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打这通电话,用意就是奔这个来的了,殷姜没有犹豫,“能。” “感谢,这次姜益把善后全权交给了我处置,嗯……”老大哥沉吟,隐下那些再说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语,简洁有力道:“殷姜,我很高兴,你还是你。” 殷姜笑了笑,没回话。 他其实早不是他了,在人生无数次的挣扎与博奕当中,他都记不住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多天真软弱了,他并不是生来就是这么强大稳定,他曾寄望依托过别人,他曾在别人的身上赋予自己想要的意义,为此,他迎来了曾让他失声痛哭的创伤;为此,他重新认识寻找自己。 哪还是过去的殷姜啊,他的每一份从容不迫,都是建立在爱而不能求而不得的过去之上。 “我代表姜益感谢你。”老大哥说完,挂了电话。 殷姜挂了电话,叫来了于之弦。 他跟人承诺会抬手放姜益一马,那是承诺不会火上浇油,但工作不能落下,姜氏权力更替有可能落下来的馅饼他得接住了。 看不到他也要去伸几双手去接一接。 挣钱嘛,得积极主动,化不可能为可能。 殷姜全情投入工作,半个月后,他再次接到了姜益的电话,姜益在电话里第一句就是安德想在离开龙国之前请殷姜和殷姜的伴侣吃一顿饭。 这句就是开头,之前连句“你好”的客套话都没说,说完姜益就沉默了,殷姜等了一点时间,那边都没说话,殷姜又等了等,也没等来下面的话,就开口道:“那你不参加?” “他会携我参加。”那边的姜益笑了,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很动人心弦,听不出一点落魄与低落。 而事实上,这个被老旧部集体出卖的大老板前几天才被人带出特殊看守所,殷姜听人说,这位老Baby只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但此刻跟殷姜说话的老男人声音悦耳动人,殷姜从里面听出了他的故作轻松,他的假装,但目前这情况,能装出这个样来,也不简单了。 “什么时候出去?”殷姜问。 “月底,最后一天。” “我这边可能只有我出席。”殷姜答应了。 这答应不是因为要赶去见旧情人最后一面,而是姜老板上道,他没添醋加油,姜老板也把一些附带资产能交易的部分透露给了殷姜公司。 殷姜是个见了兔子就撒鹰的,谁对得起他,他就对得起谁,姜老板让他挣了钱,一顿饭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哪怕这顿饭并不是好饭。 “周处长这两天应该会回家,他那边我也做邀请了。” “嗯?” “我碰到他下面的人了,我走的时候让人帮我递了句话,安德想见见你们,周处长应该会见的。” “是吗?”殷姜淡淡道。 “想和我聊聊安德?” “不想。” “那你来吃饭?” 殷姜没搭他的话,只是想着,王子很贵,那么,他边想边问:“你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一开始就被王子设计仙人跳了? 那边沉默,过好好一会儿,姜益在那边淡道:“对。”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问我什么感受?”姜益笑道。 “嗯。” “什么感受啊?”姜益坐在书房的角落里,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让殷姜冷静又理智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心里,他抬起头,嘴角翘起,“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突然出现的爱情不是爱情?其实自我掌握财富后,就算看得上我的人,也是奔着爱我的财富来的,我没有那么人见人爱,也没什么让人跟随与忠诚的人格魅力,连你我都留不住,我有什么让人掏心掏肺爱着的魅力?只是我一直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让我承认我是个一无是处只有钱的老东西,我怎么去承认?我一直认为,你还爱我,他们都爱我,只有我选择玩弄你们的权力,你们哪有……” “殷姜,”姜益在这边放下了自嘲的嘴角,平静道:“自从你离开,我一直在欲望里流浪,这辈子回不了岸了,我突然开始很怕属于我的那份孤独终老。” 他曾想让殷姜救救他啊,可殷姜不救。 这个人,不爱我了。 在很早前,他就已经失去了属于他的那份温暖和温柔。
第40章 面对姜益的话,殷姜选择了沉默。 对于姜益那些怨恨与愤怒,殷姜早早就学会了自我消化,而他又足够幸运,人到中年的生活笃定又沉稳。 他生活一个稳定的环境里,过去的阴霾没有滋长的环境,那些残留在身体里的压抑和委屈也在另一个人提供的强大磁场里也得到了细物润无声的释放,他是幸运的,他体会到了感情,也拥有了爱。 他曾经试图,想让姜益成为那个和他走到最后的爱,他努力又认真,一片真心,但还是因为对方的不愿意,他们渐行渐远,远到殷姜看着姜益,就像看着一个老朋友和一个老敌人,但再无面对老情人的心疼和爱意。 所以,他的孤独与自己无关,他无话可说。 姜益等了等,没等到回话,他在那边轻笑了一声,道:“殷姜啊,屈哥说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变了少年模样的人,想想,也是啊。” 殷姜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强,不想承认的事不承认,不想接受的事就不接受,他的对抗,显化在他倔强的态度里。 他从不哄人,永远忠于自己。 姜益也说自己没有变,殷姜还是沉默,他没有向“外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没几秒,他又听姜益在对面淡淡道:“这些年,就像此刻,你从来没有跟我对谈的欲望,哪怕我躺在病床上,你都像是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在审视我,就像判官看着老罪犯,等着罪犯重新犯错,再高高在上宣布他的死刑……” 这就是安德靠近他,他选择了这位热情又炽热的年轻人,他身上太冷了,心也是,他每天绝望又愤怒,只想看看殷姜知道他再次被放弃后的脸孔…… 但等到给殷姜打电话告知那一天,他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殷姜不会在意的,他自以为是的判官,那是自己在审判自己,是自己的心魔,一直在审判自己,而殷姜其实早就知道了结局,他远比自己还要了解他。 说来也是,他在自己身上吃够了苦,受够了折磨,太知道他姜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殷姜还是没说话,姜益累了,倦了,他靠着墙壁,感受着自己那破碎的心脏慢慢沉淀,慢慢慢慢,它似是变成了石块。 他对着手机说:“我没有出你所料,对不对?” 是的,但殷姜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们的缘分,早尽了。” 人与人之间的爱再多,但伤痛是有痕的,也是有限的,如果两个人之间的伤害超过了其中一个人所能负荷的分量,再多的爱,也无法让这两个人在一起。 只有分离,结束,就像从不曾爱过一样,相忘于江湖,芸芸众生中相遇的两个人从芸芸众生中分离,再也不见,让鸟成为天空那边的鸟,让树成为大地这边的树,鸟儿再也没有栖息树身的可能,才是这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爱比死冷,是爱里所产生的伤害,比真正的死亡还要残酷冰冷,不可更改。 “呵。”姜益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等殷姜接到安德打来的电话,就是确认他们吃饭日期的,安德问他和周宁君什么时候有空,还没等到周先生回家的殷姜回道:“我家周先生这两天还在上班,不在家,如果只约我,我这几天都有空,你们确定好时间通知我时间地点就好。” 安德在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依旧操着一口流利的龙国话道:“我想等到周先生回家了再邀请你们,可以吗?” 殷姜道:“可以。” 安德在那边迟滞了一下,接着之前他所说的话音尾巴道:“姜益是想看到周先生的,他想知道周先生是不是能照顾好你。” 这不是姜益的话,是安德王子自己的需求吧? 殷姜不想管这两口子的事,他在电话这边笑了一下,没说话,还是用不变应万变。 论沉得住气,殷姜自认他算是人界乌龟一只了。 所以,他的沉默,再次迎来了想诉说的对方那说不停的话,安德在那边又道:“我也是,殷姜先生,我想看着你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幸福,我很龌龊,我比很多人以为的,包括我的父母以为的还要爱姜益一些,我想知道,你会不会还有从我手里要回姜益的可能,姜益就算不如以前,但我比以前还要更爱他,我是真的爱他。” 是吧?这是假戏真做了?是一个在爱上人的钱后,最终爱上他的人的故事? 人类的心是最不可揣测的,殷姜没有在别人的故事里当配角的意愿,他也没有好奇的心,因为最终这故事的结局,会传到他耳朵里的,他道:“那他回来后,我会让人通知你们。” “殷姜先生……”那边以为他要挂断电话,急叫了一声。 正要挂电话的殷姜礼貌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殷姜先生,”安德的呼吸声在那边变得清晰可闻,他喘着气,心绪不平道:“他跟我回国后,我会照顾好他的,请您相信我。” 殷姜不知道安德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以为他和姜益是对有深厚感情的旧情人的认知,这不关他的事,他也不会被这两个人身上的爱恨情仇带进去,但他是真的对这两个人要把他卷进去的行为搞火大了,他在这边摇了摇头,直言道:“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姜益的父亲,也不是你的母亲,你们的私人生活和私人感情不归我管,我不管在你们想象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但麻烦你们不要把我自动带入你们的生活,你们管好你们自己,要是真影响威胁到了我的生活,别怪我反击,我跟姜益不一样,你们要是威胁到我个人真正的意志,我就算把你们的皮剥了,骨头砸碎了喂狗都不解恨。安德王子,请问,你还要在我这里上演感情剧吗?你认为你有跟我真正对手的能力吗?” 狗一样的人,蹭着姜益那老鬼的面子,把自己真当是个人物了,殷姜冷着脸挂了电话,接着办公,等到部下来他办公室处理事,他抬起头,下属往后退了好几步,殷老板眼皮一挑,看了人一眼,等人过来,才温声道:“说。” 下属小心翼翼问:“您现在心情如何?” 殷姜:“说。” 下属一个激灵,上前一步,正常谈事。 等到于之弦过来,殷姜和老总道:“姜益出去后不一定死得很惨,那两个收购案卖他点面子,我们多出点钱,但他的人一个也不留。” 必须全换。 “怎么个说法呢?” “他被个蠢人设计了,不可能蠢一世,他在安德家族所受的设计,那孙子肯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到时候会再杀回国来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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