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那是我放的信号灯。我带着李旭和厄尔斯的人出来。但厄尔斯突然背叛了我们,试图杀我。我那灯是给李旭看的,是提醒他动手的暗号。 “你现在马上跟李旭联系,必要时立刻去风力发电处支援。另外,你要注意提醒基地的我方人员,为避免厄尔斯的人下手,该先杀了他们!” 语毕,林宴迟快速切断耳麦。 林宴迟抱着强大的恨意,以及尽快离开这里的意志做出了这一系列事情。 他并没有算计得太周全,因为他知道的信息太过有限。他只能尽可能地提前准备好可能会用上的东西,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就譬如那经常出现在沙漠地带,但却永远随机发生、无法被精准预知的逆温现象,就是他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之一。 他不确定老天会不会帮他。但他豁出去了。 现在看来天意还算站在他这边,逆温如期而至,他也能利用穆合和厄尔斯之间的微妙关系,让这二者狗咬狗,以便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宴迟摘掉面具和发套,拼了命地往前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汗水和体温将冰块融化,复又重新结冰,他如坠冰窖,双腿也似灌了铅,可他根本不敢停下来。 林宴迟不免想到了9岁那年在海上漂泊的经历。 沙漠里没有水,大海里的水不能喝。他这两次境遇无疑十分相似,区别只是他现在必须不停奔跑,而当年他只能随波逐流。 不过林宴迟比当初还更想要活下来,拼尽全力也想活下来。 平时林宴迟的大脑总是处于高度运转的状态。 技术,材料选择,计算,数据,代码……这些东西占满了大脑,他很少有时间想别的东西。 此刻,极度的疲惫总算把那些复杂的计算、公式等等全部驱散,在这之后,他脑中有一张脸越来越清晰——那是容还的。 他曾以为和容还之间不过是露水姻缘,搞不好哪天两个人就散了。 他还以为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安慰剂,只是图容还的身体,不会真正对他动心。 他以为在放下贺寒生后,他完全没有再投入下一段感情的兴趣…… 可他此刻很想念容还。 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很惊讶。 如果他马上会被基地的人击毙。 他发现死前他最想见一面的人,居然是容还。 他想,至少他欠容还一句抱歉。 他对容还有所隐瞒。他答应过容还会在医院等他。可他食言了。自那次分别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再见过面。 林宴迟老窝在实验室里,锻炼的机会并不多,体能其实不太好,尤其他长跑的耐力不够。沙漠又实在太过严寒。没过太久,他就撑不住了,只能尽力放缓了速度,到最后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跑,连耳麦掉了也无力再回头蹲下身将之捡起。 筋疲力尽的感觉,体力的巨大消耗,让他觉得时间无比漫长,以至于完全无法估算自己到底跑了多长时间。 直到看到晨曦降至,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停了下来,就近找了块岩石躲起来。 ——居然一整夜都已经过去了,可他什么危机都没有遇到。他总觉得自己这一路有些过于顺利。 李旭他们见自己迟迟不归,总该发现有问题,继而追过来的。 就算他的挑拨离间太过成功,李旭联系不上他,会以为他被厄尔斯的人掳走了,也该立刻进行追踪他、解救他。 可这路上林宴迟连一架无人机都没看见。就好像根本没有人往这个方向找他,这是怎么回事? 不久后,林宴迟听见了汽车的行驶声。 再过了一会儿,这辆车停了下来,车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走下车,正在朝林宴迟靠近。 林宴迟甚至看到了电筒的光亮。 他立刻躲进阴影里,与此同时拿出了一把枪握在手中,眼神充满警惕与杀意。 “咔嚓”一声,枪上了膛。 下一刻,林宴迟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宴宴,是你么?” 贺寒生?怎么会是贺寒生? 是只有还有贺寒生,还是他也来了,不对,我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林宴迟有些错愣,但也立刻收起手|枪,从岩石后方钻出来,就这么在晨曦时分对上了贺寒生一双充满担忧的深邃眼睛。 看到林宴迟的那一刻,贺寒生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感到了安稳,看到了巨大的宽慰与欣喜,脸上立刻绽放一个笑意。 林宴迟的反应却有些让他出乎意料。 9岁的时候,他是在海面上救下林宴迟的那个人。 风浪里,他对上年幼的林宴迟的那双眼睛,读到了他眼中意味着“终于得救了”的眼神。那会儿林宴迟的眼里写着不可置信、欣喜、崇拜、感激、被救赎…… 19年后的情形和当年何其相似,林宴迟徒步在沙漠里奔波了许久许久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仍然是他。 无论是从前的茫茫大海,还是现在的无垠沙漠,先找到林宴迟的人始终是他。那么按理他应该仍是林宴迟的救赎才对。 可这一回,贺寒生只在林宴迟眼中看到了错愣、空洞、以及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林宴迟的双眼才总算有了焦距。他感激地看向贺寒生道:“谢谢你,只是你是怎么……” 这一刻贺寒生的心情无比矛盾。 他既因找到林宴迟、确认他还活着而感到欣喜,可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又传来了绞痛。那是因为他心知肚明,林宴迟的期待落了空——他刚才期待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贺寒生走上前,不由分说先把林宴迟拉上车,然后迅速驾着车带着他逃向沙漠之外。 过程中他好几次开口又闭上,最终到底还是说了句:“容还他……他也来了。我们一直在用隐形无人机监控这边,看到了孔明灯。他担心你这个举动会引来危险,所以让我来救你,他那边……” 林宴迟蓦地坐直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这一路如此之顺了。 那是因为容还在为他打掩护。 这意味着容还在吸引了基地那边人的所有火力!他把危险全都引向了他自己。 林宴迟脸色本就不好看,此刻已是比纸还苍白单薄。 贺寒生把车内暖气开到最大,将汽车暂时切换到自动驾驶,然后不由分说给他披了条毛毯,又把干衣服扔给了他。 “换身衣服,别生病了。” 瞥见林宴迟那明显露了着急与担心的眼神,贺寒生眉头皱紧,但也安慰了他一句: “别把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穆合带走了不少机密。那些事儿本来就是他们019部队要调查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探探这基地的虚实…… “容还确实要救你,但来这基地,也是他作为军人的任务。N1区军方绝不会允许穆合把那么多核心技术泄露给N18区的厄尔斯。” “可他们来的人应该很少。只能打游击对么?”林宴迟道,“不行。他们完全不了解那边的情况……我知道基地的地形,带我过去!或者至少你帮我和容还通话。他……他和019的人都太危险了。” 林宴迟表现得越担心,越是在往贺寒生心口捅刀。 不过贺寒生倒也并没有让容还死在这里的小人之心。他自认很大度,完全可以等这些乱子结束后再和容还公平竞争。 此时他只道:“容还猜到你会这么说。他让我无论如何先把你带回去。宴宴,他们019作战经验丰富,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他们,别操心了。你这样子……我看你已经发烧了,回去好好治疗!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宴迟立刻反驳。“你先让我跟他联系一下。” 贺寒生脸色微沉,但也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并没有人接听。 于是他找出纸笔递给林宴迟。“他在跟基地的人打游击,每分每秒都有危险,哪有时间接电话?这样,你把地形图,还有其他想告诉他的注意事项,都写在这纸上,我拍给他。这样他随时能看见。” 林宴迟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不用纸笔。你手机给我。我会用你用的设计软件。用那个能画得清楚一点。” 贺寒生脸色不太好看,然而看见林宴迟那一脸疲惫至极濒临崩溃的样子,又说不出重话,只能愤愤说出一句:“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拿着贺寒生的手机,林宴迟很专注地用起了软件绘制地形图,并不断输入着文字批注。 过程中贺寒生问了他一句:“做完这一切,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肯好好休息了?” 林宴迟点了头,状似乖巧听话,但贺寒生现在不上当了,知道他在敷衍自己。甚至连容还都提醒过他,他得提防着林宴迟。 是以贺寒生现在毫不怀疑,等林宴迟用完手机,搞不好会找机会拍晕自己,争夺这辆汽车的控制权,然后不顾危险地去找容还。 于是贺寒生先发制人,等林宴迟将大致的地图绘制完毕,猝不及防将一根麻醉针扎进了他的胳膊。 说起来,这麻醉针还是容还为他准备的。 从林宴迟手上拿回手机,贺寒生联系上容还,替林宴迟向他报了平安,把地图给他发过去,把驾驶系统切换成手动驾驶以备不时之需,再载着昏迷过去的林宴迟风驰电掣往安全区域赶。 · 林宴迟足足睡了12个小时才醒过来。 这个时候的他已在贺氏能源基建办公区的总裁办公室。 这里由雇佣兵看守,相对来讲非常安全。 睁开眼,想起什么之后,林宴迟立刻跳下床。 在看到贺寒生,猜到他做了什么之后,林宴迟面露强大的怒意,一把打翻贺寒生给他递过来的水,再揪住他的衣领,嘶哑着声音质问。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阻止我帮他?他会有危险,他会——” 林宴迟几乎狂奔了整整一晚上,双腿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揪住贺寒生衣领的两条手臂也根本没有什么力道。 贺寒生沉着一双眼眸,颇为容易就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挣脱开,再将他一把抱起来,直直摔回了床上。 “烧还没退,你给我好好躺着! “林宴迟,我知道你关心他。但你是烧糊涂了,还是关心他到失去了理智? “你在科研上确实成就高,但毕竟不懂军事,也不懂他们是怎么作战的,更对019那个小队完全不了解!你现在站都站不稳。可容还在和人以一对多打游击。你过去是帮忙,还是添乱?!你不该是不知轻重的人! “还有,你画的地形图,我已经发给容还了。我也希望他能平安归来,我也会担心。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贺寒生就是那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小人,要在这种情况下让容还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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