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步入老年的人,脑子里都会不可避免的被此类话题充斥,眼见着周管家才见面就要绕到这些事上去,景程连忙揉着对方的肩膀,笑嘻嘻地把人往车上推,并努力岔开话题道:“我觉得我现在雇的这俩阿姨就很无微不至了,再说了……” “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碰酒了,烟抽得也少了,一天也就两三根,您就别担心了,我自己有数。” 周管家有些怀疑地瞥了景程一眼:“真的?” “真的。”景程笃定道。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杂,景程就算喝了酒也很难有个保质保量的睡眠,还可能会影响第二天办正事的状态,所以干脆就断了一阵子。 而且,说来也奇怪,自从他和宋临景开始鬼混,即使对方不常在他身边,可景程对于这些东西的渴求好像的确降低了。 不知道是因为感受过生活状态健康积极的宋总的“精力充沛”后,受到了什么刺激,潜意识里有点不甘心,还是单纯因为宋临景给他带来的刺激,成瘾性比酒精尼古丁高出几倍,所以导致他对这种小打小闹短暂失去了原本的兴趣。 不过,不管是哪个理由,显然都不太适合跟周管家如实汇报—— 两个算得上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莫名其妙乱搞到一块了,虽然自己什么德行,周叔心知肚明,但宋临景可向来都是“洁身自好”的代名词。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自己心血来潮带坏姓宋的。 景程光是想想,都替仍蒙在鼓里的周叔觉得头晕眼花。 也忍不住替自己忿忿不平起来。 带坏个屁。 他这段时间算是看出来了,那姓宋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只不过自己比较释放天性,宋临景是以年为单位、日复一日地压抑着那点只要是个人就会有的欲望,最后,终于憋疯了,在二十六岁的末尾,选择了彻底变态。 景程从后座扯过一个靠枕,垫在自己的腰部,以缓解前天晚上的过激性/事余韵带来的酸痛。 “房间还是去年那个么?”景程接过周叔提前准备好的番石榴气泡水,随口问道。 周叔摇了摇头:“今年来的人多,临景不想与夫人住主宅,也不想离公共区域太近,所以提前叫我们把西侧山崖边的那栋小洋房收拾出来了。” 景程不禁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管是在宋临景那,还是在其他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心里,他们都是要住在一起的。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景程自己也承认,他确实黏宋临景黏得过分,往年逢年过节凑到宋惟身边,他不仅要跟宋临景住一栋房子,甚至还经常借着酒劲直接钻进对方房间,缠着对方哄自己开心,陪自己玩些什么无聊的游戏,又或者只是安静并肩坐在阳台吹吹风。 反正说是形影不离也不夸张。 可今年…… 西侧山崖的那栋小洋楼景程知道,配套的泳池大到能停船,景色也是真的好。 清晨能看到对面山上稀薄的雾气,傍晚能看到洒落在海面上的碎金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前院铺满了精心打理过的红色的郁金香,后院院墙上蔷薇花藤攀得茂密,每个窗口望出去,都漂亮得像用色大胆艳丽的油画,但…… 就是位置太偏,偏到什么程度呢? 周围一公里,人影儿都见不着半个,房子内的无线网络一关,手机信号能有半格就算奇迹,夸张点说,哪怕人死在里面,臭味儿也得半个月才能被闻到。 要换做以前,宋临景主动提出要住这,景程绝对把对方大腿拍得啪啪响,乐得前仰后合地说“兄弟懂我”,现在嘛…… 景程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宋临景居心不良。 依据就是,前天由于停车场人来人往,再加上没经过改装的SUV隔音效果实在一般,景程虽然意识模糊,但羞耻心还是没完全丧失的,宋临景磨了他半晚上,景程也抵死抿住嘴唇、咬住牙关,只肯断断续续漏出点闷哼,再大声就不肯了,更别说纵情放肆地说些什么出格的荤话。 没听到想听的,宋临景显然不太满意,景程眯着眼睛任由自己在无休止的摇晃中沉/沦时,隐约记得对方说什么“下次一定选在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周管家和几个侍应在将景程安顿好后,也没再多逗留,只说有任何需要使用客厅的快捷拨号功能就好,便直接离开做晚上小型迎宾酒会的准备去了。 被独自留在房子里的景程,以某种带着点悲壮的心情,里里外外绕了两圈—— 秋千,吊床,泳池,温泉,露台,茶室,桑拿房,观影厅,楼顶花园,布满镜子的健身房,以及被三面玻璃环绕的阳光房…… 草了。 景程心里暗暗骂道。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思想龌龊、充斥人成年人肮脏的黄色废料,还是这房子打从一开始就设计得如此少儿不宜,景程简直觉得哪儿哪儿都能玩出点花样,哪儿哪儿都很适合用来满足一下人类底层生理需求,他甚至眼前都浮现出了一些类似“使用指南”的画面,主人公是他自己和宋临景的那种。 疯了疯了! 意识到自己在脑补些什么的景程恼羞成怒,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赶紧打断了走向愈发离奇的思绪。 待身体上的反应稍微平息,心理上却还仍有些没别过劲儿来的景程掏出手机,没什么底气地点开了那个他故意忽略了两天的置顶。 消息框里一排排的满是宋临景的自言自语。 除了汇报行程,就是腻腻歪歪的酸话,偶尔还要杂着几张奇奇怪怪的风景照,仿佛完全不在乎景程是否会回应似的,只是单纯地分享。 景程的视线快速扫过,上面那些,停在了最后一条上。 [宋临景:母亲让我去酒会上露个脸,我尽量早点回去陪你,酒柜里提前冰了瓶雷司令,晚餐是海鲜,厨房今天备的生蚝很不错,我让他们在你入住一小时后送去。] [三十六个小时没见了。] [我很想你。] 景程:……也不必着急,我倒没有很想你就是了。 看样子宋临景暂时回不来,景程悬着的心终于沉下来了些。 他放空着大脑,在沙发上仰了一会,待旅途的劳顿稍微缓解,才缓缓坐起身。 距离宋临景说的送餐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景程决定先洗个澡放个松,重启一下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顺便想想……今晚该用一个怎么样的心态面对宋临景。 之前那次可以算是酒后乱性,头昏脑涨、意识不清,还比较容易找到替自己辩解的理由,但前天…… 景程揉了揉发酸的额角,竟罕见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前天虽然他也有点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开始的,但景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扶着引导着宋临景的架势可主动得很。 模糊的回忆猝不及防上涌,景程捂着脸,耳尖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一抹红,甚至有种想要临阵脱逃的冲动。 “叮!叮!” 正当他独自在脑内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突然传来的门铃声,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景程不禁一怔。 不是说好一个小时?怎么这么快。 虽有点不解,但景程也不想为难服务人员,正好他奔波小一天正好也有点饿了,于是他连忙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打开了门。 “你好,推进来放在——” 招呼的话语才吐出来一半,就被景程如数咽了回去。 门外站着的显然不是厨房那边来送餐的队伍。 昏暗的灯光下,只站着孤零零的一个人,单穿着衬衫,领口半敞,夜晚的海风吹过来,将他打理利落的浅棕色卷发闹得有些蓬,那双曾经景程夸赞过、亲吻过无数次的眼睛浅浅地弯着,琥珀色的瞳仁里碎金般的色彩流动。 在辨别出对方的身份后,景程几乎惊讶到做不出任何反应,倒也不为别的,只是,他曾经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对方了…… 那人显然也瞧出了景程的错愕,他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神情也愈发温柔了起来。 “见到我很不高兴?”他微微歪了歪头,形状漂亮的嘴唇不露声色抿了抿,像是有些嗔怪,字句间也荡着几分微不可感的哄骗意味,他注视着景程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好歹也算是你的初恋呢。” “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么?”
第73章 “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么?” 景程的思绪仿佛一下被扯回了十年前,相似的场景,差不多的夜晚,连风的温度都带着点既视感。 对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景程的脑海里的记忆甚至还没凝出个实相,面前这人却轻飘飘地笑出了声。 “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了。”对方眼角的弧度弯得温和,语调放得很柔,柔得像条缠人的衣带,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牵动所有的情绪。 他微微抬头看向景程时,还状似不经意地歪了歪脑袋,脸上稀薄的醉意使他的表情格外灵动,他看着景程显而易见的错愕,像是很满意似的向前凑了半步,然后紧盯着景程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拉着长音试探道:“嗯……你也想起来了。” “对不对?” 门廊的感应灯恰如其分地灭了,景程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清了清喉咙,重新唤醒那点聊胜于无的光亮的同时,也熟练地迅速调整出一副从容的模样来。 “林霁,你怎么会在这?”景程眉尾微抬,笑得轻佻,语气平淡却不失亲昵,仿佛对方就只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了的朋友一般,他侧了侧身子,让出条通道来,“快请进。” 被称作林霁的男人虽然依然是那副温和的做派,可眉宇间却因景程的应对得当而染上了一层失落,这情绪实在细弱,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来,但大概是足够了解的缘故,景程却敏感地察觉到了。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细致的观察。 景程不动脑子乱猜,都能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失望。 林霁突然出现,想看到的绝对不是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咸不淡地与他疏离问候。 他想看的,大概是自己久久不能回神的慌乱,紧张得搓捏衣角的局促,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地用难以置信地语气再三确定真的是他,是带着几分不甘的质问,是尴尬僵硬又十分勉强的微笑。 毕竟,自己当年在林霁面前就是这样的形象。 每一个行为都稚嫩,每一次回应都青涩。 景程心里浮出的情绪有些奇怪,他似乎并不反感回忆过去属于少年人略显愚蠢的悸动,他甚至觉得自己当时的莽撞都比如今的麻木要好上很多。 他在见到对方时难以言喻的激动不掺半点虚假,可那只是因为在那个瞬间,眼前猛地闪现出无数值得被拎出来反复回忆的美好,而那些美好只是因为每一帧少年时期的画面都足够绚烂,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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