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身体真的不会吃不消吗?” 安德烈头也没回:“我这不算什么,你还没看到那些女模特。” 索寻来了兴趣,追问了一句:“女模特怎么了?” 安德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有人大秀前九天就开始只喝水了。” 索寻一下子坐直身体,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会死人的吧?” “会吧。”安德烈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每场后台都有人晕倒,不是什么稀奇事。男模好很多了,没她们这么狠。” 索寻皱起眉头,感觉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刺耳:“因为对女模特的要求更高吗?” 安德烈的视线从水杯上看过来,有点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把杯子放下了:“因为我们把自己饿死也不会有女模特赚得多。” 索寻还是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有一些针对时尚行业的批判性观点想表达,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只是胸中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了麦当劳的界面,都准备点了,良心上又觉得有点儿过不去。抬头弱弱问了安德烈一句:“我可以吃麦当劳吗?” 安德烈一愣,从厨房里看过去,索寻像小狗一样把下巴磕在沙发扶手上,头发乱七八糟,整个人说不出的软,眼神可怜巴巴的,好像突然在他心口上挠了他一下,又没挠实在,反而更痒了。 “干嘛?”安德烈笑了出来,“要我给你买?” “不是。”索寻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仰面躺好了,“会不会太刺激你了……我拿回房间去吃好吧?” 安德烈抿了抿嘴,努力想忍住笑,但嘴角不受控地一路上扬。 “没关系,”他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我不馋。” 索寻“啪啪”地点着手机屏幕:“你闻到就会馋了。” 安德烈仍是笑,突然想起来那天他被关在外面等很久,脚边也是麦当劳的袋子。他看着索寻躺在沙发上,小腹凹下去,显得很薄的样子,在常人眼里已经算瘦,但是安德烈一看就感觉他很多地方还是肉肉的。果然是因为很喜欢吃麦当劳吧,安德烈在心里笑。因为缺乏锻炼,索寻浑身没有一点力量感,但是穿着棉质的家居服躺在那里,就像散发着阳光暴晒以后的被褥气息一样,柔软地把安德烈的视线溺死。 “不会。”他听见自己说,然后清了清嗓子,让突然有点哑的声音恢复正常,“下午我还去健身房。” 索寻闻言从沙发上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一个转身的背影,他露出了一个“这他妈还是人吗”的扭曲表情,摇摇头没再想这事儿,也没察觉到那个背影消失得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也不轻松,安德烈走秀的时候,索寻又飞了一趟北京,正式把广告片交了。等他再回来,上海时装周已经结束了,安德烈终于缓过一口气,开始每天在家收快递。索寻看着他置办的这些家当,很怀疑他是直接把购物平台上的什么“提升幸福感小家电”的榜单都买回来了。甚至连切香蕉都专门买了个小物件,一扣下来就能整齐地切成一段一段。这还不算,最夸张的还是源源不断寄过来的衣服。 索寻很快发现了安德烈的社交账号,国内主流平台和国外的Instagram账号更新的都是完全一样的内容,应该是之前一直有公司在运营,他说“很久没有出来工作”,这些账号也都一并停更多时。从粉丝留言来看,安德烈本次上海时装周走秀是阔别已久的“盛大回归”,各种各样品牌的衣服开始出现在家里,一半是安德烈自己买的,另一半是品牌送的。索寻算得上在这方面见多识广,还有三四成的新牌子根本没见过。 安德烈工作的一大部分内容,就是选品,拍照,发社交平台。 这一趴索寻很熟,但是之前在展言身边的时候,光选品就有一整个造型团队,到了安德烈这边,就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索寻在电脑前改剧本的时候安德烈不打扰,吃饭的时候他就开始一套一套换给索寻看,把家里狭窄的客厅当成了T台。索寻不自觉地就开始重操旧业,帮着搭配饰品,给选定的衣服编号,建立相册……拍了一半才想起来他已经辞职很久了,一脑门官司地爬回电脑边继续改剧本。安德烈夸张地在背后感叹,问他多少钱肯重出江湖,气得索寻敲键盘过于用力,一不小心把一整段对话都删了。 因为安德烈的房间太小又没有窗,拍起来光线不好。他就把活动衣架拿到了外面,方便试拍的时候换。虽然索寻并不介意他占用这点公用面积,但安德烈还是提出了补偿的方案,活动衣架上那些衣服索寻都可以随便穿。索寻也没跟他客气,导致他跟《粉鬂》的几个演员再次聚餐的时候,被女主角打趣衣品好了很多。安德烈听说以后连连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索寻回忆起他们在五原路初见时候自己那一身打扮,理直气壮地回怼:“你懂什么叫松弛感。” 安德烈正喝水,被他一句话说得险些呛死。索寻随即大摇大摆地回房间,又换上了他的红白格子睡裤,很“松弛”地晃出来,在沙发上一躺,玩手机了。 安德烈关心了他一句:“你电影什么时候能开机?” 索寻没看他,哼哼唧唧地回:“下个礼拜吧。” 重新开机遇到最麻烦的还是演员的问题。索寻本来也没找太多专业演员,大部分都是朋友圈里“骗”来的大学生。出了变故剧组关停,很多人也就根本不干这个,自谋出路去了。隔了这么长时间又说要开机,连主要演员都凑不齐。索寻只好根据实际情况再调整剧本,有些角色能删改的就删改了,故事发生的季节也从原来的冬天改到了夏天。 索寻接着刷朋友圈,不怎么走心地也关心他一句:“你这两天不忙啦?” 安德烈拆了一包现成的鸡胸肉拌沙拉——索寻非常欣慰地发现,走完大秀以后的“超模”安先生还是会跟正常人类一样吃饭的——闻言也懒懒回一句:“这个月钱赚够了。” 索寻不玩手机了,用一种仇富的眼神狠狠剐了他两下。安德烈接收到了,但他不在乎地继续拌他的沙拉,把鸡胸肉撕成一条一条的纤维状,然后慢悠悠地端着碗也踱去了客厅,非常热心地想把他那些半生不熟的菜叶子分索寻一口。索寻躲了一下,没吃。 安德烈也不强求,在侧边小沙发上躺了下来。腿太长,膝盖弯挂在沙发扶手上,脚还是能碰到地。沙拉碗放在他肚子上,他面无表情地吃,让索寻总觉得吃饭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维持生命必需的动作,毫无乐趣可言。 “那你周末准备干什么?” “不知道。”安德烈耸耸肩,“上海有什么好玩的?” 索寻闷着声音嗤笑一声:“那可太多了。” “比如?” “看你想玩什么。” 安德烈咬着叉子琢磨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想出来他喜欢玩什么,反问索寻:“那你周末准备干什么?” “呃……有个影展,准备去看看。” “什么影展?” “索科洛夫的电影重映。” 安德烈“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谁。他稍微直起腰,用叉子把沙拉里的菜戳得全是洞,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索寻还在无知无觉地玩手机。 然后安德烈说:“带我一起呗?” 作者有话说: 阿索:麦门。
第10章 他想跟索寻出来“看电影”,索寻真的带他来看电影。 索寻说“准备看看”的时候口吻太随意,让安德烈产生了误判,以为他只是和普通人过周末一样看一场电影消遣消遣。看到索寻的安排的时候才发现索寻总共要看7部电影,周末两天,横跨了好几个电影院,颇有安德烈时装周赶秀场的风范。 索寻再三跟他确认:“你真的要跟我一起看?” 安德烈沉默了,索寻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一声:“周六先看一场试试吧?” 他指了指排片单上的《俄罗斯方舟》:“看看你喜不喜欢?” 安德烈看了他一会儿,很久没有说话,半天才道:“好。” 他委实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索科洛夫”竟然也是一票难求,还好索寻这种资深影迷手握多个同城换票群,收转卖票倒是没费太多功夫。但安德烈直到进场才发现,他和索寻的位置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导致电影开场了半个小时,他还是处在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状态里——半是因为没想到跟索寻不坐一起,半是因为这个电影确实太令人茫然了。片源没有字幕,大屏下面有一个小电子屏放中文,但慢了大半截,跟不上台词。坐他身边的两个人为持续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安德烈甚至听见他们小声议论自己,“还是老外好,不用看字幕。” 安德烈:“……” 误会了,他也要看字幕,只是他不在乎。虽然视线也盯着屏幕,但更像是进入了一种禅思入定的状态。屏幕里是圣彼得堡的宫殿,无数衣着华丽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安德烈的视线被衣香鬓影搅得纷乱,开始认真地想起索寻。 他一开始的直觉没有错,他和索寻相处得很不错。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忙,没多少交流。最近两个人都得空了,因为都不是需要坐班的工作,一起在家的时间非常多,他们也没什么摩擦,有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或者是谁也不说话,都相当自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索寻再也没有过“那种暗示”了。 安德烈不是野蛮人。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水到渠成,他不会去自讨没趣。 他看得出来,签合同那天晚上,索寻看他的眼神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怪。不完全是最开始见面那个晚上明确的引逗,但也差得不太远。床的事情是安德烈无心之失,但他总感觉,索寻对他的恼怒里掺杂着某种无可奈何,这无可奈何又跨越了陌生人之间的克制。 可是后来真的合租了,索寻让彼此相处得很舒服,同时也无声地划定了界限。 他想跟索寻出来“看电影”,索寻真的带他来看电影。甚至都不坐在一起的那种。 很奇怪。安德烈在心里琢磨,是他做了什么让索寻突然失去了兴趣?因为索寻信奉“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是因为他说在上海呆不长——这事儿无非两种发展走向,一种是“既然如此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另一种是“既然没有什么未来就干脆不要开始”。 索寻,难道你竟然是那种会认真的人吗?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把安德烈从沉思中惊醒。他把亮度调低,扫了一眼屏幕。是承希。 “wanna hangout tonight?” 安德烈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就是问他今晚要不要一起过夜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把屏幕摁灭,又放回了兜里。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承希一直没再找过他。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浅,安德烈甚至怀疑这条消息是承希群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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