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前两三天吧。西岭,你有空回来一趟吧,你爸爸的遗产,可能要重新分配了。” “……好。” 其实宋西岭并不想见到他妈,这么多年,他已经说不清自己对他妈是怨恨,还是麻木。他害怕自己对妈妈仅存的好印象在这次回去后,也会被现实狠狠撕扯殆尽。 宋西岭轻叹了口气。 正讲到高兴处的然烬突然停下了话,小心翼翼地说:“西哥,你在叹气?你咋了?” 虽然宋西岭比然烬小一岁,但然烬说自己已经拜他为师,不叫师父就算了,叫弟弟实在是大逆不道。宋西岭倒是无所谓,就由他去了。 他回了回神说:“我没事,你说到哪了?” 然烬也学他叹了口气:“我讲了一个下午,都没听你说一句自己的事情,我心里好难受啊。” 宋西岭忙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讲得高兴,就……” “算了算了,”然烬语气里的失落显而易见,“估计你对这些也没兴趣,我们来上分吧。” “等下,我……” “嗯?” “我确实碰到点麻烦。”宋西岭只好说。 “啥事啊,你说说看,我没准能帮到你。” “我……”宋西岭斟酌着字词道,“这么说吧,你觉得,有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小孩?” 本以为然烬会像多数人一样,说什么“怎么可能呢,父母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除非不是亲生的吧”,谁知然烬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严肃地说:“有的。虽然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确实有。” 然后他说:“怎么,你父母……” 宋西岭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坦荡地说:“其实,我是在十几岁时才明白这个的——我父母一点都不喜欢我。他们都离开了我很多年,最近忽然要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后,宋西岭心中顿时像丢去了一块巨石一样轻松。而电话那头的然烬却久久不发言,电脑屏幕里,他们的训练场上,然烬的小人不停地在原地转圈。 宋西岭以为他不会接腔了,忙打圆场说:“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听听就好。” “那多不够意思。”然烬说,“我觉得,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可以逃避一段时间。” “逃不了啊。” “是……很重要的事?” 宋西岭“嗯”了一声。 “其实我有个办法,但是不知道对你来说管不管用。”然烬说,“如果你已经知道对方不喜欢你,那么你就不能让他得到伤害你的机会,你可以表现出也不喜欢、不在意他的样子,甚至可以当面骂他一顿,但绝对不能示弱,给他一种你好拿捏的感觉……” “好。” “啊,我不太会说话,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不太会说话,三岁才开口,之前我姐一直以为我是哑巴。”然烬说着说着,嘿然而笑。 宋西岭的心像被泉水抚过般舒畅,他的唇角也禁不住翘了翘,道:“我听明白了。你有姐姐?” “哦,是表姐。” 于是然烬又说起了自己和表姐的事情。 宋西岭一边听一边做游戏任务,他和然烬已经不局限于玩射击游戏了,聊天时会玩些轻松的角色扮演网游。之前他对这类游戏没有丝毫兴趣,但然烬非拉他一起,说剧情很有意思。 突然,鼠标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傅珩之的特殊铃声。 宋西岭忙和然烬说了一声,放下耳麦,接通了电话。 傅珩之有些慵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祖宗,你玩多久了,吃饭了吗?” “没有。”宋西岭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刚过去。 “你在跟谁玩,还是之前那个网友?” “嗯。” 傅珩之顿了一下,说:“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宋西岭还没退出游戏,耳麦中传出了然烬哼歌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我的。” 傅珩之“哦”了一声,淡淡说:“你天天跟同一个人从早聊到晚,饭也舍不得吃了,是么。” “没有没有,”宋西岭忙说,“我一会儿就去吃。” “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跟别人一起玩的,怎么,忽然变想法了?”话筒里传来傅珩之锁车门的声音。 宋西岭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控制住脚步往窗边走去。公寓位置在九楼,恰好能看到小区的露天停车场,他视力很好,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傅珩之的车,便松了口气。 “这个游戏……人多了玩起来比较有意思。” 隔着薄薄的手机,傅珩之仿佛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居然笑了一声:“紧张什么?”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差不多有一个星期都因为玩游戏而没有规律吃饭和休息了,你这位网友是不需要吃饭睡觉?” “他……他跟我有点时差。” “国外的?” “不是……”宋西岭直觉他不会善罢甘休了,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然烬位置在祖国最西部,天黑得晚,吃饭也比他迟一些。但宋西岭不太想说这么多,一来傅珩之肯定会多想多问,二来他和然烬根本不熟,网络上的关系不过萍水一般,今天熟络,明天就相忘于江湖了,没必要搞这么麻烦…… “行了,你不想说,我亲自问他,”傅珩之说,“现在,过来给我开门。”
第32章 哄他 宋西岭完全想不通自己玩个游戏,跟网友聊个几句,居然会让傅珩之这么大动干戈,亲自出马问话。虽然他和然烬的关系远非如此,但宋西岭还是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捉奸的尴尬和耻辱。 他本想回去把游戏退了,结果傅珩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话筒里用警告的语气催促:“快点,又干什么去了。” 宋西岭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线拔了,然后跑到了门口。 打开门,傅珩之带着一身的寒气,面色如霜地走了进来,外套也不脱,直奔放着电脑的工作室。 宋西岭如履薄冰地跟着。 在看到黑屏和被拔断的电源的霎那,傅珩之停止了脚步,转过头来:“解释一下?” 宋西岭盯着地板:“不小心,绊到了……” 这谎言太拙劣,甚至不需要被专门找出什么证据拆穿。宋西岭不敢看傅珩之如炬的目光,手指背在身后,紧紧地绞在一起。 其实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敢,也不想让傅珩之和然烬产生半点联系。 他生活中的朋友本来就少得可怜,交心的几乎只有凌斯寒一个,他永远忘不了凌斯寒得知他性向,以及他和傅珩之那无法言说的关系时,脸上的震惊与不解。 那表情仿佛见到了一个怪物。尽管他知道,凌斯寒并不真的认为他是个怪物。 他仅仅……仅仅想在一个没有傅珩之,不被傅珩之时刻支配的、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喘一口气。等过一段时间,等傅珩之的事情解决掉,他自然会离开游戏的世界,离开然烬。 可现在还不行,时间……还不到。 沉默像冰块入水,迅速蔓延在空气中。 宋西岭以为,傅珩之会先冷言几句,再摔门而去,最后冷战一段时间。这是他们闹矛盾后经常发生的流程,最终会以宋西岭亲自找到他服软为结。 他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这场惩罚的降临,可是,傅珩之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传出开关冰箱,锅铲摩擦的声音,宋西岭站在不远处,心情忐忑,欲进又止。 因为一个陌生的网友跟傅珩之闹不愉快其实没什么必要,但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 傅珩之似乎总是很在意他周围的人,现在是,之前也是。很久之前,宋西岭因此以为傅珩之真的喜欢上了自己,而这些表现是在吃醋。 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得有点离谱。但傅珩之的行为,实在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一会儿,傅珩之端着两碗金黄色的炒饭出来了。主食很稀疏,大面积的胡萝卜丁和火腿丁碎碎的,点缀着一勺老干妈和几片绿叶,白色的热气腾腾升起,看上去非常可口。 傅珩之做饭一向色香味俱全,宋西岭给他拉开椅子,自己到另一边坐下。 “胃好些了没?”傅珩之平淡地看着他,如同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好些了。” “有坚持吃药吧?” “有的。” 干巴巴的对话进行了几句,宋西岭的勺子在饭里转来转去,想了想,问:“最近还忙吗?” “忙。” “什么时候开庭?”傅珩之跟傅长松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宋西岭都不需要专门打听,就能在网上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 “明天。”傅珩之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关心这些?” 宋西岭默默地垂下了目光。在傅珩之不知道的角落里,他用尽一切办法关注了他多年,揣摩他社交平台上的字句,他发的一处风景,生活里的一点细节……他不厌其烦地,用一种几近视奸的方式,一点点和傅珩之靠近。 与这些比起来,在他身上发生的,圈内流传了上百个版本、在商场称得上腥风血雨的一些家事,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看新闻。”宋西岭说。 傅珩之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 宋西岭这时才迟钝地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因为他和陌生网友打游戏,也不是因为他误了吃饭。 傅珩之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多见,他是一个很会调节自己情绪的人。宋西岭在把饭送进自己口中的这十几分钟里,回忆了一下傅珩之心情不好的情况。 他突然就明白今天傅珩之为什么过来了。 吃完饭后,宋西岭去洗碗,傅珩之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抽烟。等碗洗完后,宋西岭转过身来,看到他把那一支烟摁在烟灰缸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味,他抽的竟是女士香烟。 “你什么时候抽这种烟的?”宋西岭一边擦手,一边有些奇怪地问。 “最近。”傅珩之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抽的不多,不呛人。” 屋子里很暖,宋西岭轻应了一声,然后面对着他,一粒一粒地,解开睡衣的扣子。 傅珩之没有半点惊讶,他的目光很沉静,随着宋西岭手部的动作下移,呼吸变得越来越重,手慢慢扶上他的腰。 果然。宋西岭再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傅珩之心情不好时来找他,也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忽然傅珩之将他的双手按在自己胸口,接着狠狠地堵住他的唇。 宋西岭已经很久没跟他接吻,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睛傻傻地睁着,近距离地看傅珩之长而浓密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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