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复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宋西岭。 傅珩之的目光不由得紧紧黏着后面的人,可是宋西岭压根不抬头看他一眼,一进门,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玩手机。 “傅珩之。”唐复将他的视线拉回来,“你手术怎么样?” “还算成功,再养养就可以。” “好。”他转过身,“小岭,你过来。” 宋西岭没抬头也没说话。 “我早些时候刚告诉过你,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所以你要是想继续你自己的兴趣爱好,想脱离集团的控制,第二个要求,就是你对眼前这件事负责。” 宋西岭还是低着头,这时候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叔,你太犯规了,他出车祸,和我根本没有——” “你的解释对我没有意义,今天的事情够多了。你妈今早又出差,你连着两天不回家,小天刚刚还问我你哪儿去了。能不能平衡好、处理好自己所有的事情,不找理由不找借口推脱,是衡量一个人是否长大的标准之一。”唐复摇摇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直以来,宋西岭都暗暗嫌叔唠叨,讲道理的时候没完没了,可是这次,他把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去。 他在路上接到警察的电话,原以为是吴良的事情有了进展,就放着叔叔的面开了免提。 没想到对面一上来就说:“您是傅珩之先生的家属吗?他出了车祸,监控显示他当时是在追您,被逆行的摩托车撞到了……病人现在在手术室,希望您尽快来医院一趟……” 宋西岭愣住了:“啊?我……” 一旁的唐复扫了他一下:“电话给我。事发地点是?” 对面报了街道位置,正是宋西岭出来时过的那条马路。 “可以,我马上过去。”唐复挂断电话。 宋西岭尴尬得直掐手指头。 “他就住那种地方?离你家有段距离。”唐复不咸不淡地说。 “嗯。”宋西岭有种被捉奸在床似的难受,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他发现自己的期望总是和现实情况背道而驰。 ——他明明不想让傅珩之和他家人太熟悉,可是现如今不仅他妈和傅珩之打过照面、他的亲戚都见过了傅珩之,连唐复都知道了傅珩之的家庭住址。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无论如何,他承诺唐复的条件在先,这时候不好反悔。 于是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没有离开。 唐复走了之后,傅珩之说:“我不勉强你。” 宋西岭本来站在饮水机前倒水喝,一听他这样,转过身来,无比火大地把杯子扔到桌上:“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不想勉强我,就别趁我药劲来了跟我上-床、就别在马路上乱跑啊!” 傅珩之轻声说:“可是昨天晚上,是你先撩拨我的。” “我都不省人事了怎么撩拨你!” “我想给你冲澡,你就上来吻我,我把你推开,你又抱着不让……你让我怎么拒绝?” 看着他一脸信誓旦旦,宋西岭心中直呼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他不想再跟傅珩之争辩什么,对方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他怕自己情绪一激动,失手打死这个混蛋。 “行了别说了。哦对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事,“是不是你把吴良打了?还把名字告诉他?” “可能吧,不太记得了。” 宋西岭不耐烦地说:“你把他打成那样,他找你麻烦怎么办?他报警怎么办?考虑考虑后果行不行?傅珩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傅珩之忽然笑了:“这么关心我?之前不是说我和他一伙么?” 宋西岭当然知道他俩不可能是一伙的,只不过一想到傅珩之趁机坐收渔翁之利,他就是很不甘心。虽说他跟傅珩之上-床也不吃亏,但这毕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傅珩之是什么人,凭什么自作主张? “我是在关心我自己。”他不满地说,“他家人真的很难缠,一听我要告他,全部都去找我叔劝我,连我妈都间接知道了这事。” “然后呢?” “其实叔想私了,但是我妈不同意,而且我也不打算放过他。律师说大概率会判一年到两年,虽然不多,但是足够给他吃个教训了。” “嗯。”傅珩之直冲着他笑。 宋西岭又想起一事,埋怨起来:“都怪你,害得我妈把我的工作室清了,我叔还让我明天去上班,我好几个月都没法好好拍照了。” 傅珩之收起笑容:“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会尽力补偿你。” “少说几句大话吧,你现在连下床都费劲。” 当天,宋西岭和他商量了一下,白天他去上班,下班后要回来陪弟弟一会儿,晚上会来医院陪护,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就给傅珩之请一位护工。 第二天他去集团上班,唐复给他介绍了一位助理,让他挨个熟悉每个部门的工作,平均两天一个。宋西岭看着助理给他送过来的会议纪要,头昏脑胀,简直和大学时临考试前看着厚厚的课本一样。 勉勉强强地过了一天,晚上回到医院时,他简直要累趴下了。 傅珩之正在做水果拼盘,见他进来,把一瓣橘子放进去,抬起盘子。 宋西岭顺手接过来,以风卷残云之势,把那些造型精巧的水果全部塞进嘴里。 “晚上没吃饭?”傅珩之说。 “吃过了,公司食堂,有点难吃。”宋西岭叹了口气,愁云布满心头。 这才第一天,他就有诸多不适应。首先医院离公司非常远,他今天去的时候花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后会议已经开始,在众目睽睽下解释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的原因,那滋味实在难忘。一上午兵荒马乱过去,中午本想好好吃点饭,结果到了食堂,竟没一样他爱吃的,只好随便垫了垫肚子,想着下班后再吃点好的。 然而到了下班时间,叔又把他叫到办公室写工作学习心得,于是又是一小时过去。 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宋天雪又给他打电话,说想他,他就马不停蹄地回家了。 把弟弟安顿好了,他才喊司机将自己送到医院。 他简直不知道未来的三个月要怎么度过才好。 傅珩之忽然说:“明天是周六,要去么?” “叔说周六周日可以请假半天。” 宋西岭又叹了口气,趴在床上闭上眼睛。整整一个星期只能请假半天,这是什么恐怖片里的剧情? 傅珩之说:“那明天上午请个假,我办手续出院。”他家离公司总部虽然也不近,但是路程是医院的一半。 宋西岭摆摆手,打了个呵欠说:“别折腾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叔眼里是一级保护动物,我今天的工作记录有两百字都写的是怎么照顾你。” 他说完就趴在一边睡着了。 傅珩之又心疼又好笑,摇了摇他的手臂说:“来床上睡。” 宋西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着他的动作往床上一栽,睡熟了。 傅珩之给他让开位置,帮他把鞋子脱下来,被子盖上去,然后躺在墙边陪护的小床上,没什么睡意——他今天白天几乎一直在睡觉。 他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夜幕降临,远处的车灯和路灯组成了流动的光河,照耀着四方大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宋西岭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事业,集团却能轻而易举地击碎——仅仅是因为他做了一件不合他们心意的、他们认为“错”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的起点在他,但是,即使这件事没有发生,只要宋西岭有一天“做错了事”,他们依然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剥夺他的一切,然后控制他的生活,成为一个听话的机器。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傅珩之在年轻的时候深有体会。 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母亲去世,父亲再婚,他的前路渺茫,看不见来路,身后只有一个比他年纪还小、需要他去保护的傅书柔。 他没有坚实的后盾,后妈不喜欢他,极尽苛责,父亲遭受挑拨,也不待见他。最后摆在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过继到其他亲戚家里,不得继承家中任何财产。 二是出国,在成年后切断与家里的联系,家里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傅珩之选了更难的那条,独自出国读书。那些年互联网都不发达,他举目无亲,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会更好。他横冲直撞地犯错踩坑,走过无数的弯路,才跌跌撞撞地成长起来。 他不为自己受的伤难过,因为他明白,当时的自己没有舒服享乐的资本。头破血流,是他变得强大和独立的必经之路。 ——可是,现在的他,不想让宋西岭承受那些。 就让他来做他的后盾吧。 走廊的灯光忽地暗下,值班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阿秋,明天上午有时间来一趟s医院么?”
第107章 新工作室 傅珩之办好一切手续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刚准备收拾一下空闲的书房,忽然接到了宋西岭的电话。 “你去哪儿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着急,“不是让你别乱跑,怎么出院了?” “我回家了。以为你中午不过来,准备下午再告诉你的。” 宋西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对他的私自离开十分不满。片刻后他语气硬邦邦地说:“我下午放假半天,弟弟还等着我陪,别指望我给你当牛做马。” “……好。”傅珩之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让宋西岭给自己当牛做马过? 对面挂了电话。 一旁,阿秋气喘吁吁地把几样设备搬进来,傅珩之见了,略有歉意地说:“辛苦了,我本来可以一块搬的。” “没事没事,不沉,您好好休息。”阿秋头摇得像拨浪鼓。原以为之前那件事过去,傅珩之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愁得他一晚上没睡好,结果第二天傅珩之就打电话给他道歉,说以后有事还要麻烦他。有钱可赚,阿秋自然欣然接受。他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问:“傅老板,你这伤怎么弄的,不会是吴良找人报复吧?” 他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心有余悸,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宋西岭和傅珩之遭遇了什么,他也不敢问。 傅珩之摇摇头说:“没事,不是他,不用担心。那小子马上就进监狱了。” “那就好。”阿秋说,“是不是工作室不能用,以后只能来家里弄?” “这个要和西岭商量一下再告诉你。” 虽说宋西岭不愿给他当牛做马,但下午的时候还是过来了。 “叔叔让你来的?”傅珩之在床上躺着,看到宋西岭进门,放下研究所寄来的讲义,望着他。 “嗯。”宋西岭看上去心情不怎么样。 “出什么事了?” “不关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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