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呈奚平时不太抽烟,今天却忍不住靠在自己车边点燃了一支。 “嘎吱。” 一楼的小铁门忽然响了,蓬蓬短发的老太太拎着一个袋子颤悠悠地出来:“哎呀。” 陆呈奚连忙把烟熄了:“抱歉。” 老太太戴着眼镜,居然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认出他来:“我记得你,你是上次来找小姜的后生仔嘛。” “是我,您好。” “这么冷你在外面淋雨啊?要不进来坐一下?” 陆呈奚忙道:“我马上就走了,不麻烦您了。” “哎呀,”老太太摆摆手,“那你早点回去,下雨,天气不好啦。” 她说着颤悠悠地准备撑伞,陆呈奚看到她手里的垃圾袋,便走过去伸手:“下雨地滑,您别出来了,我帮您扔吧。” 老太太也不跟他客气,说了句“多谢你哦”就把垃圾袋给了他,陆呈奚转身刚要往垃圾桶走,她忽然问:“上次那个箱子,你帮我还给小姜没有呀?里面好多东西哦,我怕他搞错,不敢帮他扔呀。” 陆呈奚脚步一顿。 “……我最近没见到他,下次见他帮您还。” 老太太好似放心了,叮嘱他早点回去不要淋雨,就关上小铁门回家去了。 陆呈奚扔了垃圾回到车旁,抬头又看了看五楼漆黑的窗。 是了,他还没把那个箱子给姜沅,得找个时间拿给他才行。 港城的天气变化不能简单用一个快字来形容,昨天夜里明明还在下雨,第二天一早又是个大晴天了。姜沅昨天首次体验直播,还没缓过气来,今天干脆偷懒一天,趁着太阳明媚,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后就躺着不动了。 啵仔作为三岁的大哥,比蛋仔和略略懂事得多,毫无怨言地躺在地上给姜沅当毛绒枕头,昨天几个女生给它扎了小揪揪后,给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刚刚疯跑时把头上的皮筋儿跑飞了,它还懂得自己叼回来,让段仁仁重新给它扎。 蛋仔和略略都是不到一岁的臭弟弟,精力旺盛,又皮又熊,昨天来的有十来个小狗朋友,没有一只像它们俩这么能疯的,大家都在晒太阳时,它们俩非要去拱大鹅屁股,三白兄弟鹅毛都炸起来了,伸长脖子要咬狗,又把它们俩追得满世界跑,整个山头鹅飞狗跳。 “嗷!” “嘎嘎嘎——” 这种吵闹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姜沅觉得很舒服,他闭着眼睛躺在草坪上,眼皮上细小的血管透着淡淡青色,廖宇在他旁边不敢躺下,忍不住偷偷盯着他看。 郑昕研她们几个女生在喂小马,有人扫到廖宇不值钱的样子,用手肘碰碰旁边的人,女孩子们都忍不住笑成一团。 未来的动物医生们趁着上午给动物园里的小朋友简单做了个检查,除了个别有些小问题外,小朋友们都很争气地健健康康,让平时负责照顾崽崽的姜沅他们松了口气。 中午他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小段总说他们还是学生,不肯收他们的钱,他们不好意思再多白吃一顿,十一点就集体把自己打包下山了。 段仁仁和姜沅把他们送下山,山脚下已经有小车等着送他们回学校,一群学生依依不舍地跟他们告别,磨磨唧唧不肯上车。 “你们要不上去吃个晚饭再走吧。”郑昕研吐槽道。 学生们这才不好意思地上小车,有人落了座还不死心地拉开窗口:“段哥,下周我申请来出诊啊!” 廖宇是队伍的最后一个,他磨蹭了一会儿,噔噔噔跑到姜沅面前:“姜哥,下周末我还能来吗?” 他说完自己就害羞,姜沅还来不及回答,他又说:“我……我今年一定会考到兽医资格的!” 段仁仁隔着车窗和郑昕研挤眉弄眼地偷笑。
第19章 姜沅他们送完人就准备开接驳小车回山上,还不等回到车上,就看到一辆商务车从转了进来。 姜沅一眼就认出这是陆呈奚的车,一瞬间,他就像被掐住后脖颈的猫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车停在姜沅面前,车窗降下来,陆呈奚隔着副驾驶望着他,脸上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段仁仁看清来人后顿时翻了个白眼,拽了拽姜沅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姜沅转过头却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上去。” 段仁仁有些不情愿,他怕陆呈奚扯些屁话姜沅就动摇了,到时又颠颠儿地上赶着被欺负,但姜沅自己开了口,他也不好再多说:“那我在车上等你,你快点,我好饿啊。” 姜沅“嗯”一声应了,等段仁仁走远,陆呈奚便下了车绕过车头,站到他面前。 港城的冬天只要不下雨就不会太冷,今天太阳挺好的,陆呈奚穿了件剪裁得宜的灰色大衣,他个高腿长,就是个活衣架子,穿在别人身上压个儿的衣服,在他身上却正正好好。姜沅记得他们读书的时候有人问过陆呈奚要不要兼职平面模特,开出的薪水对在校学生来说算是十分丰厚了,但陆呈奚还是拒绝了。 他一直都是那种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姜沅总觉得这样的陆呈奚很厉害,只要他想,没有做不成的事,而如果他不想,同样没人能说服他。 心思转了几圈,姜沅却没有表现出来,勉强笑了笑问:“你怎么来了,在附近有事吗?”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小农场这块山头周围除了加油站什么都没有,陆呈奚能来办什么事。 陆呈奚目光沉沉,直直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姜沅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该说什么,说自己把房子退了,不打算再回去了?可这些和陆呈奚有什么关系,他从来不在意姜沅住在哪里,姜沅心里清楚,住得近或者远对陆呈奚来说都一样,反正陆呈奚从来不去找他的。 他脑子乱得很,嘴上随便扯了个由头:“仁仁这边才开业不久,有点缺人手……” 陆呈奚打断了他:“所以你只是暂时来帮他?” “……嗯。” 陆呈奚眼神一下就凌厉起来:“撒谎。” 他心里很不舒服,姜沅是最不会对他撒谎的人,上一次扯谎还是高中那会儿,姜沅不想写试卷骗他说自己肚子疼。陆呈奚清楚得很,姜沅瞎编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摸耳朵,现在他左手就不自觉地揉着自己的耳朵,柔软的耳垂被捏得粉红,简直把心虚写在脸上。 陆呈奚想,以前姜沅可贼了,不想学习就装头疼肚子疼,试卷做得稀碎就装可怜,考试没考好还假哭,小手段一套儿一套儿的,每次他要发火训话,姜沅又作出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耷眉臊眼地垂着脑袋,好像受欺负的小狗一样,叫陆呈奚说不出重话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沅在他面前变得越来越听话,就像被驯服了,那时候他生动机灵的样子,陆呈奚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变化。 陆呈奚眼神冰冷地开口:“只是暂时过来帮段仁仁,那为什么要把房子退掉。” 头顶飘过一片厚重的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在两人身上留下一道阴影,没有日头晒着,风一下就冷起来,姜沅穿得不多,叫风吹得抖了抖,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得很,陆呈奚看着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 姜沅显然不敢告诉他退租的事,陆呈奚猜他是怕自己生气,便自顾自找了个借口:“上次我路过那边,顺便过去了一下,有位老太太说你搬走了。” 他顿了顿,尽量放轻了语调,抛出早就准备好的,专门给姜沅的诱饵:“你要是担心房租的问题,可以先搬到我那里去住,不用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姜沅怀疑自己幻听了,他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陆呈奚会让他搬过去。 ——如果换作半年前的姜沅,听到这话大概会高兴得像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可现在听到,他心里只有一阵酸涩,甚至一瞬间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样算什么? 陆呈奚是因为那件事而对他有愧?还是忽然觉得不习惯身边少了个人? 不管是哪一种,姜沅都不想要。 “不了,”他终于抬起头看着陆呈奚,轻声说,“不是钱的问题,我在这边住得挺好的,不麻烦你了。” 陆呈奚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他声音也冷了,“你在跟我发什么脾气?” 姜沅舌尖一阵苦涩,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攒紧,他没法儿再面对陆呈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别开了脸:“这离你家挺远的,快中午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不敢再看陆呈奚,转身要走。 “姜沅,”陆呈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仿佛比夜雨还冷,“你还有东西落在我那里,我再问你一次,什么时候搬回去?” “……那你扔掉吧。”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段仁仁远远看到姜沅转过身,适时地“叭叭叭”按响了喇叭,刺耳的声音叫陆呈奚脸色无比难看。 他死死盯着炫耀一般特地从他面前拐弯再上山的小车,怒气达到了顶点。 山下只剩他一个人,头顶山的云飘走,太阳又冒出了头,去驱散不了陆呈奚面上的阴霾。 打开车门,副驾驶的位置上赫然放着一个小纸箱,里面最显眼的是一直大耳朵狗,豆豆眼黑鼻头,一副可怜样,在陆呈奚眼里却可恨得很。 他伸手拎出小狗,重重捏了捏它的耳朵,尤其是写着“JY”的位置。 和姜沅一样,就知道气人! 揪了一会儿,陆呈奚自己也觉得幼稚,心里的气闷无处释放,把大耳狗扔到后座,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姜沅,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样,自己已经这样示好,他怎么不知道下台阶? 让他搬家不肯,给他东西要扔,话没说完他就要走,姜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陆呈奚越想越气,后视镜里映出他的紧锁成“川”字的眉头。
第20章 姜沅回来以后情绪肉眼可见的失落,连一起工作的大家都看出来了,担心又不好直接去问他,大家就旁敲侧击地去找小老板,段仁仁一下午别的做,净打发他们了。 段仁仁:终究是我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为这个家付出太多的小段总,晚上又拎上啤酒来敲姜沅的门了,门一打开,他就抬手示意:“喝一个?” “昨天才和小郑她们喝完,又喝?” 段仁仁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气泡饮料嘛。” 想到两个人半斤八两的酒量,姜沅没揭穿他:“去楼下吧,我做点小菜,想吃什么?” 这次有花生米配炸小鱼,段仁仁明显持久了不少,不像上次那样吨吨吨喝完一罐就迷瞪了。姜沅晚饭时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儿对气泡饮料也没兴趣,挑了部前几年的电影和段仁仁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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