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的花心与花茎的底部均镶有一颗等级最高的粉色海螺珠,灯光下,钻石的璀璨与海螺珠的娇艳相得益彰,不会过分喧宾夺主,却又实打实的吸引人眼球。 接着往下翻,又出来张照片,不同于第一张的造型,这张照片是白天仪式时候拍的,新娘一袭婚纱对镜头笑得幸福又甜蜜,而她脖子上佩戴的不再是素雅的“蝴蝶兰”,而是一条艳丽夺目羽翼型项链。 我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不敢置信地放大去看那条项链,确实就是我的“神之羽”。 再去看新闻配字,设计师也是我。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种可能,而这些可能的源头无不指向一个人——皇甫柔。 酒店房间打着冷气,温度适宜,我却浑身控制不住地冒汗,还是冷汗。 站起身,焦躁地来到落地窗前,我拨通了皇甫柔的电话,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我会打给她,响第二下就接了。 “怎么回事?”我压着嗓子,声音都在颤抖。 “神之羽”一个月前已经完工,皇甫柔看过后以拍照留档和制作证书为由从我这边借走。这是常规操作,我没有理由怀疑她,而之后我忙于层禄慈善信印的事,也没有想过和她确认这件事。 我以为她早就放回去了,都已经打算好,五一去厝岩崧顺路弯一下棚葛,将它亲自交给摩川……万万没想到,如今它却出现在了别人的脖子上。 “抱歉,你要生我的气就生吧,是我做的。”皇甫柔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如实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当初皇甫柔给到谷小姐“蝴蝶兰”的设计后,谷小姐其实并不满意,认为在白天佩戴它会让自己显得过于朴素,质疑皇甫柔在浪费她的时间,一气之下甚至想要解除委托。 皇甫柔急着留住这位大主顾,没有通知我就给对方看了“神之羽”的设计稿,这次谷小姐很满意,一高兴起来,甚至把两条项链都买了。 “柏胤,你知道光这两条项链我们就赚了多少钱吗?去掉成本,八位数。而且谷小姐这场婚礼我让国内营销号搬运了外网的新闻,并且雇佣水军引导舆论走向,让大家知道你的高珠作品不是不让人戴,是不让‘随随便便’的人戴,现在你去看……微博你已经口碑翻盘了,我们赢了。” 我们是在打仗吗?什么赢不赢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遥想工作室刚刚成立之初,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们一起给饰品拍照,一起熬夜做宣传册,一起招聘新员工,虽然累,但我们并肩作战,从无猜忌,如今再看,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 “所以你是为了钱、为了名,骗了我,偷走了‘神之羽’,对吗?”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冠冕堂皇,一针见血道。 我根本不在乎网上的人会怎么看我,我只在乎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说出真相,却选择瞒到最后一刻。 皇甫柔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带了怒气:“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 如果真的为了我,又怎么会不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我直接气笑了:“之前的‘松林流水’也是为了我好吗?” 皇甫柔明显地一滞,气势在顷刻间消散干净:“……我没想到你会毁了它。” 她这样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我原本只是有些怀疑,她向来精明,怎么可能犯那样低级的错误,又不签合同,又只派一人去盯“松林流水”,结合这次的事就想试一试她,想不到真的就给我试出来了。 当愤怒到达极致,原来是会觉得荒唐和好笑的。 要是皇甫柔在我面前,我可能还能跟她吵吵,但现在我们相距万里之遥,我现在完全就是虚空索敌,白费力气。 我单手撑在面前的落地窗上,外头一片阳光明媚,我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阴云密布。 “我们散伙吧。”久久,我平静说道。 “我……” “我会让律师和你谈,包括从你手上买回股份的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向律师提,我尽量满足。皇甫,我们好聚好散。”皇甫柔还要说什么,我直接打断她。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以她对我的了解,必然知道我主意已定,劝不回我,也就不再劝了。 “好。”她低低说完,挂了电话。 握住手机,我疲惫地靠坐在落地窗前,双眼望着天花板,就这样什么也不想,直直地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给摩川拨去电话。 这个时间点他该不会看手机,所以我打的是他屋子里的座机。电话号码,还是我之前偷偷存下的。 响了有十几秒电话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摩川的声音:「哪位?」 将手机用力贴近耳朵,仿佛这样就能离对方更近一点,我打起精神,不想让他听出声音里的异样:“是我。” 对面有那么几秒一点声音也没有,片刻后:“有什么事吗?” 那些愤怒卷土重来,眨眼间化为巨大的委屈,我将五指插进发跟,用力揪扯自己的头发,以期疼痛能分散一点注意力。 “之前说要送你的‘神之羽’,现在没了,不能送你了,抱歉。”我哑声说道。 “没了就没了。”他完全不感兴趣,“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都怀疑他可能连“神之羽”是什么都忘了。 “也是,反正本来就是我硬要送你的。”我苦笑道,“没事了,再……”想到他可能不想跟我再见,我及时改了口,“挂了。” 我急急挂了电话,下一秒眼泪便顺着面颊落下。 丢开手机,我努力想要将它们憋回去,可怎么也不管用,泪水决堤一样争先恐后从眼眶里奔逃出来,擦去了还有。 “操!”后脑勺重重磕在玻璃上,我干脆不去管那些眼泪,颓然瘫坐在那里,时间久了,它们反倒自己就没了。 江雪寒、摩川、神之羽;亲情、爱情、友情……在意的,我一个都留不住。 这人生,可真够失败的。
第37章 我不厌女,我只厌蠢 皇甫柔带走了工作室大部分人,这些年相较于我,她一直是个更出色的领导者,大家会选择她我一点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销售负责人薇薇安竟然没有跟着走。 十几个岗位要重新招人,以前皇甫柔处理的事现在要我自己处理,我回到海城后就忙得焦头烂额,天天泡在工作室内。 推开楼道消防门,我闷坐了一天,想要抽支烟放松一下,一抬头发现薇薇安也在。 做着精美指甲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薇薇安见我手里的烟盒,知道我也是烟友,给我让出了垃圾桶边上的位置。 一起抽烟,总不能什么也不说,那太尴尬了,我就随口扯了一个话题。 “你怎么不一起走?”说实话,我挺好奇的。 薇薇安一愣,举着烟思考了会儿,竟然答得很认真:“你虽然不着调,可你是个好人。皇甫能力强,但我怕哪天她把我卖了我都在给她数钱。” 这真是一张……让人心情复杂的好人卡。 她很快抽完烟,打了声招呼推门就要走,我呼出口白烟,从后面叫住她,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中文名叫什么?”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老大,三年了你才想到要问我这个问题吗?林薇安啊!”说完推门而出。 我伸出指尖挠了挠脸皮,多少有些尴尬。 工作室创立之初,我出钱,皇甫柔出力,股份七三分,她拿30%。如今散伙,她要把股份退出来,我就必须拿自己钱去回购。 她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与律师敲定的回购价格在合理范围内,就是……这事实在突然,我能动的钱大多前段时间都拿去买宝石了,身边就剩一百万不到,连付她的零头都凑不齐。 我不想动姥姥留给我的那些古董、珠宝、房产之类的,只有卖自己的东西。这些年我囤了不少彩宝,很多涨幅都不止三四倍,全卖了勉强可以凑够钱。 而在我这边紧锣密鼓地找下家回收宝石时,那边皇甫柔发来了见面邀约。 地点在外滩一家口碑不错的牛排馆,露台的位置,正面是江对岸繁华热闹的现代建筑群,周围是承载历史的万国建筑群。 “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吗?”皇甫柔点完餐,将菜单还给侍应生。 “不了,没胃口。”我喝了口面前的柠檬水说。 四月的海城十分适合旅游,不冷不热,春意盎然,露台上摆放着各种颜色的角堇和矮牵牛,食客落座于花团锦簇中,合该心情舒畅,胃口大开,我却只觉得膈应。 景色愈美,反衬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愈加不堪。 “这次约你来,其实是要还你东西。”皇甫柔反身从包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亚克力盒子推到我面前,“这颗尖晶石很完美,但可惜,再像红宝石仍然不是红宝石。谷小姐没看上,最后从自己过去的珠宝里拆下来一颗无暇鸽血红红宝石替换上了,这颗就还给你了。” 看着眼前的红色尖晶石,我胸口一阵窒闷。镶嵌主石时,这颗红尖晶是我亲自放上托架的,脑海里想的全是摩川戴上这条项链的画面,结果精心打造的东西,别人嫌它掉价,转头就给抠了下来。 抓过桌上的盒子,我压着火气道:“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我早有预感我们会渐行渐远。”皇甫柔望着对岸风景,语气有几分惆怅,“你出生富贵,有任性的资本,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开心;我家境不好,走到今天都是自己一点点拼出来的,努力往上爬,不过为了获得你生来就有的那些东西。” “我们出发点不同,目的地也不同,终归殊途。” 指尖紧紧抠着手里的盒子,我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游客,说:“看到下面那些人了吗?他们可能出发点不同,目的地也不同,这辈子都不会走在同一条路上,但他们会老老实实、安安分分走自己的路,而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把别的路毁掉让别人无路可走还要假以‘为你好’的名义。” 皇甫柔闻言笑了笑,兴许也觉得这借口太烂太离谱,干脆就不装了:“谷小姐很欣赏我,愿意投钱让我自己开公司。我终于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拓宽商业版图,多好?” 所以,我的“神之羽”完全就是她的投名状。 要不是大白天实在不适合饮酒,我真想让侍应生给我开一瓶威士忌过来。 “你只看到我出生富贵,却看不到我爹不要娘不亲,从小没有父母关怀。你说你家境不好,所有都靠自己拼,我却羡慕你父母双全,有人对你嘘寒问暖。”我凝视皇甫柔,哂笑道,“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又何必与你好聚好散?” 皇甫柔脸上表情转淡,一时无言,半晌垂下眼睫,避开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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