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耳听去。 “你那个新欢什么时候来?” 一个带着笑意,玩世不恭的男声。 “不知道。” 是傅珩之的声音。 “你让他快点。” “你没事就自己出去玩。” “我不,你自从有了那个小狐狸精,都不和我一起去酒吧了。” “别发神经。” “好凶啊你,你对他也这样吗。” 宋西岭的手脚有些冰凉。 他全然没想到,自己当作最深的秘密守护着的合约,居然能被傅珩之周围的人那样轻而易举地提出。 难怪之前任河能找到他们的居所,难怪前台的姑娘笑得那么开心。 如果他们的事情根本不是一个秘密,那他岂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忽然门内的陌生人说。 “我要看看他到底什么样,要是我也喜欢的话,你能不能……” 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借用,或是赠送? 宋西岭胃肠深处翻江倒海,一阵恶心,他的拳头攥紧了,他想知道傅珩之会如何回答。 屋内没有人说话,突然传来重物落在桌面的声音。 “哎呀妈呀,傅珩之又来大姨妈了——” 声音越来越近,卡到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高挑的男子推门而出,一双桃花眼笑得妩媚又多情,那恶劣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在看到门外的人时,就这样怪异地卡在脸上。 宋西岭平静地瞟了他一眼,遥遥看向坐在椅子里的傅珩之。 他显然专注于工作,还没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宋西岭说:“傅珩之。” 傅珩之诧异地看过来,惊讶的表情只停留了一瞬,就变成了温柔的笑:“西岭,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西岭越过门口杵着的人,走向办公桌。 “有一会儿了。” 傅珩之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我还有点工作要忙,你稍微等等我。” 门口的人像个机器人一样慢腾腾地转了过来,刚才得意忘形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 “你们两个……是故意的吗?” 傅珩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柄递给宋西岭:“我有时候会玩这个。” “嗯。” 门口的许初棣实在受不了了,暴躁地踹了一脚门,大叫道:“没有王法,没有天理!” 傅珩之:“把门关上。” 门被砰地拍上了。 宋西岭专注地研究游戏手柄。 傅珩之一把搂过他来。然而,因为某些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他这时候并不太想回应,就说:“你先工作吧。” “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给他脸色看的人。”傅珩之低笑道。 “嗯。” “是不是听到他乱说了?”傅珩之捏了捏他的脸,“小祖宗,你还真信啊。” “……”宋西岭撇过头去,“他是谁?” “许初棣,娱兴老板的儿子,其实也算是我的老板。” 宋西岭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时时间流逝得飞快,一眨眼到了傍晚,傅珩之托人订餐时,许初棣给他打电话说送上来。 宋西岭不想跟他碰面,就去了趟厕所。 出来时,傅珩之的办公室里有些闹腾。 定睛一看,不仅许初棣在,地上还坐着一个男孩呜呜地哭,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傅珩之则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喝茶。 这又是哪出戏? 宋西岭倚着门框说:“你的办公室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三人都回过头来,傅珩之略显尴尬地放下茶杯,说:“西岭,你先去外面等等我。” “不了,我回家了。” 说完,宋西岭意兴阑珊地掉头走出去,身后传来小跑的声音,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响起来。 “小西岭,我送你回家。” 宋西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一想起这个人谈起他时那轻浮的语气,就一阵犯恶心。 即使他和傅珩之关系不错,他们还是从属关系。 “或者先去吃饭也可以?正好我也饿了,火锅怎么样?”面对不理不睬,许初棣恍如未见,还高兴地计划起来。 宋西岭停下脚步。 “我不管你是想约我还是什么,”他一字一句地说,“都希望你早点放弃。” 许初棣笑得前仰后合,他一把搂住宋西岭的肩膀说:“我真是开玩笑逗他的,没想到被你听到了,傅珩之也不帮我解释解释,哼。” 宋西岭想躲开,没成想这人看着瘦,力气却贼大,困得他一下脱不了身。 “傅珩之手底下的小男孩没人敢碰的,要碰也至少得协议结束,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像刚刚那个,好像就是去年结束的吧。”他带着宋西岭进入一个和来时不一样的电梯,这里的地毯和装潢更加精致,走路时悄无声息,说出的话瞬间被墙壁吸收。 “你呢,听说和他签了五年,这简直就像卖身契一样,谁敢惹你呀。”他戳了一下宋西岭的额头。 宋西岭心中一震,他不禁开口说:“傅珩之到底签过多少人?” “想知道吗?想知道就跟我吃晚饭。” “……” “我还可以给你详细讲讲他们每个人是什么情况。”许初棣信誓旦旦地说,“我可是他直系领导,他干什么都在我眼皮子下。” “好吧。”宋西岭彻底松动了。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傅珩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10章 凌斯寒 红锅冒着气泡,白雾升腾在两人之间,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宋西岭后背有点发冷,他把手揣进兜里,看着许初棣一边哈气一边把肉类统统放下锅。 “嗯,傅珩之……他大概签过十几个了吧?其实名义上是签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实际上是帮他们谋一些出路。”许初棣专注地搅动筷子,“圈子里漂亮的皮囊太多了,谁都想红,凭什么是你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傅珩之象征性地捧了那么多,最后别说三线了,六线都没几个吧?” “你知道他每次契约的内容吗?”宋西岭也拿起筷子帮他搅动。 “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他。”许初棣夹了一片肥牛放进盘子,“你担心他骗你吗?不会的。” “为什么?” “他懒得在这些事上撒谎吧,”许初棣点点头,仿佛在大力赞同自己说的话,“嗯,就是这样。” “哦。” “我知道你也挺关心他的私生活,哈哈。不过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他一天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都在公司,出差也很少。据我所知,在你之前,他没有让任何人搬到他公寓住过。”许初棣笑得邪恶兮兮,“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哪天我半夜爬你们窗户去。”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人的话很难得以证实,但宋西岭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狠狠跳动了一下。 他是第一个和傅珩之同居的人。 他在傅珩之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呢? 宋西岭低头看着自己的筷子,忍不住百般猜测。 傅珩之对他真的很好,好到让他觉得不真实。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细腻体贴,给他做他喜欢吃的饭,带他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 这样的关系,于他而言像水中月镜中花,从前不敢妄想,现在得到了,也怕轻轻一触碰就会消失。 傅珩之到底为什么和他签协议呢?宋西岭突然产生了这个疑问。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去求了他,他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回到家后,宋西岭打开门,看到傅珩之正弯腰站在新买的咖啡机前,别扭地操作。 他忽地想起,傅珩之说不喜欢喝这些苦兮兮的饮料,咖啡机……是给他买的。 他之前提过一嘴“学校里的咖啡真的很难喝。” 他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傅珩之几乎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是他别有用心……伴随着止不住溢出的喜悦和感动,他心中的疑惑也加深了。 宋西岭看了看桌上各种牌子的咖啡豆,又看向傅珩之。 他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柔和的眼眸如江南仲春的和风,风一拂过,一片水波荡漾,青叶飘摇。 像宋西岭的心。 “喜欢吗?”他说,“以后回家就能喝到了。” “嗯,喜欢。” 他脱掉鞋,走过去看了一下说明书,三下五除二安装好了机器。 “一股火锅味,吃得开心么?”傅珩之站直身体,挑了挑眉。 “还可以。” “许初棣没有欺负你吧。” 什么叫“欺负”?宋西岭有些无奈,又有些甜蜜地想,“没有,托你的福。” 身后传来低沉而愉悦的笑。 宋西岭知道傅珩之不喜欢火锅店里浓重的气味,就把衣服全部换下来放进了洗衣机,然后洗了个快澡。 出来后他在镜子前擦了擦头发,瞥见门外进来一个影子,还来不及反应,傅珩之就从后抱住了他。 宋西岭说:“怎么了?我头发还湿着。” 傅珩之的唇从他的眼睛一直游走到耳侧,温热的风混合着烟草和薄荷的气味,宋西岭给他刺激得受不了,偏头回应着。 嘴唇在接触的刹那错过,傅珩之躲开了,伸出手指揉了一下他的唇:“笑一个。” 粗糙的指腹在湿濡的唇上擦过,带来一种和亲吻非常相似的感觉。 宋西岭睁开迷茫的眼睛,有点莫名地扯了一下嘴角。 “想说什么?看你回来的时候好像要说话。” “嗯……”宋西岭垂下眼帘,手放在环绕着他腰的手臂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咖啡机吗?你前段时间不太高兴,今天看到有同事讨论这个,顺便让他们捎的。” 居然是在哄他。宋西岭想。 他至今都不知道傅珩之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冷淡是因为什么,对方没有解释,他不打算再过问,但心中始终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傅珩之试图用加倍的关心把这个小小的印记抹平。 宋西岭的心里暖融融的,从未有人对他的情绪如此在意。他灰暗的童年里,全部被父亲的冷漠和母亲的责骂充斥着,所有的情绪只敢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下来,打碎在肚子里,用时间消化掉。 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非常坚强,能够抵抗一切伤害,却没想到,傅珩之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所有的铁壁铜墙化作柔软的棉花。 他轻声说:“傅珩之,你那时为什么会答应我?” “‘那时’是哪时?”傅珩之笑了。 哪时呢?是十七岁时第一次冲进他办公室,不知天高地厚地请求一纸契约,没有被答应,却意外收获了一份参加高考的资格? 还是十九岁时的重逢,明明他没有主动提起契约,傅珩之更没有提,却在昏暗的路灯下,俯身亲吻了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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