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房东听到“浦东文华东方”几个字,脸色立马好看了几分。虽然索寻其实根本不知道安德烈住的是哪家,他只是顺嘴报出了以前帮展言定过的酒店。反正安德烈说在前滩那边,他估摸着差不多。
房东将信将疑的,把复印件叠好放了起来:“反正侬要好好查清楚底细哦,我是相信侬,好伐?本来说好了侬一个人住……”
索寻一听又要念那套话,赶紧双手合十表示感谢,一路敷衍着把房东送了出去。
等他关好门坐回工作台,电脑上还是安德烈的证件照,正盯着他看。索寻琢磨着房东的话,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倒不觉得安德烈是骗子,但他也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奇怪。索寻干脆把扫描件放大,跟屏幕的人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让他觉得很奇怪的地方。
证件上那张照片非常“近期”,甚至连头发的长度都跟那天看见的人一模一样。一般人26岁的生日换身份证,除非是正好就在这段时间,否则总会产生一些变化。索寻往下翻,看到身份证背面的有效日期,签发日就在一个月之前。
丢失补办?还是改名新办的?——索寻比较倾向于后者,毕竟他自己都说了,安德烈是“我自己起的”。索寻去年在北京见到的他也是用的这个英文名,看起来是根据这个改的。
索寻想了想,打开搜索引擎,先搜了“On Se Tutoi”的官网。然而时尚一季一换代,索寻翻到完也没看到还有安德烈的照片。再到网上去搜过季的海报,铺天盖地还是当初旗舰店外面那张。安德烈坐在豪华的长绒地毯上,背靠着造型复古的沙发,手边搭着一只体型很大的银灰皮缅因猫,人和猫都是姿态闲逸,眼神漠然而凶猛,配上附近的繁华街景,效果非常好。
索寻把图放大,想看看右下角有没有写名字。但那里是一片空白,模特不是代言人,一般不会要求注明这个。索寻只好退出去,琢磨了一会儿,试了几家他知道的模特经纪公司,分别用“Andre”这个名字搜索,依旧一无所获。索寻干脆打开通讯录,直接找了OST品牌那边的人。
备注为“OST PR 静姐”的联系人回得很快:“怎么突然问起他?索老师有什么项目要找模特吗?”
索寻顺着她的猜测默认:“嗯。”
静姐直接回了一条语音过来:“什么项目啊?索老师可以说一下需求,我帮您推一推合适的?”
索寻:“……”
还真的有问题。
索寻微微坐直了身体,也回了一条语音:“静姐,我就想问问他的情况。”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发送语音,然后又停下,改成了正在输入中,但索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说出什么话来,索寻都快等不耐烦了,那边倒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索老师,”静姐开门见山,“咱们也是有交情的,我就直说了。你有项目最好不要找Andre.”
“为什么呢?”索寻钓了她一句,“他业务能力不行?”
“他业务能力是没问题,但是事儿太多了……唉,我怎么跟你说呢!”
静姐在那头长叹了一口气,索寻猜了一下:“脾气不好?性格很难搞?”
“是挺难搞的。”静姐干脆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他仗着后台硬,从来不把我们打工人当回事儿,拍摄是想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一点儿没有时间观念!”
“后台?”索寻抓到一个关键词,“什么后台?”
“Guillaume呗。Andre自己就是法国人,你不知道?”
索寻:“……”
嚯,原来之前的人设是法国人。他也不知道这个“Guillaume”是谁,但静姐已经顺当地继续说了下去。
“去年我们那个王府井开年大秀,他喝得人都认不出了来走的秀,我的天哪!那天我们总监都疯了……”
索寻:“他在台上摔了?”
“哦,那倒没有。他台步还是过硬的。”静姐还不忘客观地评价一下安德烈的业务能力,“但一下了场,他穿着高定就出去抱着垃圾桶——”
“吐了?”
“不是吐!”静姐的声音一下子扬了一个八度,“他把身上的高定脱下来往垃圾桶塞,说全是垃圾!外面都是媒体诶!哎呀,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梗……”
索寻用一侧肩膀夹着手机,飞快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OST 王府井大秀”和“模特垃圾桶”几个关键词,果然马上跳出来不少图片,安德烈正把身上的皮草往那个狭小的垃圾桶口子里塞,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索寻看不出他是醉了。他的神情非常漠然,有几张开了大闪光,他也没躲镜头,甚至有种颓废而忧郁的美感。索寻想起来了,去年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流行在垃圾桶边拍忧郁照片来着。当时他只觉得这又是个什么非主流的风潮,没想到根子在这儿。
“那你们还挺厉害的,”索寻说,“都让你们营销成行为艺术了。”
“哈。”静姐在电话那头讽刺地笑了一声,“这是巴黎总部出的主意,我是不懂他们搞fashion的人在想什么。”
索寻“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继续往下翻,看见安德烈在镜头前解衬衫,可能是也想一起扔了。有人来拦他,他抱住了垃圾桶侧过头,一绺被染成金色的头发垂到他眼睛前面,照片就定格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上。
“那他现在不跟你们合作了?”
“谁还敢用他呀?”静姐嗤笑了一声,“去年嗑药被人举报,从拍摄现场就被带走了!还是他经纪人去局子里捞的。听说还不是头一次进去,次次要经纪人去捞……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好久没听说他了,可能遣返了吧。活该!”
作者有话说:
安德烈:我可以解释。
第6章
形势比人强。
这下问题升级了。
索寻对着满电脑屏幕的“花美男与垃圾桶”,眉头紧锁。被批评“没有时间观念”是很正常的。圈里人最喜欢指责艺人没有时间观念,但从来不说他们自己也经常不把艺人的时间当回事,拍摄或者活动拖得没完没了,让人一等就是一天也都是常有的事。大家彼此彼此,谁也怪不着谁。
喝得大醉去走秀么……不太敬业,但是抱着垃圾桶的照片帅得有点儿过分,索寻把自己的三观也揉吧揉吧,一起扔垃圾桶了。对于静姐前面的话,他都可以折半听,因为立场不一样。
但是嗑药,那不行。
说实话,他们“搞艺术”的人群里,嗑药是个很普遍的事儿。索寻知道,如果被经纪人捞就能捞出来,那多半只是无伤大雅的违禁品,不会是那些一级二级的真毒|品。但这也只是自欺欺人,警方才不会管你觉得伤不伤大雅,都得带走。
索寻往椅背上一靠,总算是琢磨明白了。怪不得要换名字、换城市。他又对着屏幕上的照片想了一会儿,给安德烈写了一条措辞客套又含糊的拒信,连个具体的理由都懒得想,然后就打开文档继续工作。
他前两天接了个活儿,还是托展言的福。可能是最近外面传得太难听,展言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虽然陈芳芝跟他撕破了脸,但他们俩对展言都有种奇特的保护欲,不想把他也拉进来一起扯头花。索寻本来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如今他不是老板了,反而交流起来更像朋友。索寻把找舍友找到了以前约过的对象这事儿一说,逗得展言直乐。
迂回半天总算说到了正事儿,展言给他扒了个活儿,他代言的奢侈品香水要拍新一季广告大片,制片公司找的导演阐述了一下概念,品牌觉得不合适,在重新找人。展言直接把以前的一条类似风格的vlog发给了品牌方,举荐了索寻。索寻本来还想有骨气一点——他实在不想再看陈芳芝的脸色——然而在看到展言在品牌方那边给他争取到的价码以后,索寻觉得他的自尊并不值这么多钱。
就是要得比较着急。概念是现成的,还是索寻以前已经做过的东西,所以品牌放要他把分镜头脚本写好,下周直接飞北京去开内置会议。
等他昏天黑地忙完,才看到手机上有安德烈一个未接来电。但那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索寻站起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把安德烈彻底抛到了脑后。
方案很快就通过。索寻赶去北京,连轴转地开会、筹备、置景,筹备了快两个星期,只有在最后拍摄时才见到了展言。陈芳芝倒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横眉冷眼,客客气气地称呼他“索老师”。但拍完收工,展言非要拉他一起吃夜宵的时候,索寻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他。
“我明天一早还起来去看老师呢,”索寻累得揉肩膀,“累死了,回去睡了。”
展言已经被人拥着上车,头还不甘心地探出来,跟他说话:“去看谁?”
“焦明辉。”
这下连陈芳芝也把头往这边转了,展言半个身子都快伸出来:“焦导是你老师啊!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索寻无语地笑了一声,摁着他的肩膀让人坐好,给他拉上保姆车的车门:“拜拜!”
车启动了,展言又拉开车窗:“那下次再聚!”
“再聚再聚。”索寻有点儿敷衍地朝他摆手,又不放心地喊,“窗关好!外面有粉丝!”
于是展言的手伸回去了,车窗重新升上去。保姆车从摄影棚里开出去,路边有一小撮粉丝拥了上去,车速慢了下来,怕人受伤,但车窗没有再开。粉丝们都热切地喊着展言的名字,索寻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出展言贴着车窗跟她们招手的样子。
索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也说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看着体积硕大的保姆车最终还是无情地从粉丝中驶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坦白讲,他从来没觉得给展言做助理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他知道以前的老师同学在背后是怎么说他的。他从来没说过焦明辉是他老师,因为焦明辉没有在电影学院任教过,只是在那次训练营的时候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辅导。还有就是后来,焦明辉给他们校领导打过一通电话。
这样就攀附名导,说是人家的学生,索寻自己心虚。但是他见多了圈里这些“老师”,真正肯发自内心叫一声老师的,也只有焦明辉。
他倒是没骗展言,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穿了跑鞋出门。北京的早高峰还没开始,他先打个车到东城,老爷子刚从家里出来,一身老旧的运动装,正在院门口挂腿拉伸。等看清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是谁,腿都没放下,险些给自己绊一跤。索寻赶紧上前一步扶人:“老师当心!”
“哎哟。”焦明辉在他臂弯上撑了一下,总算两条腿站稳在当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师娘逗我玩儿呢,真来啦?”
索寻提前打过电话,那会儿焦明辉正午睡,是他夫人接的。
“怎么这么早啊?”焦明辉又问,“你饭点儿来多好,我让你师娘多买两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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