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迟何等聪明,立刻听出他话中隐藏的意思。 他要帮唐伟楠,让他当上一把手。 这意味着他要对付郑嘉,以及他的手下程峰。 “郑嘉现在是总警司,比唐伟楠还高一级,他跟乔北桥的关系不错。我要查乔北桥,横竖要站在郑嘉的对立面。” 容还道,“到时候,与其让他们千方百计查我的身份,或者在我调查机器人案件的过程中,直接杀掉我这个没权没势的新人……我不如先抛出身份,让他们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总之老师,总警司郑嘉、少将乔北桥、我的上级程峰,他们是一条船上的。我和唐伟楠是另外一条船上的。 “于公,出于当警察的职责,我需要调查清楚乔北桥、还有他的AX公司在机器人的这件案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于私……我可以承认,基于军方的一些势力斗争,我要找到乔北桥的把柄,让他下水,这对容家有莫大的好处。这也是我会和唐伟楠合作的原因。我和他有共同的敌人。” 暂时停顿下来,容还望向林宴迟,再道:“老师,我在深海APP上加你,去你家见你……那会儿我只是单纯地想见你。你如果想把这一切理解为,我是在图你的身体,也可以。 “但无论如何,让你进一步深入这些争斗,这不是我的本意。你现在退出,完全来得及。但我看……我看是你不想退出,你也想接近乔北桥,对么? “这是你刚才跟我谈你偶像孟景浩和脑指纹的原因?你想和我合作? “帮我审问邱大海,排除他说谎的可能,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拒绝。可你偏偏答应了。你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帮我这个连炮|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所以,你也想找机会接近乔北桥。 “你经历过空难,写的脑指纹相关的论文又涉及思维解读什么的。再加上从宋傲那里,我知道了你找他借服务器偷偷研究脑指纹的事儿。 “所以我猜……你是否怀疑,乔北桥跟空难有关?”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林宴迟面上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反应。 他只是懒洋洋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让容还感到很熟悉的纵容。 下午在游轮上,容还试探着在林宴迟身上咬下了许多牙印,林宴迟默许他得寸进尺的时候,眼里出现的纵容和现在居然差不多。 于是此刻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容还的心狠狠一跳。 然后他听见林宴迟用很平静的语气开口: “嗯。乔北桥、郑嘉、程峰是一条船上的。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上你和唐伟楠在的那条船。” “所以……老师怎么想?”容还问他。 林宴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天花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林宴迟按动按钮,天花板由透明变成了白色,之后又在人为的操作下出现了一幅画。 林宴迟把他手机上的一幅画投屏到了天花板上。 这幅画以黑色打底。背景是黑色的、抽象的、带了点水墨风格的竹林,风来,竹叶纷纷落下,如含着无尽杀意的尖锐刀片。 万千刀片般的黑色竹叶前,站着一个利落、站姿像一把利刃的、穿着一身黑衣的刺客。 看不清面容的他举着剑,剑则指着前方,他的脚下则是一张围棋棋谱,黑白棋厮杀正烈。 阴暗,诡谲,黑色,是这幅画的风格,它带着扑面而来的杀意。 屏幕最下方有画作的名字——《一个温柔的杀手》。 “温柔”二字,乍一看明明与这幅画的风格一点不搭边,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你怎么看这幅画?”林宴迟忽然开口问。 容还随他一起将头后仰、靠上了沙发靠背。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画上的这个刺客,并不是‘温柔的杀手’。真正的杀手是那个下棋的、藏在幕后的人。刺客只是他的棋子,他手里的剑。” 略作停顿后,容还道:“按老师的性格,你应该不想当刺客,而想下棋的那个人。” 林宴迟笑着反问:“下棋的人应该有两个。你问的是执白棋的,还是执黑棋的?” 容还也笑了。 然后他重新坐直身体,深深看进林宴迟的眼睛,道:“无论你是哪方,总之我不会做你的对手。” 容还坐得很直,林宴迟则是仰躺着的。所以问这话的时候,容还显得颇为居高临下。 林宴迟仰起头、略抬起下巴迎上容还的目光,眼角微微弯了起来,他眼眸如水,表情平静,显得却似乎比容还更游刃有余、好整以暇。 微微侧过头,林宴迟以年长者的姿态,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容还的脸颊,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哪里冒出来你这样一个……想和我合作的年轻小孩?这是我去年陪贺寒生看展时随意买下的画,随便让你看看而已,解读那么多做什么?” 年轻小孩。陪贺寒生看展。 不知道这些词是不是刺激到了容还,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看着林宴迟,开口道:“老师,你就别试探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既然在晚宴上选择了暴露身份。那么……我可以当那位明面上的‘刺客’。你可以当那个不被人看见的‘温柔杀手’。” 林宴迟沉默了很久,久到容还以为他会一口回绝自己了,他总算笑着开了口: “想让我相信你,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比如……明天我会见蒋源。我要你帮我做一些安排。另外——” “另外什么?” “这场障眼法里,贺寒生会有用处。我们还要瞒他一阵子。我得骗……我得‘哄着他’。你能配合吗?” · 这一晚,与容还沟通结束后,容还先行离开,林宴迟过了一会儿才离开。 当空中庭院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就显得更安静了。 也因此当有人在这里跑的时候,动静格外明显。 林宴迟的第一反应是就近躲在了一个自助咖啡屋的后方,他担心有人看见他和容还一起来了这里。 不过很快他发现那只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在左顾右盼。 那人长得颇为精致漂亮,就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一直左顾右盼的,像是在躲人,也想在偷偷找人。 “奇怪了……不是说看见他过来了么……” 这人小声嘟囔了句。 他什么意思?他说的该不会是我?谁看到我过来了么? 林宴迟蹙眉,决定走上前问问。 倒是不料,那人在看见他之后,还真认出了他,然后居然扑通一下朝他跪下了。 “是、是林教授吧!我我我我有事儿求你!我那什么……” 居然还真有人看见自己来这处空中庭院。 顾及着此地很靠近长桥,也就很靠近酒店主体部分,林宴迟打量几眼来人,上前扶起他,迅速带他就近进了一间自助咖啡屋。 进屋后,见那人又要跪,林宴迟及时阻止了他,然后问他。“你是谁?” “我、我叫展彦……”小男生开了口,声音有些怯懦,“我找你是因为……” “我先问你,谁看见我来这里了?” “张姐说的。她、她是这里的服务员。我和她很熟,在她的帮忙下混进来的。我猜到关夫人的晚宴你应该会参加,所以冒险来找你,我我我……我也不想的,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求求你帮我!” 林宴迟耐着性子让来人冷静一点,好好叙述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总算搞明白状况。 ——原来是贺寒生的后院起火了。 按展彦的说法,他跟过贺寒生一个星期,因为贺寒生和林宴迟打电话的时候,他不小心笑了一下,于是被甩了。 按理他和贺寒生再无关系,也不必来找林宴迟。可蒋源忽然找起了他的麻烦。 展彦找了个在夜场端茶送水的工作糊口。前天晚上蒋源的找人砸了他的场子,害他把工作给丢了,还扬言会通知居民管理局,把他赶出N1区。 展彦是从N18区偷渡来的,没有正式的居民证。他万万不想回到N18区那种贫民窟,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冒险求林宴迟帮忙。 一边叙述自己的可怜身世,展彦一边哭了起来。 漂亮小男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看得林宴迟都有点不落忍。 怪不得贺寒生之前能找上他。该说不说,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你也要小心,他心胸这么狭窄,一定还会对付你。” 展彦还提醒了林宴迟一句,然后小心翼翼朝他打量了去。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但为了博取林宴迟的同情,说话的语气和眼泪不免有夸张的成分。他做好了被林宴迟打骂的准备,也做好了“正宫”因为老公出轨而哭哭啼啼的准备。但林宴迟的反应显然超乎他的想象。 他不免想,能陪在贺寒生身边这么久,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但展彦不怕,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林宴迟一气之下也要把他赶回N18区,横竖他都没有损失。 林宴迟并不言语,没说帮展彦,也没说不帮,单只是盯着他看。 展彦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他搞不清状况,肩膀哆嗦了一下,想主动再说点什么为自己争取一下,忽得听见林宴迟问:“你说你来自N18区,什么时候来的?” “三年前。”展彦道。 “那会儿你多大?” “18岁。” “18岁,那是已经懂事的年纪。你对那里了解吗?” “还、还算了解!反正我对我待的那个贫民窟是了解的,我……你……你该不会有什么事儿想找我打听?” 林宴迟没来得及解释。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贺寒生发信息问他去了哪里。 林宴迟暂时没回信息,倒是联系了唐伟楠,让他帮忙找地方安置一下展彦。 “难得碰见一个N18区的人。我确实有事情想找你打听。不过改天吧。你先跟我朋友回去。他会照顾你。你不用担心蒋源,也不用担心贺寒生。 “我帮了你,作为交换,你帮我问下张姐,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见我来了这里,以及除了我,她们有没有看见其他人过来。你记得提醒她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我会亲手把你带回N18区。 “我会留给电话给你,你跟她们沟通结束后,联系我。” 过了一会儿,见唐伟楠过来,林宴迟简单给他说明了状况,也就离开了这里。 · 次日下午两点。研究所大楼前停着一辆亮红色的顶级跑车。招摇、热情、拉风。惹得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多看几眼。 车上坐着的自然是蒋源。这车的风格就跟他这人的性格一样张扬。 从后车镜里看见了来接自己的林宴迟,蒋源一把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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