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乘客,大部分人都不富裕,不在权贵圈,不涉及什么阴谋阳谋,也没有人怀揣着特别的黑科技或者别的秘密以至于有人为了杀他不惜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你相信我,我连像样的、有人非要让那架飞机爆炸的动机都找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林宴迟开口道: “空难是意外,但可能有其他人出于其他目的,破坏了数据,毁坏了乘客名单。对么?” “确实有这个可能。只不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负责调查空难本身。哦对了,你要是对这事儿感兴趣,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条线索—— “我调查走访的时候,去拜访过N17区的那名航天公司的总裁。当然,那会儿他已经不是总裁了,那件事发生后,他立刻被辞退了。 “总之,按他的意思,删数据、毁坏乘客名单的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但他觉得他……他好像失控了。他说他平时是个理智冷静的人,按理不会做出这种事,那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那么怕老婆,一时冲动就……他只想着不要让老婆发现小三是谁。” 侦探道,“对了,你是搞脑科学的……那你说,这个总裁是不是被人操控了意识,这才故意抹除了数据?” 操控他意识,破坏了乘客数据的人是谁? 该不会是可能早就掌握了脑指纹技术的孟景浩? 可他为什么要抹去飞机的乘客名单? 林宴迟不由皱紧眉头,再问:“我穿着和贺恒一模一样的衣服,你知道为什么吗?” 侦探否认。“不知道。贺寒生其实怀疑过这一点,但他查不出来。兴许就只是,你恰好买了那种样式的衣服吧。 “虽然你不坐在头等舱……但也许并不穷。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所谓的你来自N18区贫民窟的故事,纯粹是贺家瞎编的。” 闻言,林宴迟的双肩几乎颤了几下。 此刻他已顾不上衣服的事,顾不上孟景浩,也顾不上追寻有人故意损坏乘客名单的动机。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再道:“继续讲下去吧。贺家为什么……要编造我的身份。” 停顿了一下,侦探再继续道:“为了查清你的真实身份,贺家想过从航空公司的账务明细入手调查,为了搞到这份资料,他们还颇费了一些功夫。 “但还是那个问题,这家公司的记录太过潦草,针对未成年的乘客,在入账的时候,收入项目统一记在了【未满18】这个大分类里。 “所以,即便拿到了账目明细,贺家也无法通过年龄排查出任何结果,无法知道你到底是谁。 “哦对了,其实我刚才有说得不准确的地方,贺家认为你来自N18区,这也不完全是瞎编的。 “在这个星球上,其他各大区基本都有相对比较全面的DNA库,但你一个都没有匹配上,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N18区的人,毕竟只有N18区没有做全民DNA的统计入库工作。” 林宴迟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知道了。就算查不出我是谁,贺家又为什么要编造我的身份?我……我有一个吊坠,按贺寒生的说法,救我的时候,吊坠一直挂在我的脖子上,那里面有我的全家福……他还帮我修复了这张照片…… “难道吊坠是假的?吊坠里的照片,是假的,照片上所谓的我的父母,通通都是假的?” “是……是假的。那是贺家请人用AI画的,然后再请画师做了修改。应该是怕被你以后发现照片有AI的痕迹,所以他们就说把被海水损坏的地方做了修复。” 侦探道,“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这是赫艳的意思。你把父母彻底忘了,估计不会生出什么报仇的想法。但她又查不出你是谁,不知道你父母的样子,于是就找AI根据你的容貌逆推了一下……她想让你记得父母,继而记得仇恨……” “所以……所以我其实……也不叫林宴迟?什么我是父母的晚来得子,因此名字里有个‘迟’……都是假的?” “抱……抱歉。都是假的。是赫艳编的。她甚至为此咨询了专业的心理医生。” “啪”得一下,林宴迟再次关闭了麦克风,只因他几乎无法再以正常的语调开口说话。 他不愿被外人,比如眼前这个侦探听出他话语里隐藏的脆弱。 9岁那年,他在病房里见到了15岁的贺寒生。 当时的贺寒生多么温柔,对他又有多好? 林宴迟记得清楚,那会儿他对自己说了很多话—— “我救下你的时候,你脖子上挂着这个。” “照片做了防水,没遭到太大破坏,不过边角地方还是有损毁,我就找人帮你做了修复。” “照片后面有一个‘晚’字。你父母的年纪看上去不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你这孩子来得太晚。” “‘迟’就是晚的意思。另外我猜,他们本来想用日字头的‘晏’字。因为‘晏’也是有‘晚’的意思。” “我甚至查到,你父母最初给你取的名字就是‘林晚’,后来可能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或者更适合女孩儿,他们才给你改名为林宴迟。” “你不用改名换姓。宴宴,你可以有怀念父母的权力。他们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姓就会是你和他们的唯一联系,我不会剥夺。” ……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9岁的林宴迟想,他运气怎么那么好,竟能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人? 这个人长得好看,家世好,脾气性格更是好到无以复加…… 为了这个人,他愿意去做那些智商测试。为了这个人,他想要去到贺家,陪着他生活。 那个时候林宴迟年纪太小,对贺寒生的好感还很朦胧,还没有酝酿成后来深刻的喜欢。 但自那开始的很多年里,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逐着贺寒生了,就像飞虫在本能地追逐着光。 可现在林宴迟28岁了。 那些曾让9岁的他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话,化作了19年后的一把把刀,一下又一下,将他刺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林宴迟感到不可置信。 他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操控起手边的屏幕。 【执行命令——重复分析测试对象的脑成像】 一分钟后。 【系统判定:测试对象没有说谎】 不愿相信。 怎么肯相信。 【执行命令——重复分析测试对象的脑成像】 一分钟后。 【系统判定:测试对象没有说谎】 林宴迟改数据、改了模型规则。 【执行命令——重复分析测试对象的脑成像】 一分钟后。 【系统判定:测试对象没有说谎】 …… 【测试对象没有说谎】 【测试对象没有说谎】 【测试对象没有说谎】 …… 这句话一次又一次机械般地在林宴迟眼前重复。 他像是站成了一座雕塑,也像是全身都被冻住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赫艳复仇的棋子。 但他没有想到,他生活在彻头彻尾的谎言里。 他没有想到,从在医院见到贺寒生的那一刻,贺寒生就已经开始骗自己。 他没有想到,活了这么久,马上就快要到三十岁了,可他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房门被敲响三下,继而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是容还来了。 林宴迟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容还走到了自己身边,再将自己的手握紧。 林宴迟的手冷得厉害,容还便端起他的手,用两只手来回擦着,似乎想让他暖和一些。 容还没有多说一句话,单只是这么陪着林宴迟。 时间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发现林宴迟的双腿有点发抖,容还赶紧抱起他去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而后继续紧紧攥住他的手,像是担心自己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又过了许久,一直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的林宴迟总算动了起来。 他先是抬起眼眸看向了容还,朝他摇摇头,像是在告诉他别为自己担心。 紧接着他的面容恢复了平素的冷静与从容,迅速拿出手机,给赫艳打了一个电话。 “喂,宴宴?怎么了?”赫艳问。 林宴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有了蒋源的帮忙,最近我的项目有了重大进展。” “哦?具体是什么进展?” 赫艳的声音明显激动了起来,隔着电话,林宴迟能听到她清晰可闻的、显得很急促的呼吸声。 “不直接接触大脑,也无需往里面放入神经芯片之类的装置,我也能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意识。” 林宴迟随口扯谎道,“这与我预料得不一样。我以为‘读心’能先成功,没想到先成功的竟然是……我们需要通过‘读心’,才能搞清楚乔北桥的思维和记忆,看他曾经到底在那场空难里做了什么——” “等等。”赫艳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我们面谈?” “妈你放心,我自己写了保护手机的程序,这段对话不会被任何人窃听……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那……那行……” 赫艳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与平时精明强势的样子相去甚远。 过了好一会儿,她总算恢复了些许冷静,开口道:“你说你能影响一个人的意识……具体是什么意思?不用直接接触的话,你可以做到远程影响?” “对,掌握了一个人的脑电波特征码,也就是脑指纹,我就有办法与他的脑电波实现某种‘共鸣’。然后我可以通过改变波频率、振幅的方式,反过去影响他的脑电波,继而影响他的思维和意识。” 林宴迟道,“下命令给另外一个人,让他立刻对我端茶送水什么的,这我当然还做不到。但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个人,给他强制性地传达一些信息,是可以的。 “不过这对空难调查没有用。我们归根结底还是想‘读心’‘读记忆’,然后确认乔北桥到底是不是凶手。” “他就是凶手!” 赫艳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不需再查。他就是凶手。我请的侦探不久前刚告诉我,他掌握到了一些新的证据,确认了乔北桥就是凶手!“ 你可以等等,我找人把资料和证据整理给你。但总之……乔北桥就是凶手,没跑了。所以,我看我们干脆……” 林宴迟无声吸了一口气,隔着玻璃望向躺在隔壁房里的侦探。 “妈,你想怎么做?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是想说,既然你有办法远程控制他……最近你又和蒋源走很近……他俩正好是亲戚不是么?你让蒋源多约一约乔北桥,到时候你也去,然后你看能不能影响一下乔北桥的意识,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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