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明显,轻易捕捉不到,要靠猜,靠揣度,但它让这场成年人的游戏极具成瘾性—— 一方面担心自己上瘾,一方面又觉得对方实在对味,根本没办法不擦出火花。 只要想好了章寻就不犹豫。他轻微颔首:“可以。” “谢谢老板。” 以前一直称呼老板还不觉得,今晚乍一叫真有点别样的感觉。章寻面皮微紧:“休息吧,不早了。” 他起身往自己那边走,闻锐鸣咳了两声,等他躺好闭上眼才问:“你刚才说除非什么?” 隔着帘章寻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章寻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个:“嗯,什么?” “你说让我当你的炮灰,除非什么。” “这句话不重要。” 章寻语气镇定,但闻锐鸣的嗓音因为缺血而沙哑莫名:“能不能再考虑考虑,老板,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信心。” “……与我无关。” 闻锐鸣目不转睛地盯着布帘后他侧过的身,纤窄的腰,修长的双腿:“有关。以前没得想,现在有具体目标了,想法也变得很具体。” “所以呢。” “我怕日子太难熬。” 单身汉的生活那是没得选,现在解放一半,等于没解放还罪加一等。 章寻不再接话,在布帘那边阖眼。而且他背对着闻锐鸣,从后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连头发丝都跟之前一样。 看来是不会有回应了。 闻锐鸣同样闭上眼,忽然听到帘后略显突兀的声音:“伤口疼就叫我,别老怕麻烦别人。” 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这嗓音很清淡,但透露出的意思却很温和。 “谢谢老板。” “应该的。” 等闻锐鸣不再开口且呼吸均匀,章寻在那头无声地松了口气。过了许久他翻身下床,把闻锐鸣床头那盏小灯给关了,好让床上躺着的人睡得舒服些。
第42章 下不为例 闻锐鸣在瑞山医院已经住院两周了。 他在临江没什么朋友,所以来看他的人也不多,不过大致还是可以分成三拨。 第一拨是赵晓波。 事故给赵晓波的右膝造成了永久性损伤,导致他以后都无法伸直右腿。至于那名当场死亡的司机,从两年前就开始跟他,算得上尽职尽责。赵晓波也还不算完全冷血,醒来后立即让人去处理对方的身后事,并且把那人的老婆孩子接到临江来由手底下信得过的照料。 但对于闻锐鸣他的疑心还没完全放下。能下地走路之后,他由人搀着来找闻锐鸣,眼神已经找回几分狠辣精明。 “活这么大老子最不喜欢欠谁人情,说吧,想让我怎么个感激法。” “赵老板想多了,当时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救你。”闻锐鸣虽然伤还没痊愈,但面对面一站比赵晓波高半个头,首先气势上就完全压过,其次他压根没想要压过,神情甚至淡淡的有些厌恶。 “我在问你,你闻锐鸣救人的理由,没问别人。”赵晓波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少跟我兜圈子。别人,我信,你?咱俩可不是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的确没有理由。”闻锐鸣侧过脸,抬抬下巴。 赵晓波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西南方向,但压根什么也没有。 外面再远就是山,根本没别的东西。耍我?赵晓波皱紧眉,听见闻锐鸣平淡地叙述:“我在那个方位,离临江近一千多公里的地方当过兵,从山里救过人,也被其他人救过。可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惯性。” 就这么简单?赵晓波一双眼睛死盯着他,过了许久态度才缓和下来。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救了老子的命,我认。这次算我欠你的,往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就吭声,我赵晓波哪怕现在残废了一条腿,想把这个人情给还上还是办得到。” 后来赵晓波转院,临走前把闻锐鸣的医药费给结了,其余倒是没怎么样,闻锐鸣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拨人就是以前的老战友葛辛和指导员孙一诚,他们从洪山那边听说他受伤的消息,趁着周末能出军营立马坐了车过来。 闻锐鸣当时拎着保温壶回房,到门口发现里面站着两个人。 葛辛跟孙一诚一身军装,前者肩头一杠两星,后者一杠三星。他们手拿军帽,身板笔挺,从背后看也是十足的精神飒爽。 葛辛听见脚步声,见到他先是脸一皱,紧接着上来就是一拳擂在他肩上,“孙子!” “……” 闻锐鸣笑容满面:“老葛,指导员,你们怎么来了。” 孙一诚毕竟管了他两年,那股子领导范儿还忘不掉,忍不住跟他吹胡子瞪眼:“我们还来不得了?上回就嘱咐过你小子要小心,别一天到晚还跟个愣头青一样到处蛮干,这回好了,阴沟里翻船了吧。” “指导员,山体滑坡叫意外,不叫阴沟里翻船。” “差不多!你明知丫语文不好,别跟丫争!”葛辛率先红了红眼眶,搁在他肩上的手转而狠狠揉了揉,“妈的……弄得我忒感性。说说吧,来之前孙一诚告诉我你脑震荡了?真事假事,不会智力退化吧。” “那倒不至于。” “我看也是,你丫没什么退化空间。” 孙一诚哈哈大笑:“可算又见着你们斗嘴了。” 以前在部队里葛辛就爱跟闻锐鸣开杠,哪怕是单方面的压制他也乐此不疲。他拿闻锐鸣当真兄弟,他能说别人不能说的那种,要不然闻锐鸣也不会对他父母的事比对自己还上心,刚来临江时连工作都没找到就到处奔波帮助解决问题。 闻锐鸣请他们坐,给他们倒水喝。 病房里没多余杯子,只能拿一次性的凑合,但他们毫不在意,三人凑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谁还在乎拿什么喝水?极端条件下他们甚至可以两三天不喝水,比如军事竞赛越野求生的时候。 孙一诚指着闻锐鸣头上的纱布:“听你姐说你是为救那个雇你的大老板受的伤,你小子为钱玩命呐?在外面打工就是打工,别把自己的命搭上!” “不为钱。” “不为钱那为什么?那人难不成还能给你颁个奖章?” “颁不颁奖章都得救。他是我老板,平时对我没得说。” 见闻锐鸣面带微笑,心情一片大好,葛辛不解地盯着他瞅:“你谁啊谁,你还是闻锐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受个伤还受高兴了……我倒真想见见你那个老板,看看到底何许人也。” 孙一诚评价说:“我见是见过,除了长得标致点,其他的跟咱们也一样嘛。何况一个男的要长那么好看干什么,又不演戏。倒是他那个弟弟挺有趣儿的,没他那么美丽冻人。” “……啧。”葛辛满脸嫌弃,“一个大男人,美丽个屁!” 闻锐鸣抓了抓发顶,笑着保持沉默。 送走了孙一诚跟葛辛,周六那天轮到第三拨人来,也是闻锐鸣最没想到的人——他姐竟然带着吕小雅来了,就是他曾在医院偶遇过的儿时伙伴。 还没上楼,在楼下闻敏就亲热地嘱咐道:“小雅,一会儿见到锐鸣别说咱俩商量好的,就说在门口遇上了。” “姐……”吕小雅笑得很为难,“这医院这么偏,想遇也遇不上呀……我真以为只是单纯来探病。” “没事儿,锐鸣想不了那么深。” 吕小雅心说这要是还想不到,怕不是个傻子吧。但上去以后她到底还是听了闻敏的话,没有直说自己是专程来的,而是假称自己有亲戚在这里住院,顺道过来看看闻锐鸣。倒不是真对闻锐鸣有什么想法,主要是怕尴尬。 闻锐鸣也没想到她们会来,正在病房里学英语。最近他英语突飞猛近,毕竟时间很多,不学也不知道怎么打发。 “锐鸣!你看谁来了。” 闻敏站门口笑着喊了他一声,等他转过头来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吕小雅。 吕小雅感觉有点棘手,直不愣登地摇了摇手:“Hi?” “Hi.”闻锐鸣合上书。 “你在看书啊?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哪里话。”他去隔壁拿了把椅子来,“请坐。” 她穿的是条裙子,下半身露出很长一截腿,闻锐鸣又给她拿了条毯子让她盖,“这里是中央空调,我不会调。” 吕小雅爽直地乐出声:“你可真成,空调都不会调。” 真是个好性格的姑娘。 闻敏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越瞧越觉得般配,心里喟叹自己眼光好,一看一个准儿。不过她不是什么老迂腐,属于是愿意操心但不强迫,俩人能看对眼固然好,看不对眼就拉倒。 “姐,过来堵吗?”闻锐鸣打断她的天马行空。她赶紧说不堵,再说下地铁后转公交车也坐不了两站,免得以后弟弟不让来了。 “下次来别拎东西,这里什么都不缺。” “小雅的一点心意嘛。” 说了不是专程来看闻锐鸣的,怎么会带水果?吕小雅怕真让人误会,急忙给闻敏使眼色,闻敏半晌才接收到信号,哎呀一声:“你们坐,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 “......”什么脑回路。 吕小雅窘得不行:“姐,你坐吧,我去洗就成。” “哎把水果拿上!” “喔!”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闻敏简直乐不可支,扭头瞅着自家弟弟:“可爱吧?” “嗯。” 咦,有戏? “她从小就很可爱,”闻锐鸣说,“现在看也还跟小时候一样亲切。” ……亲切是什么形容词。 闻敏问:“除了亲切就没点儿别的?” “比如呢。” “比如你姐夫看我,那肯定就不是亲切。” 闻锐鸣忍笑,肩膀微微耸动。 “跟你说正经的呢,”当姐的一巴掌拍他大腿上,“……算了算了,去给小雅帮帮忙,别光坐在这里等吃。” 闻锐鸣起身出去。 吕小雅出去就找盥洗室,可人太多把她拎的袋子挤掉了,正弯腰捡呢,旁边出现另一双手。 “谢谢谢谢……” 她猛地一抬头,眼前是个挺拔瘦削的男人,看着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其实她之前只在医院里匆匆见过章寻一眼,按道理说是不可能记得住的,但章寻偏偏又让人那么过目难忘,所以才会觉得眼熟。 地板上有灰,章寻捡完水果随她一起去盥洗室洗手。 进去以后吕小雅从旁一声不吭地观察他。虽然能看出不是小年轻了,但他的骨相生得很好,轮廓又异常标致,完全不会给人老成的感觉。 而且他手掌很匀称,洗手的时候微微弯着腰,动作一丝不苟又有条不紊,不带什么情绪的侧颊显得平淡生冷,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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