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再回神时,他已经身处拘留所里。 听明白了原委,傅凌清知道是那晚一时冲动打人留下了祸根。 但他下手时尚且克制了几分力气,那两个人顶多身上挂个彩,医药费都用不了几百块,闹到看守所,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是傅逾明居心叵测,在籍此借题发挥。他要让自己彻底成为傅家的污点,身败名裂、斩草除根。 傅凌清对着那几张盖了公章的伤级鉴定报告,气出了笑。 与所谓的受害人当面对质的要求被拒绝后,他终于见识到了傅逾明敢那样猖狂的资本—— 想见傅逾明,被驳回; 想见宋屿安,被驳回; 想为自己找律师,依旧被驳回。 他身处在国家暴力机关之中,却像被傅逾明的私人牢笼所束缚。 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一旦被一只黑手戳破了一个洞,正义的苍穹只需要分分钟就千疮百孔。 他棋差一着,彻底陷入了傅逾明的陷阱,被隔绝在一片绝望里,不知道尽头为何物。 他在看守所的硬床板上辗转反侧,透进来的寒凉月光来了又去,却带不走一点他对宋屿安的思念。 傅逾明的针对对象变成了自己,是不是说明傅逾明放弃了继续为难宋屿安兄妹,说明他们此时至少是安全的? 他笑笑,自己这算不算泥菩萨过江,自顾都不暇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 如果外面还有人愿意为了救他出去而默默努力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宋屿安。 尽管离别时还在患得患失,但他此时就是如此确定。 或许是月亮给的力量。都说月光凉薄无情,可它看起来明明就像希望。 傅凌清在这样清朗的月亮底下度过了几个夜晚,直到傅梵英亲自带着人来到了看守所。 一人锒铛入狱,整个家族蒙羞。先前的所有事情大抵都是傅逾明仗着自己在傅梵英面前受宠,所以背着他们的爷爷悄悄搞出来的幺蛾子。 事迹败露了,他瑟缩在傅梵英身后,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看得傅凌清心里还有了几分爽快。 此时回到了傅宅,被傅梵英当面这样问起,傅凌清才回过神来—— 傅逾明敢对他用这样的手段,自然是笃定了万无一失。 那傅梵英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有几分的欣喜。 果真有人悄悄惦记着他。 可这偌大的宅邸于他而言不比幽暗的看守所好到哪去,来处黑暗,此地有光,这是唯一的区别。 外层的铁笼依旧,他插翅难逃。 变一种法子惩罚他而已,这事到了傅梵瑛出马的地步,他注定只有一条路可走。 成为服从傅梵瑛安排的傀儡,联姻、为傅家铺路。 铁牢笼和金锁链,牢狱之灾和软性囚禁,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他转念想到了宋屿安,顿觉还是有区别的。 那个名字闯入脑袋,傅凌清瞬间振作起来。傅逾明已经成了埋在他们身边明牌的定时炸弹,非铲除不可。 而事实已经证明,硬碰硬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要智取,只能曲线救国。 不能就这样屈从,他要早些再见到宋屿安。 傅凌清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模样,往沙发上一靠,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打了他手下的两个人而已,他却打算起诉要我坐牢——”傅凌清大概知道傅老爷子肯亲自出面来捞人的原因,于是精准把话落在对方的雷区,“坏傅家的名声。” 傅逾明仗着手里那两张伪造的伤情鉴定,口中依旧振振有词:“他差点把我的人打出人命!” 傅逾明如今这样跋扈少不了儿时傅梵瑛的一味纵容,多少年形成了习惯,于是此时也依旧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但家丑不可外扬,傅家是傅梵瑛的底线。既然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傅宅,还是傅梵瑛亲自露面去看守所带人,就说明老爷子大概率已经动了气。 傅凌清只能赌一把。 “退一万步讲,就算、就算我真的下手太重,差点把人打死——”傅凌清刻意加重了语气,“但到底是谁身上真的背着人命,爷爷,您总不会不知道吧?” 他眼里流转过不经意的笑。一句普通的回击而已,听在不知情者的耳朵里自然是一笔带过,但说给面前的两人听,无疑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傅逾明像是被触到逆鳞,不打自招:“那又不是我动的手!” “我都没说是什么事呢,”傅凌清笑着睨了他一眼,难得叫了一声“哥”,“哥不会是在自己对号入座去年那个即将出道的年轻模特跳楼自杀事件吧?” 傅逾明的脸色终于变了几变:“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事,你明明去年年底才回国!” 傅凌清冷哼一声。 这事去年年初闹得沸沸扬扬。 一个原本已经小有名气的网红,半路出家和梵亚签了模特约。原定元旦正式官宣出道,却在跨年夜从三十几层的酒店包房一跃而下,当场毙命,据说死时身上的痕迹不可名状。 傅凌清在国外的时间里对国内的事情不闻不问,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说出来只是为了诈傅逾明的。 慌张则乱,他居然还真露出了马脚。 傅梵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拐杖又用力在地面叩了几声,怒喝一声:“糊涂!” 这一声不知是对谁说的,也不知说的是远了近了的哪一件事,总之这一嗓门喊过去,傅逾明似乎确实是冷静下来了几分。 欲盖弥彰,粉饰太平。傅凌清冷哼一声,看着眼前的爷孙两人唱的一台精彩双簧。 傅凌清耸耸肩,就事论事:“他欺负我朋友,我打他手下的人,公平吧?我总不能打他,不然爷爷多心疼。” 傅逾明不甘心被傅凌清先下一城,拼了命在脑袋里琢磨着说些什么才能将一军回来。 想着想着,想到了傅凌清身上还没完全解除的婚约,他自然知道傅梵瑛是极其看重这个的。 于是他抬手指着傅凌清,一字一顿地说:“爷爷,他说的那个朋友是男生,傅凌清喜欢他。” 傅梵瑛甫一皱眉,傅逾明又趁热打铁地重复了一遍:“爷爷,傅凌清喜欢男人,他是同性恋!” 好一出狗急跳墙。 傅凌清站在原地不说一句,等着傅逾明跳完再做反应。 “你不要再说了,”傅梵瑛却提前断了傅逾明还要再说的话,拐杖的另一端指着傅凌清,“你说。” “他说得挺对的,我一直想说,他倒是先替我开了口,”傅凌清靠着沙发低着头,低声沉吟了两句过后,抬起头来,一脸明媚的笑,“挺好的,谢谢啊。” 傅逾明显然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大方,一时愣在原地。 傅老爷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说什么?” “我喜欢男的,爷爷。所以你把我推出去联姻也没有用,因为我对女人硬不起来,结了婚您也抱不上孙子,”傅凌清一脸戏谑的笑,视线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来回巡视,最后定格在傅逾明的脸上,“我不像他,男女都行。” 傅梵瑛显然听进去了他这句话,余光瞥向另一侧,傅逾明的脸色果然也变得不似刚刚那样自然。 傅梵英愣了片刻后火气上来,指着他的拐杖俨然在抖:“你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话!” “我只是承认我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已,”傅凌清起身,手插进裤兜,转身要走,“爷爷,你怎么不问问他,或许有比我更劲爆的消息呢。” 傅梵瑛充满怒气的声音混着拐杖撞击地面的巨响传来:“从今天起,你给我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好啊,”傅凌清尽职复刻着纨绔的模样,朝身后摆摆手,“爷爷,您还是先处理下我哥要起诉我这件事吧。拜他所赐,你傅家可差点就出了个吃牢饭的家伙呢。” 终于得了空拿回私人手机,傅凌清第一件事打开了微信,几日前发送的消息依旧没得到回应。 微博的热搜在此时蹦出一条推送: 「梵亚二少爷被刑事拘留?已澄清,竟是闹剧一场!」 「兄弟阋墙?假!爷孙相聚!隔辈三人其乐融融!」 人靠一张嘴还得实名说话呢,网上的营销号胡咧咧只需要一把键盘和一个皮下运营的账号,多简单啊。 傅凌清看着这堆牛头对不上马嘴的报道,心里挨个骂了个遍。 他点进去看前置的消息,寻根问底,发现起因是有人首先爆料了他被拘留的消息,紧接着又说,这一切都是傅逾明的手笔,把关注点从刑拘本身,引到了豪门恩怨这样更惹人眼球的狗血事件上。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傅梵瑛正是因为大众舆论的发酵,在傅家名誉岌岌可危的当口,实在没有办法才亲自现身平定这场风波的。 有人在转移矛盾帮他。这棋路他太熟悉,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见不到面却依旧时刻能感受到被人惦记着,傅凌清几日来的沉重心情终于好转了许多,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原来这就是宋屿安所说“分开一段时间”的意义吗。只是见不到面而已,他分明能感受到彼此依旧在分别为当初约好的未来努力着。 只差一个傅逾明了,傅凌清咬咬牙,他和宋屿安的未来里,决不能有这个人。 ---- 不好意思来晚啦。
第80章 韬光养晦 = 手机被收走的几天,FAXA的微博动态也陷入了暂时的静止。傅凌清出事的消息一经公开,评论区一时间如洪水泛滥,表露担心的和上来就骂的,各占一半。 傅凌清顺手发了一条新微博,给粉丝报了个平安。 而后,对于自己和宋屿安长时间无法同框的这件事,思来想去,还是编造了个“FAXA闭关打造第一张乐队专辑”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不及他关掉微博,这条微博评论区的沙发已经被人抢走。 他顺手点开看了一眼,一瞬间心情有点复杂。 「别把我哥带走:期待FAXA一专,期待鼓手和键盘手早日再同台。」 他想回复一句什么,打了删,删了又打,评论区片刻叠起了几百楼,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去。 有人似乎在千里之外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发来一条微信: 「清哥,我看到你发微博,是不是安全了?我已经回北京几天了,一切都好,你放心。」 大概是被宋屿安交代过,一向起了话头就停不下来的宋屿宁,这条消息后竟真的乖乖地不再发来一句。 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信,也丝毫不提他与宋屿安分手的事。 傅凌清忍住没回。
工作日白天的傅宅,连佣人也见不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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