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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时间:2023-09-23 00:00:11  状态:完结  作者:蕉三根

  然而下午的会上多了一个人。他到得很迟,但是他一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尤总还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唐老师则是一脸的得意。那人打着官腔,笑眯眯地说:“听说讨论得很热烈嘛,我来听听年轻人的想法。”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光直接就盯着索寻看。很显然,就是来听他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的。

  索寻不傻,他适时地保持了沉默。但这份沉默似乎给了唐老师更多得寸进尺的空间,他甚至想干脆把犹太年轻人的那条线也改了,就改成他和中国人民联手抗日,多好,多有教育意义。自杀干什么呢?一点都没有正能量。

  那个迟到的人没有坐在尤总给他让的主座,添了张椅子,坐在一边。但他坐得挺胸叠肚,摊手摊脚,尤总则正襟危坐,几乎要缩成一团。唐老师说完了,他便笑了笑,清清嗓子,道:“想法呢,都是很珍贵的,我们开会,就是要各抒己见嘛。但是呢,我简单提几点基本原则哈。”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没人敢应声。

  “我们拍电影,首先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要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其次呢,要坚持守正创新,要,这个……正确把握电影意识形态属性,要把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这个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

  真有意思。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索寻甚至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字眼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索寻的记忆里。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有些身份的人进场,甚至都不需要介绍自己,如果你没有认出来,那就说明你的级别不够。这也是索寻后来才知道的事。在那个当下,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而且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安德烈,想起一个久远的周末,他们走在街头,辩论索科洛夫的电影。那个时候他觉得安德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电影的人。

  然后他打断了那个人的喋喋不休,没记错的话,就在“电影首先要为人民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后面。

  “不。”索寻说,“电影首先要讲好一个故事。”

  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没有表情。那种模模糊糊的意识就在这种尖锐的安静里变成了一个清晰的认知。结束了。

  🔒第43章

  “不许说你祝我幸福。”

  索寻从李幼冬那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没有替安德烈说话, 甚至完全没有在李幼冬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他只是耐心地听完了李幼冬对自己事业的全盘计划——她和新超越的十年长约要到期,在上海这么多年, 始终也没什么起色。但她的社交账号运营得很不错,新超越就是这点儿好, 比传统的经纪公司更懂得新媒体运营。李幼冬很早就在社交媒体上“出了柜”, 经常分享女装穿搭,收到的反馈比索寻想象的要正面得多, 她置顶的一条名为《拥抱自我, 无惧无畏》的短视频谈及了关于性别认同一路走来的个人经历,收获了近百万的点赞。在网络上,“小冬”这个IP已经成为了李幼冬最大的收入来源, 也是她觉得是时候往前再走一步的底气。

  虽然索寻翻了一下视频下面的评论,感觉那些频繁出现的谩骂诅咒也是李幼冬情绪不稳定的一大诱因,但他无法专断地告诉李幼冬“你不应该这么做”。索寻听得出来,虽然李幼冬气得把安德烈拉黑了,其实非常看重他的意见。安德烈说一句“不要”, 李幼冬就开始瞻前顾后, 难以决断, 而且十分焦虑——尤其是她一直觉得安德烈作为模特比她成功得多, 如果安德烈在巴黎都很难混的话, 她是不是真的不行。索寻能做的只有先安抚李幼冬的情绪,让她暂时先不要想这个问题。

  从索寻的视角来看,其实两个人还是没有放下情绪好好沟通。安德烈大概带了一点自己遇挫的怨气,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听一听李幼冬的想法就先认定她想当然, 而李幼冬又太敏感, 也没好好听一听安德烈基于实际情况的描述。索寻回到家, 凌晨两点多还打开电脑开始给安德烈写邮件的时候,深感自己以后退休了可以去居委当调解员。

  这封邮件写了很久,也很长。索寻先把李幼冬那些想法都忠实地转述了一遍,然后委婉地指出,虽然他明白安德烈的好意,但他有的时候做得太多,也会让身边的人有一种不被他平等对待的感觉。李幼冬是一个成年人,不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最后的选择权应该在她手里。现在李幼冬不高兴的点在于认为安德烈不愿意把自己的人脉资源分享给她,索寻认为安德烈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希望安德烈能够在这个问题上再想一想,让李幼冬情绪上不那么抵触,她应该会听得进安德烈的意见——说到底,为什么安德烈那么强烈反对给李幼冬牵线呢?

  

  写完以后已经快凌晨四点,索寻点了“发送”,离开工作台去洗漱,就刷个牙的功夫,安德烈的回应就来了——他又打了一个电话。

  索寻嘴里叼着牙刷跑出来,看到屏幕上那个境外号码的时候无声叹了口气,感觉需要查一下他的手机套餐包不包括接听境外电话。然后安德烈连声招呼都没打,上来就劈头盖脸给索寻扔了一枚炸|弹:“Because Decase is a fucking pimp.”(德卡斯是个皮|条|客)

  索寻让他炸得下意识咽了一口薄荷味的泡沫,愣在了那里:“啊?”

  然后他坐进了电脑椅里,顺手把牙刷放在了桌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卧槽……?”

  什么意思?那条小道新闻里说达诺尔的口不择言其实是真的?真的是安德烈的经纪人把他“卖”给了那个叫让-米歇尔的法国人?

  安德烈听起来比之前更加心烦意乱了:“只要他遇到的稍微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都会先介绍给那几个客户。然后再说有机会签约,让她们走秀什么的……”

  “什么客户?”

  “设计师,老板,反正就那些有钱人……”安德烈说得很含糊,“我不知道,索寻。所以我不能让幼冬落到他手里……”

  索寻突然打断他:“那那个达诺尔的继承人也是?”

  安德烈沉默了,他似乎没有想到索寻会知道让-米歇尔·本纳的事。他的沉默像一把利刃突然刺穿了索寻。他从来没有想过……索寻几乎喘不上气,他一直以为安德烈只是遇到了新的人。但某种可能性就像水底的巨兽突然浮出了水面,准备一口把他吞下去。

  “安德烈。”索寻叫他,但电话那头还是沉默,索寻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说话!”

  “不是。”安德烈的声音很平静,“是德卡斯把我介绍给了让-米歇尔,但那是正常的社交场合……我是个男的。”

  索寻觉得很可笑:“男的也会是受害者——”

  “我知道,但我不是。”安德烈说得非常干脆,“我跟让-米歇尔之间什么都没发生。ok?”

  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跟索寻证明自己的忠贞。索寻:“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安德烈还在解释:“我只是想要M-it的广告。让-米歇尔……他是gay,这个大家都知道。但他一直没敢出柜,怕他外公会剥夺他的继承权,那次被拍到以后他很生气,以为是我故意陷害了他。我们甚至没再说过话了……”

  索寻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打断他:“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

  安德烈又陷入了沉默,索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很久,安德烈低声道:“他只是兼职皮|条|客,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做一个模特经纪人该做的事。我不是他们的猎物,不用担心我。”

  索寻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来安德烈看不见,于是他说:“小心一点,不要乱说话。”

  安德烈在电话那头笑了,带着轻微的调侃意味:“我又不是你。”

  索寻捧场地笑了一下,但很干,随即又陷入沉默。

  安德烈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

  “你费心了,”安德烈说,“我想别的办法联系幼冬吧。”

  “我明天让她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好好跟她说,先道个歉。”

  安德烈在那边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她会听你的?”

  索寻笑了一声,跟他开玩笑似的:“不好意思啊,你不在,我已经把你最好的朋友偷走了。”

  然而安德烈没笑:“我最好的朋友是你。”

  索寻闭上眼睛,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克制住一股直冲鼻腔的酸涩。

  “你回来吧。”索寻突然说了一句,在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之前,但一旦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像自己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从他嘴里往外跳,“要是在那边太辛苦,你就回来……”

  安德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他叹出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尾音几乎发颤:“阿索,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索寻问他,“你签了什么卖身契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呀?”

  “我要赚钱呀……”安德烈的语气几乎像是在安抚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你回来不能赚吗?”索寻都要急了,“上海没钱给你赚吗——”

  然后,就在那一刻,索寻突然明白了过来。安德烈一直挂在嘴边的“要赚钱”,还有他那句欲言又止的“等……以后就可以不干这行了”。他终于把一切拼凑了起来:“你奶奶。”

  安德烈好像也没那么意外,竟然还笑了一声:“又是李幼冬跟你说的吧。”

  索寻噎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不能再要求安德烈回来了。第一次在北京遇到安德烈的时候,他离“一线男模”一步之遥,事业发展得相当好,但是等他消失了大半年,再到上海重新出道,市场已经遗忘了他,人脉也需要重新建立。不是说安德烈再也没有机会了,但推倒重来,跟当初在北京比,他赚的已经打了个折扣。索寻听他说过,当初他已经把几乎所有的积蓄都去填了父亲的赌债。现在奶奶还在疗养院里,费用只会越来越高,而且一天都不能停。已经没有机会给他第二遍“重新来过”了。

  安德烈握着电话,听着索寻的呼吸声在另一头起起伏伏,如潮汐一般把他托起来。再说一次就好了,他心想,他的意志力是多么薄弱啊,如果索寻再说一次,他可能就真的抵抗不住了。可是索寻什么都没有说,他听见索寻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只道:“她一向大嘴巴。”

  “是啊。”安德烈就这样重新摔回了海底,他低下头,一颗眼泪直接从他眼眶里摔出来,“啪”的砸在他的手背上,“她还跟我说你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索寻无言以对。他不得不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以防泄露出一丁半点的情绪,几乎变成了一场跟自己的生死搏斗。其实那句话是李幼冬吵架的时候跟安德烈说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不顾一切地刺痛他。安德烈没怎么信,或者是想逃避,又或者,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立场来和索寻提起这个。然而索寻过久的沉默变成了某种解答,安德烈听见自己内心有一个近乎释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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