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陆瓒撒了个谎,把锅全推给纪惊蛰那个混蛋,反正这事原本也就跟他脱不开干系: “纪惊蛰,就上次咱们吃小馄饨遇见的那个无证驾驶的家伙。他老喜欢没事找事,今天带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跑到我家说要给我办派对,还给我塞了一辆他那同款机车。” 陆瓒越说越来气: “我爸我姐好久前就告诉我,我要跟他玩就打断我的腿,结果他搞这一出,我……” 陆瓒朝空气一通挥拳,说到一半又顿了顿,省略了之后的部分,只说: “然后我姐停了我的卡,为了证明自己,我一生气就跑出来了,现在兜里比我脸还干净,连公交车都坐不起。” 陆瓒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又拍拍自己的书包: “我就背了作业校服和换洗衣服,可能得打扰你十天半个月的吧。你放心江星星,我不白吃你的,我会洗碗,过两天我出去再找个兼职,给你交点陆瓒寄存费。” 听见这话,江白榆抬手揉了一下陆瓒的头发: “谁在乎那些。” 他用目光跟陆瓒示意后座: “上来。” “好嘞。” 陆瓒嘿嘿傻乐,骑上他的后座,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自行车迎着傍晚的夕阳前行时,陆瓒还记着问了句: “江星星,你记得给我煮面了没?” “嗯。” “我好饿,我今晚能吃五两!” “……” 江白榆像是轻笑了一声: “你最好能。” 自行车从城郊往市中心走,路上,陆瓒真真切切体会了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马路上的车堵成粥了,时不时就能看见一两个剐蹭事故,车主站车外面吵架打电话,后面的车狂按喇叭。 陆瓒坐在男朋友的自行车上,悠悠闲闲地走在非机动车道,看了一路戏。 这路上的风景他以前都是坐在车里看的,现在没了玻璃车窗,任傍晚的风吹乱他的头发,闻着春夏夕阳的味道行过熟悉的大街小巷,这感觉还挺新鲜。 自行车最终穿过巷子停在了熟悉的小楼前。 路上,江白榆给他买了一根巷子里老爷爷自制的老冰棍,陆瓒从车子后座跳下来,边吃冰棍边等江白榆锁好车,然后和他一起往楼上走。 家里不止江白榆一个人,还有陆瓒很久没见的江渐文。 江渐文的模样比起陆瓒上次见他时精神了不少,他头发剪短了些,下巴上的胡茬也剃了个干净,身上的老旧夹克被换掉了,陆瓒还注意到,家里茶几上的烟灰缸不见了。 “江叔叔好!” 陆瓒先跟江渐文打了个招呼。 原本在看笔记本电脑的江渐文愣了一下,然后冲他笑着应了一声: “小陆来了?” “嗯!”陆瓒大大方方道: “我跟家里人闹了点矛盾,可能得在您家里打扰一段时间,江叔叔别嫌我烦啊。” 听见这话,江渐文愣了一下,而后,他唇角的笑意似乎浅了,眸色也深了点。 他点点头,只说: “怎么会嫌你烦,想住多久住多久,但……” 说着,江渐文迟疑片刻: “但什么矛盾也比不过家里人,差不多就得回去了,别让家人担心。” “好。” 陆瓒没听出江渐文话里那丝不同寻常的语气,只高高兴兴应了。 江渐文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随口说: “我说江白榆今天准备了三人份的食材,想也知道是你要来,所以咱们今晚吃什么?” “煮面。” “小陆是得多喜欢吃面啊。” 江渐文乐了。 陆瓒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手: “特喜欢,他煮的面太神了,来来小江,我帮你打下手,说了不能白吃你的。” “不用。” “就用就用。” 虽然江渐文和江白榆的关系比起以前好了不少,但两人终归都不是话多的性子,这个家大多时候的氛围还是安静沉默的。 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陆瓒进了这个门,屋子里就永远是活泼热闹的样子。 他说是要给江白榆打下手,但其实江白榆让他弄个什么他都不太会。 土豆的皮削得奇形怪状,切的块也不好看,一把菜刀被他拿出了要砍人的架势,切菜还险些切到手指。 但他乐在其中,并且十分好学,江白榆看了也不说什么,只把“好”“不错”“可以”三个词换着说,说完了又默默替他收拾残局。 在陆瓒的参与下,这一锅面诞生的时间格外漫长,卖相也不大好看,但陆瓒吃得格外开心,吃饱了还自告奋勇要洗碗,江白榆和江渐文都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晚餐过后,陆瓒搬了把椅子进江白榆的房间,和他一起写作业,但还没写完一张卷子,江渐文就敲门进来了。 他看着江白榆,只说: “白榆,我有份文件在公司保安室,我这边走不开,你帮我拿一趟?” 江白榆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只解了一半的题,从桌上拿了钥匙就要走。 陆瓒看看江渐文,又看看他: “我跟你一起?” “哎,他丢不掉。” 江渐文有些无奈,这么提了一句,看着陆瓒的眼神似乎有些深意。 对上他目光的时候,陆瓒就懂了,可能让江白榆去拿文件也不是本意,江渐文可能只是想支开他,跟自己说些话。 所以陆瓒也没有坚持,他目送着江白榆关门出去,片刻后,江渐文的声音果然从外面传来; “小陆,你来一下。” 陆瓒立马放下笔走了出去,客厅里,他看见江渐文面前的电脑已经合上了,他坐在沙发上,冲陆瓒招招手: “来,跟江叔叔聊聊。” 陆瓒点点头,乖乖走过去坐下。 他看着江渐文,看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想是想那根烟,但摸了个空。可能是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他手指顿了顿,转而摸向茶几上一个有些掉漆的铁质月饼盒,从里面拿了两颗糖,一颗递给陆瓒,一颗拆开包装扔进了口中。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我都听进去了,也那样做了,江白榆是个好孩子,以前忽略他,是我的错。我一直想跟你聊聊这些,但也一直没找见机会,今天倒是有时间了。” 可能因为吸烟的原因,江渐文的嗓音有点哑,但其实很好听,在安静的室内又显得有些沉: “咱们上次见,啊,也就是那次,是快过春节的时候吧。其实我后来一直在想,那天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有那种想法的,很明显吗?” “也没有吧。”陆瓒没有吃那颗糖,他把糖果捏在手里,让塑料包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可能是直觉?我对别人的情绪一直挺敏感的,感觉江叔叔你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一时冲动就拉住了。” 江渐文轻笑了一声: “好吧,其实那天我也有点冲动,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轻生的想法一直都有,那天格外强一点,如果没有你说了那些话,我可能一个想不开,就真从护城河边上跳下去了。” 江渐文十分坦然,顿了顿,又问: “小陆,你知道你那天最触动我的是什么吗?” “嗯?”陆瓒愣了一下: “什么?” “是你的眼神。” 江渐文叹了口气: “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你说求求我别放弃他,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小陆,眼神骗不了人,你喜欢他?你跟江白榆,是……” 他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停顿片刻才说: “是在谈恋爱对吧?” “……” 陆瓒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回过神了。 一天内被两位父亲戳穿恋情,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他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 江渐文点点头: “挺好,我一直觉得爱情无罪,爱跟性别也没有关系,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小瓒,这条路很难走。” 江渐文坐到了陆瓒身边,他抬起手,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陆瓒的肩: “你家里的情况我大概能猜到一点,这么说吧,那是我们这些人奋斗几辈子都达不到的程度。当然,我没有不好的意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况和际遇,现实就是,你和江白榆的差距很大,这是避不开的。我问你,你这次跟家里人闹了矛盾,想过来住几天,是什么原因,你跟江白榆的事情被发现了?” 陆瓒无意识把那颗糖握进了手里。 糖纸包装边缘的锯齿戳得他手心有些疼。 他点点头: “嗯。” “因为江白榆是个男孩,还是因为你们的差距?” “都有。” 陆瓒顿了顿: “但这不是问题,我可以解决的。我爸不信,我就证明给他看。” “……傻小子。” 江渐文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的,你现在才十七岁,还在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年纪,那以后呢?你是要出国的吧?出国念书要多少年,你跟江白榆又能坚持多少年。现在的你觉得江白榆最好,等你看过更广阔的风景,遇过了更好的人,还会这样想吗?年少时的心动是很美好,但也只剩美好了,它是童话,但不是生活。不要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把自己的一生拴在这里,也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跟家里人生气,不会有人比家人更爱你。” “我知道。” 陆瓒声音低了点: “家人很重要,但江白榆也很重要,我不想放弃他。” “那要是他放弃你呢?” 陆瓒愣了一下,看向了江渐文。 江渐文抿抿唇: “江白榆什么都懂,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但大概他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明知道没结果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你这次离开家的真正原因没有告诉他吧?他知道了会怎样呢。 “江白榆这孩子很清醒,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扯住你的人生你的翅膀、阻止你变成更好的自己呢?” “……” 陆瓒垂下眼,语气很低,但依然倔强: “他不会扯住我。” 江渐文也不反驳他,只温声问: “那你出国后要怎么办?不去了?” 陆瓒掌心被塑料糖纸的边角扎得生疼,却没有放开: “去,但我和他说过,只要放假我就回……” 可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江渐文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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