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突生感想:过去的不是过去了,是消失了。无论它以何种形式被唤醒,被回忆,它的状态都是现在,夹杂以假想,作为一种记忆存在。记忆从不可靠,大脑随时辅以佐料。 绿灯亮起,我侧头看一眼燕驰,单方面宣布那天是崭新的开始。
第28章 记:2051年9月 冬天真是讨厌,外头一阵风一阵雪,下完又出太阳,雪化成水,晚上结起冰,第二天出门压根走不了道。燕驰那死没良心的,自己起个大早去学校,留下晚起的我看着时间发呆,顺带被我妈狠狠鄙视了一遭。 家门口路面冰没除,自行车不敢骑出去,便只能老老实实公共出行,等坐的公车到校门口,已经早读下课了。 路上给燕驰发去一堆刀子滴血的照片,他居然回复我粉红小熊,什么人啊这,有没有年级第一的自觉,上课时间玩什么手机,发什么粉红小熊,人设崩出银河系了。 正骂人呢,没想到,在校门口敦敦实实摔了一屁股墩——结冰路面走路可千万别玩手机。 一整天都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去厕所扒拉着看了下,淤青之外居然还能破大块皮,也不知道怎么蹭破的,刚好在接触椅子的部位,坐下燎得难受。 太缺德了,薛城那人,在得知我摔到屁股后笑一早上,说是建议我蹲马步上课。更离谱的还有,他言辞间只说我屁股疼,恰好被前排听到,俩女生偶尔转头朝我露出诡异笑容。 大概理解他们会为我的迟到和屁股疼编织怎样的故事。难以想象,我林先觉在大家心目中究竟多不堪入目。 熬了四节课,实在坐不住,打算午休后直接请假回家趴着,没想到燕驰居然想起来给我补数学。有人能想象吗,在屁股上像是套着个火盆的时候,喜欢的人好言好语劝你认真学习。那王八蛋说是给我整理了资料,却要我自己去拿。步履蹒跚地走到高三教学楼,我觉得我就像八十九岁风烛残年的病老头,浑身上下只有头发丝没入土。 刚午休不久,高三九班教室里还有几乎一半人。也对,提高班嘛,爱学习很正常。够着头仔细巡逻一圈都没找到燕驰,烦躁地发消息:「人呢人呢人呢?」 那边很快回:「等一下,在吃饭。」 我可以说是非常气愤了,酸不拉叽回:「你亲弟还没吃呢。」 他大概是个永远找不到女朋友的死直男,回复我:「据说你平时都回家吃。」 「呵,去死吧。」发完这条,我也只能......站在他教室门口等他回来。 林先觉,你太卑微了,林先觉,站起来啊! 可是现在回去不就白来一趟了吗,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遂自己安慰自己。 正靠墙玩手机,又见他发消息来:「要不你先回去?」 正有此意,但来都来了,多等一会儿也是等,就催促:「还剩多少饭没吃?」 「不多,也就一半。」信息回得倒是快,肯定没有认真吃饭。 我不屑地勾起嘴角,说出自认为很高贵冷艳的台词:「给你十分钟。」 「饿吗?」 操,什么意思?这是挑衅吧?绝对是挑衅!他在吃饭而我在寒风中等他,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炫耀吗? 我一时吃瘪,不知道怎么挑衅回去,恰好低头看见墙上的字,气焰嚣张地回复:「你们班自强之星展示栏没有你。」 燕驰连发三条: 「......」 「那是上一届的。」 「你不是没吃饭吗,饿吗,要我给你带什么吃的吗?」 霎时醍醐灌顶,原来真的只是单纯问我饿不饿。 「我对食堂不熟,你看着办。」我承认,我才是那个永远找不到女朋友的死直男。 陆陆续续有人出教室,等燕驰来的时候,站在这沐浴着大家好奇的目光,我已经感觉自己是只猴了。 大老远的,见燕驰老大爷一样揣着手哈着气过来,我以为他手里拿有吃的,犹带一丝不信任问:「给我带了什么?」不想承认,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期待的。 燕驰疑惑地看我一眼,随即将手上热水袋递给我:「你要?有点凉了。」 热水袋是灰色树袋熊形状,的确已经凉了,只比我手温热四五度。我抱着热水袋,一时之间找不到头绪,直觉好像掉进某个燕驰为我挖的陷阱。 「哥...」 「人...」 我俩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他示意我先说,我便毫不犹豫说:「哥,你这样下去绝对找不到女朋友。」 燕驰抢过热水袋,打了下我的手:「窗口人多,想着你还在等,就没买。」似乎察觉到我手真的很冰,又把热水袋递过来,刚递来又拿回去:「要不我充一下电再给你?」 我不太懂他的心路跌宕,深吸一口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快点给我把资料拿出来,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燕驰睇我一眼,不发一言,在他运动裤口袋里掏来掏去,不知道掏什么。先用左手掏了右边口袋,再把热水袋换到右手,掏了左边口袋,最后终于捞出来......一颗奶糖。 他郑重地把奶糖放我手里:「先吃这个充饥。」 我站在他教室门口,一时感觉心如同周遭的风,有点寒。 下晚自习,燕驰发消息问我怎么今天不等他,看来他明白每一次巧遇都是我刻意的等待。而在床上趴了一整天的我已然美滋滋睡去。 翌日,打开手机见着燕驰昨天发的信息:「听妈说你摔到屁股了。」 休息一宿已经好很多,但这种事被提还是有点无地自容的:「她怎么连这都跟你说!」 「没事吧。」 「没事,就是昨天中午不知道等谁,在外面站了半天,冻得更疼了。」 「多吃点。」 「?」 「多长点肉,摔起来就不疼了。」 刀在哪?我要去削燕驰的屁股蛋,然后让他摔跤。 ---- 跨服交流
第29章 记:2051年9月 嗡嗡,嗡嗡,窗外不知道在干什么,发出工地施工般的声音。 我写着作业,被吵得不得安宁,但霎时灵感骤生,用蹩脚的粤语念:「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时候。」 然后踩着男人见了沉默、女人见了流泪的舞步,走向厨房觅食。 我发誓,喝下第一口橙汁的那个瞬间,只是恰巧、刚刚、不经意瞥到了燕驰的房门,它没锁,在气流推拉下偶尔与门框碰撞发出声音。 帮他关下门好了——历史事件往往发生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在当事人完全不会察觉的细微末节之中。 林烨没在家,我妈没在家,燕驰也没在家。 某个念头不合时宜地从脑海冒尖,我压制住它,做贼似的把燕驰房门关上,走回书房。春风吹拂大地,草木生长,发芽的笋子可摁不回土里去。写下两道题后,它爆发了。那念头萦绕头顶,导致大脑皮层控制中枢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于是我鬼使神差,折返到燕驰门前,伸手握住把手,缓慢、纠结地打开了那道门。 他的房间比我的大一点点,但采光不好,半开着窗帘也显得很暗。 即使没人会听见,我还是放轻脚步,蹑手蹑脚接近他的书柜。 用眼神扫过桌面,课本、草稿纸、课外书、笔记本,乱中有序地堆在一起,旁边还有些文具、摆件之类的。 记得昨天他拿走了半袋糖炒栗子。 燕驰在时我从来不敢细细打量他桌面,现在一看,就是些再普通不过、和我桌上差不多的东西。随手抄起本杂书,叫什么,恋人絮语,靠,他每天都在看些什么玩意。 我拎起那半袋糖炒栗子,捞出两个剥开吃了。 篮球、握力器、奖杯、笔筒、石头、相册、马克杯、充电器、发票、手办...... 手办?我把拦着的书本拿走,小心翼翼打开玻璃柜。好家伙,三小层满满当当都是手办模型、塑料立牌和CD碟片。不认识的白毛、不认识的竹竿人、不认识的平胸少女、不认识的双马尾、不认识的中二少年、不认识的怪兽......我默默关起柜门,转看其他地方。 抽屉没锁,里面乱七八糟,连针线盒都有。还有什么,纱布、消毒药水、棉签?够劲啊,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狂野男孩,在不为人知的夜晚出去和流氓地痞打架,负一身伤? 这盒疑似香料的又是什么东西?阿嚏,靠,是猫薄荷。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我拧起猫薄荷粉末的瓶盖,打开更下面一个抽屉,放着毛巾护肤水剃须刀之类的洗护用品。再打开侧面柜子,有一堆书和写过的草稿纸。略过书柜,转而翻他衣柜。这人到底是不是青春期男的?怎么衣服叠这么整齐,外套、裤子、衬衫、袜子、内裤,一样样分门别类,和我那同款衣柜完全是天壤之别。 那盒粉红色的可疑物是什么? 我感受到命运的召唤,拨开掩盖罪证的衣物,伸手拿起它。只见封面上画有一丰腴卡通美少女,透过塑料膜,能看见里面是拟态少女腰臀的塑胶模具。虽然不懂日语,但看着那夸张又淫秽的配图,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靠我靠我靠,这他妈是......草,草。他才十八岁,他怎么就......好吧,已经成年了。可是,飞机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品学兼优、正直善良的燕驰房间里。这家伙难不成每天躲房里用这玩意儿撸? 我默默把盒子放回原位,感觉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窥探别人隐私不好,人家毕竟是成年人,有性需求很正常,二十一世纪中叶了,我们应该积极看待手淫这件事,合理地纾解欲望对身体有益,不应该用异样的眼光来批判。我说服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又拿起那个盒子,盯着里面粉粉嫩嫩的模型,感觉到不可置信。 这可不是一般的飞机杯耶,这他妈是拟物的,拟的还是二次元美少女。操,用这玩意撸难道不会产生羞耻感吗?它那么小,整个杯体不会比所要容纳的东西大多少,只有腰臀没有头手脚,像个人彘一样,日这种东西,你们这些傻逼男的不会感觉到罪恶吗? 想不到他不仅是个二次元,还很变态。我对燕驰的喜爱一下就飞走一半。 把飞机杯放回原位盖住,关起衣柜,又去看了床底下,上次那堆色情杂志貌似被转移位置了。说起来,罗布泊专门跑来叼走裸女卡片,会不会因为燕驰那个变态把猫薄荷洒卡片上。 他到底有怎样可怕的性癖啊。我感叹着,又做贼心虚地将动过的一切物归原位,假装没来过那样走出了他的房间。 变态! 当天晚上叫燕驰辅导作业时,我忍不住问了。 编个合理谎言:「中午去找衣架,在你衣柜里看见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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