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漠烟心里一紧,情绪瞬间被带入。他酝酿了一个多小时的悲伤,都不及晏清予几秒达到的峰值,他强行抽离,去体会晏清予表情、动作的变化,就在他以为该停止的时候,晏清予突然用力攥紧了他的手,很紧很紧,下一秒,他突然感觉到手上传来一抹湿润,晏清予的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从眼眶里倾泻而出,如决堤一般,汹涌地冲刷着脸颊而下。 张漠烟只觉得心脏被烫了一下,他微微一顿,移开了视线。 “操,我都被你带入戏了,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是渣男。” 晏清予低下头,雁羽似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晦涩,平息片刻,再抬起眼时,他嘴角已挂上浅浅笑意。 “你演不出来,就是渣男,渣男不会流泪。” “你,”张漠烟愣了一下,无奈笑道:“你怎么这么爱挤兑我,我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晏清予哼了一声,突然一把抓过张漠烟的胳膊,把袖子往上一拉,俯身低头在张漠烟手腕内侧咬了一口。 “擦,你干嘛!”张漠烟顿时疼得嘶嘶直叫。 “疼不疼?”晏清予抬眸。 张漠烟看着胳膊上的鲜红牙印,呲牙咧嘴道:“我给你来一下你试试疼不疼。” “如果天天这么疼,无力改变,是什么感觉?” “绝望,麻木。” “对,就是这样,绝望、麻木,直到某天突然又被咬一口,明明还是那么疼,却一下子崩溃。想想那种感受。”晏清予说。 张漠烟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是啊,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以为失去才会痛苦,但有时候,失去虽然痛苦,可是留在让自己痛苦的人身边才会绝望。 如果,他真的爱柯怀或裴星泊爱到无法离开,可在一起又因为破了底线十分痛苦,那他一定会绝望,会有一天突然再也无法压抑地,彻底崩溃。 “我试试。” “好。”晏清予起身要走。 “让张导把这个变态哀乐关了。” 晏清予忍不住勾起嘴角,“好。” 哀乐一关,片场顿时安静极了,只剩下摄像机在转动。 监视器里,张漠烟一把抓过笔记本,死死地扣进怀里,他咬着牙,腮帮子绷得很紧,眼眶慢慢变红,眼神慢慢由茫然,到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他肩臂包裹着笔记本,颤抖地越来越剧烈,眼泪骤然间从眼眶里滚出一行,顺着双颊狠狠淌落。 镜头最后定格在张漠烟通红湿润的双眸上。 “太棒了!”张导兴奋地满脸涨红,连拍2个小时,本以为没有希望的一镜,居然一下子通过! “清予,你怎么和漠烟讲的戏,你也教教我。”张导大着嗓门问道。 “教不了。”晏清予从监视器后走了出来。 “为什么?”张导不依不饶。 晏清予瞟了他一眼,心情颇好地道:“咬人。” 说完,不再理会双眼皮都瞪宽了的张导,笑着走到张漠烟身边。 “演得不错。” 张漠烟面上现出遗憾,“跟你比还差一点。” “哦?怎么说。”晏清予不解。 “我到最后也只流下了一行泪,我怕我用力过猛,眼泪在眼眶没转够就掉下来,一直憋着,到最后差点崩溃不出来了,你说,你是怎么控制的时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2圈才掉下来的?” 晏清予看着他认真请教的样子,与先前一贯“差不多就行”的作风相差甚远,他有些不信,“你真的想知道?” 张漠烟眯了眯眼,略一思考,道:“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我要学会,我不就成影帝了?万一咱俩都被提名,我被选为最佳男主角,我怕你会受不了,到时,你再一掉眼泪,我又要觉得我是渣男。” “我掉眼泪?我有这么小气么。”晏清予边说边突然伸手,拉过张漠烟的胳膊,把袖子往上一拉。 张漠烟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抽回胳膊。 “我看看。” 张漠烟看着他低垂的睫毛,说:“你要再咬一口,我就崩溃啊。” “不咬,疼不疼?”晏清予睫毛轻轻一颤,低声道。
第19章 行动 张漠烟只觉得皮肤上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那天抹药时的感受重回眼前,他迅速抽回胳膊,拿过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缓了缓才道:“没事,不疼。” 说完,他岔开了话题,“对了,你拍打戏是不是要用耳环?” “没错。” “那你小心点,别伤着耳朵,按理说,打斗什么都不该戴。”张漠烟说。 “嗯。”晏清予笑意爬上了眼角。 下午俩人的对手戏拍得格外顺利,结束后,晏清予坐上了张漠烟的车。 车上,习西也在,“烟哥,听张导说你哭戏拍得特别好,我纳闷了好几个小时,你从来都哭不出来,今天是怎么回事?” “想想让你崩溃的事。”张漠烟道。 “什么事让你崩溃了?”习西瞪大眼睛。 坐在一旁的晏清予不由侧眸看向张漠烟,屏息凝神。 司机也竖起了耳朵。 “谈恋爱。”张漠烟淡定道。 正在开车的司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谈恋爱?”习西愣住了。 晏清予也愣了一下,但很快释然地勾起嘴角,心道那是你没遇到我。 他用指节敲了两下膝盖,扭头看向张漠烟:“你这是怕了?” 张漠烟挑了挑眉,下意识想说我才不怕呢,可话到嘴边机智地咽了回去,很稳重地道:“谁也别将我。” 反正他就是不谈了,老话说得好,若为自由故,生命爱情全让步。 司机在宾馆门口停好车,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迈进宾馆大门。 前台对面的沙发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视线突然直直地落在了张漠烟身上,男人收起手机,从沙发里起身,迎面朝张漠烟走了过来。 张漠烟没注意,还在随意地和晏清予搭话,“晏老师,有个事我挺好奇,你的猫不掉毛吗?我怎么从来没在你身上见到一根猫毛?” 晏清予刚要回答,就见一个男人突然停在他们面前,男人长着一对标准的单眼皮下垂眼,眼神直白又色、情地盯着张漠烟的脸。 晏清予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冷冷地看着来人。 张漠烟注意到晏清予瞬间的变化,视线顺着晏清予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好与一双含着笑意的下垂眼相对。 柯怀。 张漠烟笑意凝在脸上,扬起的唇角慢慢收回,抚平成一条直线。他只看了柯怀一眼,就收回视线,大步朝电梯间走去。 “漠烟!”柯怀急忙喊了一声,一把按住了张漠烟的肩膀。 “你他妈是谁啊?滚开!” 张漠烟肩膀突然一轻,他回过头,只见晏清予怒瞪着柯怀,使劲推搡了柯怀一下,柯怀猝不及防地连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你就是晏清予!你居然敢动手?!”柯怀像被触怒的豹子,躬身蓄力,抡起拳头一下子冲了上来。 张漠烟嘲讽地扯起嘴角,一下子就看出了柯怀的虚张声势,他不屑道:“行了。” 柯怀赶紧停下动作,温柔地唤了一声:“漠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架。” 旋即,仿佛忍辱负重般艰难地放下了拳头,“我都听你的。” 张漠烟顿时恶心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本想掉头就走,但不知是不是今天这场戏的缘故,他突然想为自己的自由主动争取一次。 不管结局怎样,他好赖也尽力了,他热爱演戏,为演戏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如果让他不争取就放弃,他也不甘心。 于是他收回脚步,平静道:“晏清予,你先回去吧。” 有些话,他不想当着晏清予说,他和柯怀之间的种种,实在是没哪件光彩的。 晏清予脸色顿时更青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种人没必要理会。” “我知道。”张漠烟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很快就回去。” 张漠烟的语气温和中透着强硬,晏清予心中虽然极不情愿,但看了他一眼,还是咬牙转身走去。 但他走出几步,就在电梯间拐角处停了下来,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漠烟的方向,目若深渊。 现在正是饭点,大堂里时不时有人进出,前台小姑娘从电脑后探出头,悄然捕捉着八卦新闻,习西识相地站在距离两人几米以外。 “漠烟,你知道你上热搜的时候我在哪么……”柯怀目光无比热切,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我在国外考察项目,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可是我为了你,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我必须赶回来见你,再晚一天,我都怕你被晏清予蛊惑……” “够了!”张漠烟心里一阵恶心,他本来还想平心静气再和柯怀好好聊聊,但柯怀如此虚伪,只叫他心生厌恶,他嘲讽道:“那真是可惜啊,耽误柯总赚钱了。” 柯怀全当没听见张漠烟话里的讽刺,柔声道:“没关系,为了你少赚多少钱我都甘愿。可是我们这么耗着,对你是不是太不划算了?这么多年,多少电影找你当男主角,就连东方云泉现在也找到公司,想请你做代言……” 柯怀话音突然一顿,目光顺着张漠烟的双眼看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旋即,俯身前倾。 张漠烟立刻后退一步,柯怀一下子扑了个空,差点摔倒,“你!你——”柯怀脸色铁青。 “柯总说的对,我浪费时间和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说话,对我确实太不划算。”张漠烟本来还想为自己做一个争取,现在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潇洒转身,“本来还对你抱有期望,想着也许哪天你就想开,放过我了,但现在看,即便我舍不得演戏,我命中注定也必须做出选择。我通知你一声,柯总,演完这部电影,我就不干了。我虽然经纪权在你手里,但我工作权不在。” 说完,张漠烟心头豁然开朗,浑身都轻松了。有时候该放弃就得放弃,追求圆满,结局只有绝望和崩溃。 柯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怒急攻心:“你疯了吗?你不干演员还能干什么?” 张漠烟挑挑眉:“我凭什么告诉你。”说完,他扬长而去。 距离大堂不过十米的电梯间里,晏清予躲在阴暗的角落下,看不清脸色,只有那双英俊的瑞凤眼里,汹涌着一股压不下的阴狠与戾气。 “小予啊……” 京城某办公室内传来一声苦恼的低叹。 自从两分钟前,晏谈明接到一个电话后,他的眉头就始终紧紧攒在一起,他手指努力按压着蹙起的眉心,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这份担心。 儿子最近不止在抵押房产,居然还把他妈妈留给他的股份抵押了出去,他一下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不到万不得已,儿子绝不会动用他妈妈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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