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爬行于地表的触手也仿佛嗅到了着迷的气味,纷纷奔向本已经巨大的血球。不过仅在两道呼吸之间,血球就由一道冰柱划拉开了一个缺口。 黏稠的血液犹如瀑布浇头而下,落在手握寒光的乔尘身上,仿佛是追逐着他的血魔,又仿佛赐予了他最为疯狂的力量。 没有人能够看清凌空中乔尘的身影。 碎冰、浮光、纷涌而至的可怕鲜红交织在一起,迫使摩天轮彻底停止了旋转。 乔尘的面罩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奔涌而出的血液几乎侵入了防护服的内衬。恰在此时,他终于捕捉到了真正的目标。 那是游弋在众多触手中的一根,然而色泽却更为猩红,其上有着复杂的纹路,触须贪婪地吸收着滴落的血液—— 是临近的一张触手网络的中心。 眨眼之间,这根位于中心的浓烈红色由乔尘徒手斩断,围绕着他的巨大血球立刻瓦解。 它们飘散出纷繁的红点,一部分由凝冰冻结,另一部分已经飘散到了四方。 “上报,新型触手型异化,特征为鲜红纹路,强攻击性及传染性,黏液具有腐蚀性。” 乔尘跃下摩天轮,一手触上耳返,朝蓉都中心回传信息,与此同时听到了虚弱的求救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们……” 抵达月台的摩天轮座舱摔落下了破损的门,从里面悠悠探出了一只满是血痕的手来,乔尘还没有走到他跟前,血痕立即疯长成了无数触手,犹如最狠厉的长鞭,直接抽飞了他的面罩。 在座舱中的两个少年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完全异化体,自头部伸展出无数的鲜红触手,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绝望顷刻间取代了恐惧。 两声枪响彻底了结了他们的痛苦。 另一个抵达月台的轿舱与此同时开了门,走出来的女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然后急忙拖着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孩子,朝触手暂未围聚的方向走。 “妈妈,哥哥们还在里面,妈妈!”小姑娘张大了双眼,紧抓住母亲的手,“我们不能把哥哥们留在这里!” 女人将孩子搂起来,眼圈发红,颤抖着声音说:“宝贝,我们……我们必须要走……” 逼近的巨大触手在她眼底晃荡出了最深刻的恐惧。 即便双腿发软,但在抱住孩子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逃,一定要成功逃出去! 她抱着小姑娘,没跑出几步,却因为地面上黏稠的血迹而半摔在地。 在这时候,比起眼前的致命危险更为可怖的,是脑中一时间被解锁的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被尘封已久,但是在这短暂的半秒之内以可怕的速度复原,所有的画面都越发清晰。 自若干年前开始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异化阴影,从来就没有彻底消散。 过去的某些天里,她也同今天一样,卖力地奔逃。 鲜血涂满大地,周围的人们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畸变,他们或是与植物融为了一体,或是生出了长尾,或是能掌控一些自然元素…… 所有的无法解释,都被归结为了人类的突发性异化,历经数年却未被感染的人被称为奇迹般的“幸存者”。 只是这些年以来,为什么本该记忆深刻的东西会沉默于脑海之中? 女人来不及细想,只能奋力将小姑娘推远,然后猛然举起一把路旁零散摆放的椅子,朝触手狠狠一砸! 街边的椅子在触手的卷动之下很快成了碎片,在触手的阴影砸落之时,一缕光闪过了女人的眼睛。
第59章 摩天轮(四) 似乎将要缠绕而上的诡异触手顷刻间由丝丝缕缕的光所切断。 转眼间出现的乔尘像是个行走的人形武器,也像是位救世主,只是目光中无喜无悲也无怜悯,只是在冷静地注视着一切。 在周遭狼藉的映衬下,他显得更加脱离于现实之外,要不是脸上沾了几星血,甚至不像是个战斗人士。 他在这时候脱下一只手套,探入一个衣袋里,意外地摸出了一个棒棒糖。 不知是谁塞进去的,刚才一直膈着他。 包装有些皱了,勉强还在保质期,他踏前一步,将蓝莓味的糖朝小姑娘递去。 小姑娘在母亲的怀抱中惊慌失措地抽了一口气,忽然哇哇大哭。 她擦着眼睛说:“你杀了哥哥们,你杀了哥哥们!” 女人接过糖,安抚着怀中的孩子,然后红着眼睛对乔尘说:“谢……谢谢您。” —— “市政的人已经躲到他们给自己搭的躲避洞里去了。”单坤拿起勺子,刮下了一块提拉米苏,“现在看起来有三十位赋能者已经觉醒。” “我们还得再等会儿吧?加西亚先生?” 巴林顿·加西亚微微垂着头,安静地阖着眼,像是在小寐。 单坤没指望他能回答些什么。 “异化局那边的人已经来了。”冯玉说,“会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展览中心的露天台是此时主城区核心区域唯一一处分外安静的地方。 单坤将盘子里的蛋糕均匀地分成了三块,说:“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注意到这里。” “能做出这样的事,看来你对异化局的怨念真的很深重。” 这时候巴林顿忽然开口说话。 站在一旁的冯玉立即绷紧身体,衣角上的花叶微微颤动,像是随时都会变成实实在在的物品。 另一边的尤利娅皱着眉头,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朵黑玫瑰。 单坤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提拉米苏,过了半晌才说:“随意占据他人的身躯,是很失礼的行为。” “你将上一任首席当做傀儡,行径还不是一样的?”“巴林顿”露出带有褶皱的笑意,“这副身体确实太虚弱了。” “你看,纵然是巴别塔的首席,也难免经历生老病死。” “这世上本就无神,只有人而已……” 单坤开口打断了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利用绝对意志占据了巴林顿思维的阿诺德说:“我只是想和你合作。” “我拒绝。” 单坤说得极其果决。 阿诺德并不觉得意外,笑了笑说:“我知道,所以今天想进一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随后“巴林顿”摸出了一把枪,枪口举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单坤在这个时候才彻底收起唇角的笑意:“这就是你要的合作方式?” 能感受到的是,即便子弹不会真的打穿巴林顿的脑袋,他的生命迹象也在逐渐衰弱。 “这位老先生已经到了临近入土为安的时候了。”阿诺德抬起的手并没有放下,“你以为他的声望还剩下多少?” “我们的研究慢了一步。” “这样下去,内部投票会跑到弗森那边的。” 单坤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不该属于巴林顿的冷漠眼神,思索了片刻。 “你想要什么?权力?金钱?自由?” 他抛给阿诺德一个问题。 阿诺德沉默了几个瞬息,回答说:“我想要超脱人的身份,俯瞰这个世界。” 此时他慢悠悠地放下了枪。 单坤冷笑了一声。 阿诺德道:“听起来很好笑?的确,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觉得。” “那你呢?替你哥哥报仇?” 单坤捏紧了一个拳头:“那些道貌岸然的垃圾本就应该消失,我只是在思考什么样的死法合适。” “资源本来就紧缺,为什么要让垃圾活下去。” “只要他们消失,世界都会干净很多。让该活的人活下来就好了。” 八年前,唯一的亲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当中身死,没有留下任何残骸,甚至连一块衣角都没留下。 单坤绝对不想重历的,就是无数次思索兄长死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 是石化的僵硬绝望,还是流火灼烧身体的痛? 他是在爆炸时瞬间失去意识,还是经受了漫长的折磨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是不是呼救了无数次却没有任何回应,最后心灰意冷含恨而去? 他是不是…… 所有的疑问都沉寂在了空气当中,寻求不到真正的答案。 阿诺德跟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谁才是裁决者?” 单坤回过神来:“你想成为决定他人生死的裁决者?” “自古至今,只有自然或者神灵可以做到这一点。”阿诺德说,“我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也不是什么神。” “我的意思是,要实现让少数人活下去的愿景,就必须制定一套规则。”他眼中的冷漠渐渐跳跃起一点儿狡黠,“单,听说过铁轨难题吗?” 单坤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阿诺德。 “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究竟是救下平凡的大多数,还是一个能够影响世界的爱因斯坦?” 阿诺德慢慢开口。 单坤并没有太大耐心:“我的确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如果能够削弱弗森对各地组织的影响力,我考虑合作。” 原本捏紧的拳头骤然一松。 阿诺德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松口,说:“那就趁早离开这里,单。” “时间不多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巴林顿眼中的狡黠瞬间寂灭。 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拂过老人的面庞,他仍然安然地闭着双眼。 单坤冷哼了一声,然后道:“带上所有苏醒的赋能者,开启空间赋能,暂时去罗兰圣地的六号地。” 冯玉应了声“是”,然后同尤利娅离开了露天台。 在展览中心之中,逐渐恢复过往记忆的人很快排成了整齐的两列。 他们纷纷望向光影中出现的女人。 冯玉的目光扫视过他们,然后拍了三下掌说:“欢迎各位,回归巴别塔。” · 警鸣灯汇聚的光点,第一次像是指引求生之路的灯塔。 主城区由密集的鲜红所覆盖,往日作为地标的建筑和摩天轮都陷入了一片狼藉。 都不需要用精神型赋能去仔细打探,陈诺文稍微一闭上眼睛,就能猜想出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比起火车站事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出现的异化不止一种,但这一次甚至无法看到任何完全异化体的踪迹,当触手型异化在城市泛滥的时候,会优先吞噬异化体,然后不断吞噬人躯。 得到了及时救援的公民治疗棚里休息,大多平躺或是抱着头,眼睛里没什么光彩。 距离奔赴现场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谢鸣泽脱下浴血的防护服,换上了套新的,然后才来得及回复谢彬的电话。 “……什么叫杜可也玩游戏?”谢鸣泽匆忙间不忘训诫,“人家是劳逸结合,你那是不学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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