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声音?男人的,还是女人的?”方遒问。 “女人的居多,”何宴道,“她好像在给我指路。” “指路?!”方遒一惊,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又是什么陷阱。 何宴转过头来,征求他的意见:“要去吗?” 方遒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我们都走到这里了,管她是人是鬼,总得去看看。” 从离开绿地到现在,这一路走来,何宴都还没怕过什么,自然也不会退缩。 于是由何宴带路,两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左拐右拐,最终在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前停下。 方遒眉毛一挑:“又是一面墙。” 难道又要等一个雾帘自己打开? “就是这里。”何宴笃定道。 他闭眼感应了一会儿,试探着伸出右手,摸上了墙面。 方遒瞪大了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何宴的动作,而后诧异地看见他的手心在贴上墙的那一瞬,好像同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一般,虚幻的淡青色光波在墙面与他的手接触的地方凭空出现,一圈圈像涟漪一般荡开。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整面墙就虚化得好像只剩了一层膜。 “精神结界?!”方遒惊呼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精神结界就像一把特殊的锁,需要可以与结界主人的精神力产生共鸣、共振的精神力作为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乍一听,这种共鸣、共振就好像是在等一个缘分,但其实本质是结界主人在等一个他指定的人。 而这种精神结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形成的,需要极高的精神力不说,还需要运气。 总的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可以主观控制的东西。 脑内滚过关于精神结界的所有知识点后,方遒的第一反应是叫何宴马上收手退后,但为时已晚,他还未来得及张口,便眼睁睁地看着何宴被那层膜吸了进去! 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心脏被吓得骤停了一秒,紧接着又狂跳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地向那层膜冲过去,却被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别看它只是一层膜,却比任何金属防线都要来得可靠。 冷静!冷静! 这不是陷阱,他想,没有人能用精神结界做陷阱。 但即使不是陷阱,也有个问题,到底是什么人的精神结界,居然可以与何宴的精神力共鸣、共振? 在这层膜的另一面,等待着何宴的又是什么呢? 方遒背靠着结界缓缓蹲坐下来,心里罕见地生出了一丝后悔。 - 即使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宴,在睁开眼的时候,也不由得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惊。 首先是他没想到自己会不受控地被那层膜吸进来,其次是他就算猜到了膜的另一面别有洞天,也没料到里面居然会是这种景象—— 这是一个深红色调的房间,没有窗,只有一扇上了八套锁的门。屋子里很暗,只有四角各点了一支烧不尽的机械蜡烛。通过昏黄的烛光可见这里面很空旷,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正中央画了一个血红色的法阵一样的大图案,阵心摆着一个有两人高的透明液罐,里面咕噜噜地冒着气泡,罐底发着幽绿色的光,映照着漂浮在液体里的一个插着乱七八糟的管子的肉团。 那个不规则肉团正像一颗心脏一样扑通扑通地跳动着。燕珊霆 这一切看上去,真是恶心又诡异。 “过来,过来……”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女人的声音相比之下更成熟一些。 何宴的心刺痛了一瞬,嘴里不自觉喊了一声:“妈妈……” 旋即他又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哪来的妈妈?!何圣蓝早就死了,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他环顾四周,眼中充满敌意,“还不出来!借着别人的声音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那个声音停了一瞬,发出了一声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又道:“过来,过来……” 液罐里的肉团上下动了动,然后径自冲着何宴的方向漂过来,紧紧贴在罐壁上。 何宴犹疑地走过去:“是你在发出声音?” 走近了,便见肉团兴奋地转了大半圈儿,在管子打结之前又急急转回来,贴着罐壁撞了两下,它身上的红白色经络都被挤压得鼓起来。 何宴忍住犯呕的劲儿,问:“你会说话,是什么东西?”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那肉团继续道,声音飘渺,好像直接在用精神对话。 见何宴不动,它又道:“我不会害你。” 这一回是纯粹的女声,温柔得让何宴再次想到了母亲。 “不要用她的声音说话!”何宴斥道。 说完,到底是往前又走了几步。
第52章 剥离 两三步之后,何宴忽然间感觉到了一阵轻柔的热浪,像一只大手在他身前悄然拂过。 这股飘忽不定的热浪模糊了物质与精神的界限,让他难以分辨其是否真实存在。 “你要耍什么把戏?”何宴眉头顶起两个小鼓包,“别骗我,你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女声轻轻笑了一下,又似乎是在叹息:“……永远不要这样想,我的孩子。” 何宴眉头皱得更深,故意无视了那声音对他的称呼,在距离透明液罐半步远的地方站定,道:“我过来了,你想怎么样?” 肉团静默了两秒,再次贴紧罐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宴感到好像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凝聚到了自己身上,令他汗毛倒竖。 那声音又变得雌雄莫辨起来:“你这孩子,胆子真的太大了,可惜我……唉。” 那头话音刚落,何宴便感到有一股强大如洪流的精神力向着自己迎面袭来! 他先是一惊,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在接触到那股精神力的一瞬间顿住了——它没有攻击力,并且在不断向他传达一种“友好”的情绪。 就在何宴迟疑的时候,这股神秘力量又忽然“分叉”,像是张开双臂一般将他裹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这感觉……竟有些亲切?何宴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 好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你真的是……!”何宴忽然想到了什么,瞠目看着透明液罐里悬浮的肉团,难以接受地往后退了半步,“不可能……” 肉团不再说话,在液罐里浮沉了两下,忽地冒出一串细碎的气泡。与此同时,包裹着何宴的精神力再次分化,好像变成了无数条看不见的触手,缠住他的肩头、后脑、手腕、脚踝,一下一下地发力后拽。 然而它们拽的其实并不是何宴的身体—— 在这一下一下地拉拽中,何宴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要被剥离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陌生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无法自控地感到恐慌,他连声道:“停下来……停下来……疼!” 何宴没想到的是,随着他的惨叫,触手竟果真停了下来。 女声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点儿疑惑:“咦,陌生的气息……你的精神领域为什么会有别人的印记?” 男声也道:“你和谁……做过精神联结?” “虽然不是永久的……”女声又说。 男声:“嗯……这气息……外面,很近,那个人也在。”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印记,什么精神联结? 何宴从抽象的疼痛中获得了分秒喘息的机会,此时听着他们的讨论声,脑子还有些麻木。 讨论声忽然停了停,那种灼人的被注视感再次出现,何宴看向肉团。 女声有些迟缓地道:“不如……把他也拉进去?” 何宴逐渐意识到他们说的是谁了。 男声说:“也好,也好,我,也想见见。” 两个声音好像真的属于两个不同的人的意识,因为女声的思维明显比男声的思维要清晰得多。这也正好能够解释为什么这股精神力能强大至此——毕竟这是两个人的意识合流。 “你们想做什么?”何宴忽然警惕起来,“你们要把方遒也拉进来?” 一想到待会儿方遒可能也会经历那种灵魂被剥离一般的痛感,何宴顿时有些透心凉。 “方、遒,”女声的语气活泼了些许,竟带着点儿八卦的意味,“原来他叫方遒么。” 男声则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好名字。” 何宴怀疑如果方遒不叫这个名字,叫个张三李四王麻子什么的,男声也会淡定地来一句“好名字”。 “你们还能把他也拉进来?”何宴问。这和他之前猜测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被他们拉进来,是因为精神和他们产生了共鸣——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共鸣是怎么产生的,不过他眼下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但这点猜测对于他来说,有点说不清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女声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淡然道:“本来是不能的,但既然他和你在精神层面有过联结,那么我们就能顺着这个结和他也产生联系,然后将他拉进来。” 男声补充道:“不用担心,疼痛,你们可以互相分担、减轻。” 何宴诧异地望了肉团一眼:“你们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肉团再次沉默,这种逃避的姿态放在何宴眼里便是作“默认”处理。 他不知道肉团具体能从他的脑子里“看到”多少,只能尽可能地放空自己的大脑。 肉团自顾自地开始了又一次剧烈地冒泡。 何宴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强大的能量影响到了,以至于整个空间都有些变形——他甚至怀疑,不只是空间,连时间都能被它扭曲。 触手在混沌中又缠了上来,灵魂被拖拽的感觉又出现了,但这一次真的如男声所说,没有之前那么痛。 如果说之前的疼痛堪比女子分娩,那么这一次更像是身体每个部位轮流被门挤压。 与此同时,何宴脑中好像有一根弦被触动了一下,冥冥中他有了一个认知——方遒,也“进来”了。 在被力量所席卷的狂乱与疼痛中,何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不免错愕地发现周遭的一切竟然都变了。 不见了机械蜡烛、法阵,乃至于那个泡着诡异肉团的透明液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他都已经不在那个深红色调的房间里了。 这里是哪里?——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深林,身边全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的老树,脚下是盘根错节,抬头是直冲云霄。 一种对神秘的大自然的敬畏感不合时宜地油然而生,何宴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好像逐渐失去控制,向着更深的未知处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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