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穷追不舍下,陆瓒在第三周的周五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开始收拾回家要带的东西。 “我回国没带多少衣服, 我能带几件走吗?” “嗯,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陆瓒在客厅边上收拾相机, 江白榆应了一声, 进卧室去给他拿衣服: “想带哪些?” “随便拿几件就行, 你买的都好看。” 江白榆拿着几件叠好的衣服回来了, 都是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叠在一起像是俄罗斯方块。 陆瓒接过, 把它们放在行李箱前,他赶走了窝在他行李箱里不动弹的姜姜, 把衣服放进了姜公主离开后的那点空位里。 放进去之前, 他还习惯性把衣服放到鼻尖前闻了一下,闻到了和江白榆身上一样的茉莉花香, 便像个小领导一样点点头, 觉得很满意。 江白榆看着他这点小动作,没忍住弯了下唇。 他问: “还需要什么?” “不需要什么了,你坐着歇会儿吧, 我有话跟你说。” 陆瓒边整理箱子边道: “我回北川可能得回个一两月吧, 等这边工作室搞得差不多了再回来,你今年放暑假吗?放暑假会回北川吗?” “会, 半个月后回去。” “哦,那到时候你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去机场接你。” “好。” “然后等你回来,你带我跟江叔叔吃个饭吧,毕竟好久没见了。” “好。” “我还想带你去见几个朋友,你暑假不忙吧?” “不忙。” “嗯……那我还想再带你回趟家。” “好……嗯?” “怎么?” 陆瓒笑着看他一眼,对上了江白榆略有点小茫然的表情: “带男朋友见家长怎么了?江星星,现在我可不是十六岁,有些事情,我能负责也能承担了。” 陆瓒低头卷好充电线,想到什么说什么: “所以说咱们要分别半个月,那我不在的这半个月里,你记得按时吃药,我没办法在你身边陪你,如果你病发作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关机,二十四小时一直在哈,不用怕打扰我,我平时没什么事,就算有事,你也是第一优先级。” 说完,陆瓒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够严肃,江白榆遇见事情多半还是不会告诉他。 为了有威胁力一点,陆瓒往近靠了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我提前告诉你要跟我说,你就必须跟我说,少给我偷偷摸摸自己往心里压,要是被我发现了,我就,就……” 陆瓒“就”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惩罚,说“不理你”太轻,说分手又舍不得,最后只能咬着牙冲江白榆挥了挥拳头,自己默默回去继续收拾行李了。 他收拾东西不让江白榆帮忙,江白榆就乖乖坐旁边盯着他看,陆瓒被看得还怪不好意思的,好说歹说把江白榆赶去洗澡,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才自在一些。 他收拾完东西的时候,江白榆还没洗完,陆瓒从地上站起来,但也不知是起猛了还是怎么着,他眼前一黑,一时没站稳,踉跄着往旁边跌了几步,靠着墙才站稳。 陆瓒觉得自己真是虚了,他等着眼前那股晕劲过去,刚准备去另一边拿东西,结果离开时,他扶在墙上的手略微用了点力,墙壁随着他力道轻微挪动的感觉让他愣了一下。 嗯?他没感觉错吧? 墙在动? 陆瓒一开始以为自己还晕着,但他又用力推了那面墙一把,发现墙面上原来有道缝隙。 这压根不是什么墙,这是一道做得很成功的隐形门,成功到他在这住了大半个月都没发现。 陆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之前只在电视里看过密室之类的地方,没想到现实中第一次发现神秘机关是在自己男朋友家里。这门里藏了什么?仇敌尸体还是武功秘籍? 陆瓒的想象力飞到了天外去,他试探着推了推那道门,门没上锁,很轻易就被打开了。 其实在家里装个隐形门并不是多新奇的事情,毕竟是在客厅里,多数人这么装也是为了美观,门后也一般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多半是客卧或者杂物间之类使用率不高的地方。 陆瓒心里有了点猜测,但推开门,看清门里的景象之后,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猜测全错。 陆瓒很难用简单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看见这间屋子时的感觉,毕竟一个“震惊”实在是太苍白无力。 这个小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除了四面墙天花板和地板之外,也就只有墙角处放着两个木架,一个架子上是一台照片打印机和相纸之类的东西,另一个架子上则放着一袋袋碟片,码得很整齐。 除此之外,是房间另一面墙上一面巨大的投影屏,还有正对着屏幕的一套沙发。 这些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摆设,也不是让陆瓒出神的元凶,真正让他茫然的,是另一面墙上手绘出的一片巨大的世界地图。 那地图占了整整两面墙,看起来只是用颜料简单勾勒了边缘,但边缘线以内全部被人按地理位置、以大大小小的各种风景照片填充。 那些照片,陆瓒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们都属于他。 陆瓒看见了北海道的樱花,看见了冰岛的雪,看见了马尔代夫碧蓝的海水,还有特罗姆瑟夜晚的极光。 陆瓒花了很多年时间把他去过的地方一点一点做成旅行地图,他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还会有个人,用双手把他这份地图搬到现实里来,用这种方式,来纪念他的存在。 陆瓒走到了房间角落放碟片的木架旁,刚看见它的时候,他以为这可能是电影碟片之类的东西,但等看清墙上的地图之后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他随便抽了一张出来,发现这碟片是江白榆自行刻录的,光盘上用黑笔写着几个字: “陆瓒2.1直播” 陆瓒又翻了几张,无一例外,不是直播的录屏,就是他全球各地跑的vlog。 说实话,抛开别的滤镜,江白榆这种关注程度和行为像极了一个疯狂的粉丝,换别人来说不定会害怕报警的那种。 但没办法,陆瓒是个江白榆脑子,他看见这些只会心疼,然后联想到几天前深夜的那个绝望到窒息的漫长拥抱。 所以,在他不在的时候,江白榆是用这种方式来纪念他的吗? 那江白榆发病的时候,会看着房间里像他的生活痕迹、看着投影仪里他的直播画面,骗骗自己他在身边、看看他听着他的声音缓解一点痛苦吗? 陆瓒觉得江白榆骨子里可能多少带着点疯劲儿,但他知道江白榆不会伤害他,所以一点也不怕。 房间里满是照片油墨的味道,还算好闻,陆瓒走过去用指尖碰了碰墙面上的照片,发现这些都是被人一层一层贴上的,也不知贴了多少遍、准备了多长时间。 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一墙照片在世界地图上的位置都大差不差,每一张都在它该在的地方,至少陆瓒目前还没看出错处来。 陆瓒在地图跟前晃了一会儿,又转悠到了旁侧的碟片架前。 他想随便找张碟片放一放,稍微感受一下江白榆坐在这间屋子里的心情,但还没挑出来,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茉莉花香混着潮湿的水汽以及沐浴露的清香缠上来,很好闻,陆瓒没忍住深嗅两下,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被人蒙住了。 “怎么,你要让我猜猜你是谁?” 陆瓒没忍住笑了。 “……” 江白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 “……别看。” “为什么不让看?你偷偷在家里搞个房间收集我的作品和视频,还不让我看啊?” “……”江白榆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可能在寻找合适的语句,片刻才小声问: “不害怕吗,像个变态。” 虽说是疑问句,但听他的语气,却像是一句陈述。 江白榆当然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像什么,像悬疑片里经常会刻画的疯狂粉丝变态杀手,但他没办法,他忍不住不那样做。他也知道自己这些东西摆不来明面上,所以才把它们放进了一个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房间里。 最开始他其实没有刻光盘的习惯,他习惯把直播录屏和视频保存在手机里。但有一次手机摔坏了,等到费大劲找人把它修好,再开机时,那些数据就全损坏了。 那几场丢失的直播录屏,江白榆后来找了很久也没找全,从那之后,他就有了刻光盘的习惯,一张一张存下来,慢慢也收集了这么多。 这些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算是他的精神支柱,状态不好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里面,听他的声音看他的样子,多少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江白榆从小到大都是个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理想的人,十七岁之前学习兼职是为了攒奖学金和工资还欠款,十七岁之后他做的每个决定、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为了陆瓒。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他跟陆瓒的相处时间不算长,恋爱也只有短暂的几个月,为了那短短一段时间而执着这么多年,放在外人眼里可能很难理解,但归根到底不过一句: 年少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看过太浓烈的色彩,从那之后,世间所有颜色,都变得黯淡无光。 如果没有陆瓒的话,江白榆很难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他本来就是个糟糕的人,如果没有他,自己大概会比现在,还要再糟糕很多很多。 “我真服了,我怕你干什么啊,我爱你还来不及。” 陆瓒挪开了江白榆覆在自己眼前的手,转过身吻上了他的唇。 “你以后不会孤单了,江星星。” 陆瓒勾着他的脖颈,在亲吻的时候,他的手并不安分,一个劲儿往容易撩出火的位置碰,江白榆阻止了几次他也不听,他打定主意得在走前跟男朋友做点什么,因此今天就算艺不高,胆也挺大。 “你想不想对我做点什么?不是小打小闹,咱动点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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