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出山林,谢正则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谢正则偶尔会接到一些骚扰电话,对于陌生号码是直接挂掉的。 那电话当即又拨了过来。 或许真是找他的。 谢正则接起:“喂,哪位?” “……” “呃,他在我旁边。” 陈玉看见谢正则对着自己直眨眼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眼皮抽筋。 谢正则把手机递给他:“你邻·居。” 这家伙故意用了重音,深山老林里十分安静,也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 陈玉的呼吸莫名紧了一下,看着那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犹豫地伸出手。 最终还是递到了耳边。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像很多年没叫过这个名字了,说出口时都有些陌生:“楚子瑜?” “嗯。”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生活了十多年,仅仅一个单音就听出来,对方好像是生气了。 他不知道楚子瑜为什么生气。 但听到对面说:“下次出门手机记得开响铃。” 陈玉沉默了下,点了点头,想起来对方不在旁边,刚要开口,那人却像是已经看到他点头了似的,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现在在哪里?” “唔……”他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具体的标志,只说出来山下站点的地名,“我陪室友出来拍照,马上就到二星山脚下的车站了。” 他听见听筒那头传来的极轻的呼气声:“那边班车一个小时一班,我就在附近,你们在车站等我,我开车过来接你。” “哦……”陈玉又点头,然后才说,“好。” 他习惯性地答应下来,毕竟曾经的他是把楚子瑜当亲弟弟养的,要是知道楚子瑜考了驾照,出门都得缠着人送。 但现在…… 陈玉突然惊醒:“不、没事,不用了,学校过来很远。” 他们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陈玉都要怀疑楚子瑜是不是已经挂断了,那有些低落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你还是不想见到我,是吗?”
第10章 变化 陈玉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奔腾的血液从窟窿里涌出来,将那道伤口撕开,血液灌进肺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多久没听到楚子瑜这样压抑着难过的声音了? 楚子瑜比他小两岁,小时候最爱粘着他撒娇,芝麻大点的委屈事儿都要扑到他怀里讨安慰。 后来长大了,这粘人的习惯也没改掉,虽然撒娇的次数变少了,但小磕小碰心里难过了,还是喜欢贴在他旁边默默消化。 在陈玉的印象里,楚子瑜就是只软软糯糯的小兽,是需要哄着,护着的。 “我没有!不是……”陈玉舍不得对这人说重话,只有那一次…… 他至今不愿意想起,不愿意承认的那次。 陈玉回避掉这个话题:“学校过来太远了,这边的路窄,开车不方便。” 电话那头还是不说话,跟小时候似的,一赌气就把自己憋成个团子。 陈玉承认自己败了:“你在哪?” “在过来的路上。”但楚子瑜还是会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如果班车来了,你们就先走。” 陈玉不禁叹了口气:“我们就在车站,你过来吧。” “嗯。” 语气听上去好了些。 “这是室友的电话,我先还给他了。” “好。”那头的导航报了一声路线,随后是楚子瑜的声音,“手机记得开铃声,我快到了联系你。” “好。” 陈玉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谢正则,果不其然看到一张八卦的脸。 “哎哟。哄好啦?” 陈玉:“……” 这哪里算哄,就是商量着妥协而已,顶多是他让着点自家弟弟,怎么了。 “楚子瑜说过来接我们,你想坐车先回去还是等他?” “有空调的车直接送到餐馆门口,谁去挤公交吹热风啊。”谢正则拿着帽子给自己扇风。 今年的秋老虎来得猛,这都快十月份了天气还依旧热得离谱,二人在公交车站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才终于凉快些。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们是邻居,多久的邻居了?” 陈玉看着路边的一株小草,想也没想:“二十多年了。” 他们两家关系好,父母在结婚之前就有走动,后面更是连房子都买到了一起,孩子小的时候,四个大人,总能腾出时间相互照顾小孩儿。 “这挺久啊。”谢正则摸着下巴感叹,“但你们俩不都是外地的吗?竟然连大学也能考到一起,他追着你来的?” 陈玉不知道谢正则这个结论怎么来的,只是解释道:“如果硬要说,是我追着他来的。我对自己的专业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妈也不是很懂,但纪阿姨帮我算了下,说我能过这个学校的线,虽然专业不一定好,但是学校比专业重要。” “那你这阿姨说得其实挺对的,与其降一个档次挑热门专业,不如去最好的学校学冷门,今后出去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做自己原专业的工作,但名牌大学却是不会变的。” “嗯。”陈玉点头,楚子瑜的母亲跟他第二个妈妈差不多,这点他从不会怀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一说一,谢正则这家伙不发癫的时候还是不讨人厌的,甚至十分有分寸,不会往敏感话题上靠。 不多时,楚子瑜的车就到了,谢正则十分自来熟地打招呼,然后把陈玉赶去了副驾驶。 就连在车上,这家伙也一点不见外,主动承担起了找话题的工作。 “兄弟你这车不错啊。” “租的,这边的牌照摇不到号。” “哈哈,太真实了,不仅摇不到号,还限牌限号,在这儿买车真不如租。”谢正则感慨,“可惜我年龄不够,下学期才能考,现在出门都得坐公交。” 陈玉对于这些现充的话题有些插不上话,坐在平稳运行的小车上,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楚子瑜这车开得也太娴熟了。 或许是印象中的楚子瑜还是个跟在他后面的小孩儿,但这个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成熟了、独立了,甚至某些地方比他还更厉害。 这种特有的成熟和印象中爱撒娇的粘人包之间有种对不上的撕裂感。 陈玉往后坐了坐,贴靠在座椅上,偷偷往旁边儿的人那儿看,楚子瑜在开车,动作小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打量着坐姿端正舒展的人,的确是比他高了些,乡间小路蜿蜒的路况在他手下跟只听话的小猫似的,看不出半点驾驶困难。 窄窄的车道只勉强够两台车挤着并行,可就连会车时,楚子瑜都能开得相当顺滑。 陈玉以前就觉得会开车的人特别帅,现在看着那游刃有余的侧影,突然觉得。 自家弟弟竟然可以用帅形容了。 陈玉偷看得很小心,在楚子瑜观察右侧后视镜时,那目光转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有种被抓包的刺激。 陈玉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刺激。 很丢脸。 偏偏楚子瑜的情商在这个时候失灵了。 “想学开车?” 陈玉被戳穿了一半,有点面热:“你看路。” “嗯。”楚子瑜应了声,“你们是不是没吃午饭,等下想吃什么?” 说到这个,陈玉看了看后视镜,发现看不到谢正则,只好回答:“没有,我都可以。” “我的我的,没想到拍摄花了这么久时间,等下我请。”坐在后排的谢正则把锅给背好,主动请客,“就是我也没想好吃什么,哈哈。” 陈玉对于这个脱线的家伙向来是不报什么希望的。 他和谢正则大早上就进了林区,里面没信号,楚子瑜给他发的消息和打的电话一条都没收到。 原本楚子瑜是打算带他出去吃午饭的,但后来似乎一直在找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吃上饭。 应该有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有上小学之前的楚子瑜才会因为没有陈玉在闹脾气不吃饭,后面就改过来了。 但楚子瑜找了他这么久,肯定耽搁了很多其他事情,陈玉有些过意不去:“你有想吃的吗?” 他这话分明没说是问的谁,但总给人一种,反正和谢正则无关的感觉。 要不是气氛不对,谢正则真的很想唱一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不过他们家崽子面子薄,就算了。 “我都可以,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太二,我预约了号。” 陈玉想了想,他好像没说过?也不知道楚子瑜是不是记错了,但这家酸菜鱼他的确馋了很久。 他朋友圈有人在这家吃过,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个月连续打卡了好几次。 但是他家那边没有,学校附近倒是有一家。 “我没去过,有点想尝尝。”他倒是没忘记谢正则,扭过头对着后排的人询问,“你想吃酸菜鱼吗?” 谢正则:“我就是酸菜鱼。” 这家伙还是忍不住发癫,随口就开始耍宝:“又酸又菜又多余。” 陈玉:“……” 这个梗,为什么有点好笑。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接话道:“还很二是吧,这家店你开的?” 谢正则:? 他夸张地表演大惊失色:“陈小玉你竟然还会开玩笑了!” 陈玉:“嗯,因为很贴切。” 谢正则开始唱寒叶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他怎么什么都会唱。 车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 抵达市区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停车场却满了,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位置。 “你们先上去,我排的号快到了,饿了就先吃。”楚子瑜把车停回了商业中心门前。 “我刚垫了吃的,现在还不饿。”陈玉想着总不能让楚子瑜给他们当免费司机还挨饿,表示要和人一起停完车再上去。 “去吧,这里不能停车。”楚子瑜把放在挡风玻璃前的鸭舌帽随手扣在了陈玉头顶,“把菜点好,我马上就到,好吗?” 被太阳晒得微热的鸭舌帽传来的温度很好地抵掉了车内空调吹来的冷气,也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 陈玉拉着帽檐,很小地嗯了声,然后点了点头。
第11章 痣 自从患上心理疾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玉都对视线异常敏感。 甚至有时候会出现幻觉,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他都总感觉有人在用满怀恶意的眼神盯着他。 只有在戴上帽子的时候,视线被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将他和世界隔绝开来,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不过随着治疗,陈玉现在的心理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可以不用再靠“帽子疗法”,也能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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