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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吓你一跳呀。” 也那一刻，绫乃的心中产生了一些有点异样的感受。哎呀，还以为我会和其他那些女的不一样呢，结果最后还是……有点喜欢他吧。大概吧？ 所以，如果来的人是—— “砰”的一声，然后是“吱呀吱呀”的声响传来，门突然被踹开了。丸山绫乃一下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带着惊恐的表情注视着谨慎地走进小诊所的朝冈柊也（男子1号）。 不是那个人！但那是……朝冈？ 绫乃的大脑飞快地运行着。看上去，长谷川他们都对朝冈非常忠诚。朝冈应该也会选择集合同伴。但这人的性格总给她捉摸不透的感觉，甚至让她觉得柊也会用某种手段将集团里的其余三个人诱骗到某处，然后展开杀戮。但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好一些，沼里和长谷川都还活着，集团里死掉的只有金子一个人——说不定是什么意外。对了，吉田还在广播里说过什么“不要想着反抗”……那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总之，绫乃觉得他正在与那两个人一起行动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最重要的是——借着月光，绫乃发现朝冈柊也的手中不像拿着枪械的样子。 反正早晚会被发现吧？不如试一试。毕竟，机会说不定只有这一次了吧。老是自己游荡，结果被不知道哪个混蛋杀掉实在是最没意思的结局了。还不如努力一下。 抱着这样的念头，双手持枪，绫乃发出了声音：“朝冈？” 能够看到那个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循声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丸山？”柊也冷静地开口了。 “……是的。”绫乃深吸一口气。虽然她一直是个心直口快、敢爱敢恨、胸无城府、给人泼辣印象的不良少女，但即使身处学校，她也对朝冈柊也心存忌惮。这个人似乎有些太过冷漠、什么都不在乎，给人一种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印象——反正蛮可怕的。尤其是柊也的眼神，绫乃感觉那更像来自于一种冷血动物，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爬虫一样的眼神。就是那么回事。不过，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不是吗？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你和长谷川他们在一起，是吗？” 柊也没有犹豫，自然而然地回答：“是的。沼里受伤了，我来给他拿药，宗光在那边陪着他。我们有辆车，是开着那个过来的。你应该听到声音了吧。” 第一次听见朝冈柊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呢——绫乃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不过，这话听上去确实不像说谎。如果他只是单纯为了杀人的话，为什么要专门来这个地方呢？绫乃自信她绝对没有暴露任何这里有人的迹象。 “……我……”事到临头，绫乃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请求好像不太合理。啊啊，我做过的不合理的事情多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头打退堂鼓呢？绝对不能。一口气说出来。 “无论如何，我要和长谷川见一面。让我和你们一起行动吧。”艰难地说，“……一会儿也可以。拜托了。” 这次柊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也是正常的吧？毕竟自己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个不知道可不可靠的陌生人。 “……你是不信任我对吗？”绫乃突然变得焦急万分，“你觉得我会把你们都杀了，对吗？” 柊也还是沉默，静静地立在原地。绫乃生出几分用拳头痛击棉花般的无力感。“这样，我把枪给你，你就能信任我了吧？” 说着，将自己的格洛克17型手枪上好保险，枪口朝向自己，贴着地面朝柊也的方向推了过去。手枪打了几个转，滑到柊也的脚边，停住了。 可是，看到这一幕，绫乃心里突然开始害怕，还有些后悔。啊，如果是背叛的话，这时候应该已经捡起那把枪，把我一下毙了吧？天哪！刚才那是我吗？怎么那么天真？为了获取他的信赖，我——明明——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完全不理会脚边的手枪，连多看一眼也没有，柊也径直走到绫乃面前。 “知道了，那就走吧。”绫乃听到这样的话。 啊啊！全身松弛下来。我就说他那些话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也就是说，我要见到那家伙了，对吗？ ……好开心啊。 简直不像我的作风。 …… 咦？ 绫乃睁着惊恐的眼睛。瞳孔极力下翻，似乎想看清突然勒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不过当然不可能看得到吧？只觉得疼痛。就算勒不死，喉咙也会被这东西直接割断的吧。 最后的想法就是这个了。与他中等的身高与瘦削的身材不甚匹配，柊也的力气非常大，不一会儿，丸山绫乃就停止了所有挣扎。裸露在外的双手迅速变冷，嘴巴张大，眼珠与舌头全部往外突出。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单就他们那些简单的交谈，缆车站里的长谷川宗光也不可能听得到。 跪在地上的柊也松开握着琴弦的手，站起身，绫乃的身体立刻从他的膝头软绵绵地滑落，颓然倒在地上。柊也将绫乃拖到暗处，随即俯身拾起那把格洛克17型手枪，没再看那具尸体一眼。抬起手，静静地看着掌根处的几道被勒出的深深血痕。随即没再理会它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小诊所里的各种药品都拿了一些，装入在门口找到的塑料袋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动作停顿一下，从袋中拿出一盒创可贴。 长谷川宗光喜欢丸山绫乃——单就这个事实来看，朝冈柊也是知道的。实际上，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几乎从不会忘记自己听到的任何内容，这件事也不例外。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他做不到真正地理解“喜欢”这个词。因为不理解，柊也不会在乎。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计划能不能真正地完成——应该说，这是他选择在乎的东西才更为准确吗？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并没有兴趣。只要不让宗光知道这件事就无所谓了。柊也淡淡地、自然而然地想，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那把手枪说是捡的就好了。 想到这里，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弹匣。十七发子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还没被击发过。 女子17号 丸山绫乃 死亡 残余18人
第30章 沼里和树的梦 沼里和树做了一个梦。 梦见的是仿佛永远走不出去的四叠半见方的居室，他盘腿坐在电视前，荧屏投下的不断变换的闪烁光线泼洒在脸上，撬开眼眶，钻入发酸发痛的瞳孔。电视里是热血的机战动画片，千篇一律的惩恶扬善的情节。有酒味萦绕鼻端，父亲发出的很响亮的咂嘴声在动画音效的衬托下有些失真。 他知道他总是坐在那里。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坐得啤酒肚将白色的汗衫撑起，红色的酒槽鼻不断膨胀，汗从油腻的头发里淌下，正对着和树的大脚趾一动一动的。沉醉在酒精与弹子机前的窝囊废父亲。每天为了补贴家用都会去帮佣、在家里总是拉着和树哭泣的窝囊废母亲——他讨厌那样的家庭。那样黏连着他不放注定着他的无能无时无刻不将他刺划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永远提醒着他的人生有多么平庸多么一无是处的乏善可陈的地方。不不，直接挑明了说吧，他痛恨那个地方。虽然他们好像根本没做错什么，但还是没理由地痛恨着。这就是青春期的迷茫吧？ 不到家里的钱花完，父亲几乎不可能去上班。每次穿上黑底的条纹衬衫出门，目的地几乎都是柏青哥店而已。不过大部分时候就是输。干渴的眼睛注视着声光眩乱的弹子机——和树也一直有些迷恋那个地方，之前的时候，许多逃课的日子都在那里度过。柏青哥店的时间流速总让人觉得不正常，不知不觉一天就会结束。当然，口袋里也空空如也了吧。踏出门槛的时候新鲜的风吹到脸上，总是一阵阵的头晕。不过没关系，一个人的和树总是想，至少我又熬过一天。 一天、一天、又是一天——“中一就来这种地方，将来不会长成什么正经人喔。”似乎总是听到那样的话。但和树对那种评价不感兴趣。一天只是自己的一天，穷极无聊、大同小异，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天。就是那样的每一天堆叠起向前向后仿佛看上去都一模一样的人生，那样的人生实在是干瘪得可怜。 所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这是谁说的话呢？至少对于沼里和树来说，新的一天和旧的那天也没什么区别。他想，有的人可能确实活得异彩纷呈充满意义，但那个人一定不是我。是那种让我艳羡极了、艳羡得不得了、艳羡得要发疯的家伙。可我的话，也就是潦草地活着，活着活着就死了的程度吧。活着的意义，或许只能从手腕的伤口上感受到。成股成股温热的血流缓缓淌出，愈合了又被划开。心里想着，啊啊，原来我会痛。原来血是红色的。真像那种矫揉造作的无聊笨蛋会说出来的话哪，沼里和树。不过，也仅有不断增加的伤疤能提示着他时间的流逝吧。 有时候也会想——以后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或许会是连未来他都不忍心想。想了有什么用？反正那种东西不会太好吧。只是迷茫地打发着日子而已。面对第一次发现他也出入柏青哥店的时候，崩溃地喊着“你要和你爸一样的话叫我怎么办好呢”的母亲，那时候的和树也只是无动于衷。或许我确实将来也只会成为那样的人吧。也或许，我完全活不到那个时候。 平庸。迷茫。没意义——这些就是二年级下着雨的那天前，沼里和树生活中的全部了。 …… 啊，等等。 当啷一声，手中粘着血迹与透明液体的小刀掉落在地。 “放心吧，那个……朝冈，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如果要说意义的话，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那么茫然的我，在面对那样一个天才一般的人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那就是意义吧。我需要着他人，也被他人需要着。 我……我是个一文不值的人。不过有了一个可以仰望的方向，也就不算是居无定所。就算是那种渺茫的、不可触碰的梦一样的希望，我也会追逐到底吧。毕竟先前我一无所有，所以，这就是我的全部啊。 “啊？这个吗，这个是烟头烫的啦。本来还有更多的，都被刺青遮掉了。恐怖吧？” “那男的半夜过来，带了个人，还想找我们，说要一起玩。放屁！” “喂，和树，有的时候我很害怕啊。如果裕志变成我这样的人怎么办呢？” “和树，我……我不行的。”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拉别人后腿吧。” “和树，那个……今天不能出去了，我还要给妈妈做饭。如果她不把盘子打碎的话，我可能会去找你们吧。” 和树，我…… 和树…… 和树—— “和树……他说如果我们不听话，就把视频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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