地开了口:“我看是你想简单了。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吗?都说你找了个保镖当炮机,这种传闻对你很不利。” “Alex!”章寻强忍愠怒,尾音却隐隐发紧,“你用词太过火了,有失水准。传闻多半是谢金坤故意放出去的,没必要当回事。我先回休息室,一会儿厅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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