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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祷月亮

时间:2023-09-22 07:00:05  状态:完结  作者:宇宙真美啊我操

  季苍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也没有很开心。

  闻炀注视了他几秒,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要去处理事情了。闻炀一直很忙,但说老实话季苍兰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又想到他的精神状况,不免有点担心。

  闻炀出门前,他把人叫住,在背后轻缓地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们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前不久也这么跟闻炀说过,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可是这个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却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宽的海面。

  季苍兰自己就是个被法律饶恕,却被人心囚禁的杀人犯,使得他对罪犯深恶痛绝。闻炀杀过人,杀过不止一个人,有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也有世俗意义上的坏人。他不光自己杀了人,他卖的那些违禁的枪械造成了更多本不应该存在的伤亡。

  或许这些伤亡今天不是闻炀导致的,明天就会变成另一个在其中牟利的军火商人。

  但偏偏今天就是闻炀。

  季苍兰在执行任务中不断看到那些作为控诉证据的照片,枪械代替了木棍、榴弹代替了陷阱、轰炸机代替了长途跋涉的辛劳与疲惫。

  这些走私的武器最终变成了两样东西,填满了火药的子弹和金灿灿的钞票。

  子弹射向人的太阳穴和心脏,钞票流进人的银行账户和呼吸的空气。

  闻炀吃的饭、开的车、穿的衣服,喝的每一口水、挣得每一分钱,都被已经散发了恶臭的黑血浸入了皮肉,使他整个人都生活在皑皑白骨之上精心搭建的黄金塔中。

  这五年的监禁确实对他造成了那些恶实现了报复,但又能以什么来定量他犯下的罪是否已经赎清?

  从道德上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从法律上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从理性层面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从感性层面讲,闻炀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绝对不可能是季苍兰。

  ……

  当从方方面面季苍兰都说服不了自己应该和闻炀在一起,并且是长久的在一起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试图找到一个方向,寻求他们最终走到一起的结果。

  那一刻季苍兰听到了心脏重重的跳动声,有史以来的清晰。

  可他的煎熬和痛苦,在此刻被闻炀的稍作停留击溃。

  闻炀脚步在门前停住,手按在门把上,理所当然地说:“结婚,领证,生孩子,一直到死,这就是我们的未来。”

  季苍兰哑然地垂下手,闻炀推门出去。

  关门的声音震在耳中。

  季苍兰觉得有些疲惫,一步也走不动,拖着身躯像淋了雨的沙袋一样陷入沙发里。

  闻炀在门外靠了一下,很快就有保镖过来低声说:“医生在等您。”

  他解了袖口,手指灵巧修长地把衣服卷至半臂,下楼进入一个房间里,里面有心理医生在等着他。

  医生是个他出来后就聘请的,这次也跟上了船。

  见他进来,医生笑了笑,问:“今天也维持的不错。”

  闻炀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坐在她对面,眉宇间带着疲态:“马马虎虎。”

  医生问:“今天上午出现过幻觉吗?”

  “没有,”他回答。

  她又问:“幻听呢?”

  短暂地沉默后,闻炀说:“有过一次。”

  医生先问是什么时候,又问他听到了什么。

  “就在今天早上,”他闭着眼睛,眉心微微蹙着:“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说他爱我。”

  医生问:“我记得你说前不久他也这么说过,为什么觉得今早就是幻觉?”

  “因为他说的时候,像他真的爱我。”他这么回答。

  等闻炀出门后,医生在日常记录的册子上写下今天的详细对话,在那句“我爱你”旁打了个“?”,她不是很确实这是否是真的幻觉。

  正想着,手边的电话就响了。

  很快就挂断,但紧接着又响了三声。

  医生这才拿起听筒,叫了个名字:“Siren.”

  ·

  季苍兰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了精神,这才从沙发的缝隙中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电话。

  是他们在罗马下船时,Interpol伪装的游客撞给他的。

  通话记录里只有一个号码,他拨了过去。

  Saffron的声音响起来,照惯例询问他船上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或是闻炀有没有什么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季苍兰老实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在挂电话前想到刚刚闻炀跟他说的话,很突兀地说:“我觉得他不像要炸船带着我死。”

  Saffron顿了下,问:“从何得来这个判断?”

  季苍兰把刚才的对话说给他听,Saffron却说:“他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时而清醒时而混乱,你不能把他清醒的时候说的话当真,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变了。”

  “可是——”

  “不要被他的情绪影响了,”Saffron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让你很难下定决心,但是你要记住他是个越狱的罪犯。”

  “我们都知道他实际上不算越狱,”季苍兰有点不理智了,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Saffron却笑了一声:“你忘了那些照片了吗?你真的觉得本来应该终身监禁的犯人才坐了五年牢就被假释,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吗?你看看现在,有一千个人面临沉海的生命危险,你觉得这样的疯子应该被放出来吗?”

  季苍兰捏着太阳穴,脸侧的血管隐隐跳痛起来,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质问让他更加烦躁,索性把心底的疑虑说了出来:“可是你们怎么能确信船上真的有炸弹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但是没有发现过任何存在炸弹的痕迹。”

  Saffron的声音停顿了一秒,很快地说:“我可以确信。”

  就是这一秒让季苍兰在挂电话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第30章 30

  挂了电话后,季苍兰重新把手机藏好,他曲了长腿在沙发上,脸颊贴在膝头,整个人团成了一个不算丰满,干巴巴的球。

  他想着Saffron的那个停顿,脑子里又不断回忆着闻炀这段时间提到的“拍卖”、“钥匙”、“戒指”,整件事情看似明晰,但实则缺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让他产生了种格外奇怪的感觉,但是他形容不上来,也弄不明白。

  季苍兰继续在沙发上坐着,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房门被人推开,季苍兰朝那边看了一眼,进来的是保镖,手里拿着两套包裹严实的衣袋。

  对上他的视线,保镖沉声说:“是明天的礼服。”

  边说着,边把衣服挂到衣柜里就离开了。

  季苍兰手肘靠着一边的膝头,手掌撑着脸垂了下眼。

  这也是他今天会突然叫住闻炀的原因,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可是他连两个人有没有未来都弄不明白。

  季苍兰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婚前焦虑症。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演戏明天的流程——

  新人入场,等待神父宣誓,交换戒指,拥吻。

  没有再多的一步,他希望那个保险箱永远都不会打开。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一种奇异到有点古怪的叫声,像女人的狞笑。

  不过季苍兰已经习惯了,过去的十几天里,他每天都与这样的叫声为伴,是海鸥的鸣叫。

  他在套房里很无聊,每天都会拿着剩下的餐包去阳台上喂这种笑声奇怪的海鸟。

  季苍兰又坐了一阵子,缓过那种怪异的感觉,从餐桌上端了留在那里的餐包走出了阳台。

  这时候Echo号已经停泊在热那亚港口,今天太热了,而且临近拍卖截止日,季苍兰和闻炀都没有下船。

  但船上已经下去了一大批旅客,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垂了眼睛下去,楼下另一间套房的阳台上停了三只鸟,两只海鸥和一只灰色的鸽子。

  两只气势汹汹的海鸥正仰着宽喙啄抢着鸽子的翅膀,鸽子的翅根已经被撕裂,干净的灰色羽毛上沾了红色的血。

  季苍兰正准备扔面包去把海鸥砸走,就看到楼下露出了一只迥劲苍白,布满疤痕的手臂,那只手上拿着一杆枪,枪对准了鸽子。

  他心口猛地一顿,出声道:“你要干什么?”

  “结束它的痛苦。”声音随之回答,低沉且醇厚,带着沉淀过的平静,但却不仅仅是沉寂的静,而是下了雪的山谷,危机四伏。

  季苍兰已经认出了来人:“但它是无辜的。”

  那杆枪又移动了,这次指向了海鸥。

  “你可以不用杀它的,”季苍兰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淡声说:“它们肚子饿了,要找吃的,这是自然规律。”

  他把干面包撕成不大的块儿,精准地落在海鸥脚边,海鸥扑棱了翅膀惊慌地跳远,鸽子趁机挣扎着飞向天际。

  过了一会儿,海鸥发现是投喂到嘴边的食物,又蹦着脚掌,探长黄色的喙,把面包啄了进去。

  楼下的枪被收了起来,又响起了椅子拖动的声音。

  一个身形悍利高大的白发男人走了出来,季苍兰按着层高估计,逼近了两米,比闻炀还高,他在刚刚搬出的木椅上坐下。

  男人撑着手里那杆长枪,手就按在枪口上,他刚刚才上了膛,要是重击下走火,子弹就会立刻打穿手掌。

  季苍兰脸色变得苍白,从上俯望下去。

  他结实的长腿优雅地交叠,映着已经落下去的夕阳,仰头望了上来。昏黄的橙色映出了一张凌厉无俦的脸,眼角夹了几道细纹,瞳孔要比闻炀更加幽绿,在某刻更贴近黑色一样,像已经盯上猎物的头狼,一点点用凝视击溃猎物最后的防线。

  “Caesar.”季苍兰败下阵来,躬下脖颈叫他的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这张脸他无数次在军方发布的合作新闻头条窥见。

  Caesar折起眼纹,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和蔼地同这个年纪的中年人如出一辙:“你应该叫我爸爸的。”

  就像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有等他真正开口去叫,笑眯眯地问:“Siren给你添麻烦了吗?”

  季苍兰抓着栏杆的手拳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直问:“Elie对你来说难道不重要吗?”

  他的语气直白又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让Caesar身边的保镖直接掏了枪。

  季苍兰没有回避,站在正对着枪口黑洞洞的直线里,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

  Caesar翘着的脚尖非常细微地动了一下,枪就被收了回去,他很包容小朋友的脾气,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不在意他的顶撞:“儿子很重要,但是情人更重要,不是吗?”

  “儿子可以再生,”Caesar指尖转动了手里的枪杆,像握着把权杖,面带微笑地和他对视,不是仰视,俯视一样:“合心意的情人却很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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