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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报纸上说要楼舒城把位置让给楼宇华的呼声也越来越多，人心浮动，映射着社会的不安，高浓度的火药气息蔓延。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点一点的，想要取楼舒城而代之。总有一天，这些火药就会被人投下一点火花，瞬间引爆，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一天天过去，拾玉成看着报纸上火药味越来越浓重的信息，心里有些茫然。 如果，他不答应楼宇华，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拾玉成不知道，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现在，楼舒城肯定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要是换成是拾玉成自己，他也会这样想。 自从报纸上出现楼舒城的消息，哑奴每天都会给他带一份最新的报纸，上面全是和楼舒城有关的。 无数的记者，在楼舒城的沉默不表态，有心人的推动下，对着楼舒城口诛笔伐。 战争带来的不安、恐慌，让所有人都过得压抑。而楼舒城的事情，把所有的矛头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似乎所有人都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对楼舒城的指责越来越多。 人，都是从众的生物，没有宣泄的途径的时候，会选择憋着，要么爆发，要么消沉，当有一件事成为一些人宣泄情绪的途径，那么，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涌了上来。 至此，整个华夏都是动荡着不安，其实不只是华夏，当今，整个世界，都是浮动不安的。没有人生活的多开心，多快乐，战争随时会发生在身边，生命随时会消失，每个人都过得压抑。 看着报纸上，那些义正言辞的指责，拾玉成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哑奴带报纸过来，是不是楼宇华吩咐的，哑奴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做，或许，楼宇华是想用这些告诉他，他的决定有多蠢。 当初，楼宇华答应他的事情，除了帮他离开楼舒城身边这件事，其他的一件都没做到，现实摆在眼前，拾玉成捂着心口，里面空荡荡的，却疼得厉害。 即使是这样，拾玉成也不想去后悔，已经这样了，后悔会彻底地击垮他，楼舒城恨他也好，至少能记住他，而不是转头就忘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最终在一天早上，拾玉成看见报纸上说，楼舒城把军队交给了楼宇华，自此，报纸上再也没有楼舒城的消息。 拾玉成对着报纸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泪水很快就浸透了报纸，把上面的油墨晕染开，糊成一团。 拾玉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第四天醒过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乖乖地吃饭睡觉。 只是那之后，拾玉成就很少开口说话了，每天坐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 有时候想到已经死去的，那个明明懦弱却能狠下心来，把他卖掉的女人。至死，拾玉成都没有去见过她，在她死后，掏钱给她安排了一场简单地葬礼，就当还了她的生育之恩。 以前拾玉成还想过问一问她，有没有后悔过，后悔把他卖了，后悔改嫁。后来又觉得问了也没意思，答案不一定好，还不如就这样呢，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年，哑奴拿着一个包袱，带着他走到大街上，把包袱交给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原本就佝偻的背，更加矮了。 拾玉成站在街头，手里死死地捏着那个破布包袱，阳光照在身上，有点热。 或许他站了很久，也可能就站了一小会，等到阳光开始热起来，鬓角流下了汗水，才回过神，慢慢地转身离开。 不管后不后悔，他终究是离开了楼舒城。 终究是……自由了。 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满心满嘴的，全是不知名的苦涩。
第67章 往事（1） 当天，拾玉成在一条弥漫着劣质的脂粉和香水味的小巷里租到一间小房子。 不大的四合院，中间的院子里散发着腐败的气味，就连屋子里，也满是尘土和腐烂的气息。 稍微收拾了一下，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块被摔破的镜子，没有了那精美的镜框，稍微不留意，手心就被划了一道伤口。 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接着把屋子清理干净，他这边采光不是很好，只有下午才有阳光照过来，一进屋，就感觉有些冷。 等把一切事情做好，已经月上中天了，简单的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和衣睡了。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直到中午了，拾玉成才醒过来，中间做了什么梦一醒来就忘了，只记得不停地做梦，又惊醒过来，闭着眼睛又是梦，不停地反复着。 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打量了一下简单的房间，才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那个阴冷的屋子。 日子就这么平静了下来，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 拾玉成不常出门，每天都窝在房里，这段时间总觉得浑身难受，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偶然一次听到中内从南方手里拿回来不少城市，才恍然，原来自己还在中内。掏钱买了一份报纸，看着上面的日期，突然发现，他已经离开楼舒城快两年了。 自从楼宇华接手中内，就再也没有楼舒城的任何消息，抿着嘴唇，拾玉成有些自嘲地想着。 这么容易就忘了，拾玉成，你看，你最爱的，果然是自己。 想着，心里却像有根针，时时刻刻地在乱动，生生地把眼泪疼出来了。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吵的厉害，见他进来，翻了个白眼，又接着哭。 小小的四合院住了不少人，北边住着一大家子，每天都吵吵闹闹的。东边是一个据说在报社工作的男人，每天早出晚归的，很少能碰面。 拾玉成偶然见过一次，因为晚上睡不着，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就在门口看了一眼，瘦的得不成人形的一个男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第一眼，拾玉成就看出来那个男人不正常，生活在底层，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拾玉成刚到戏班子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很红的花旦，每天唱完戏，一定要抽一口烟，吞云吐雾的，格外享受。后来，那个花旦就慢慢瘦了下来，逐渐不成人形。 一个戏子，没有了让人喜欢的颜色，自然就没人捧了，班主要把他赶出去，花旦跪着求了好久，班主才同意让他再待两天。 谁知道当天晚上，花旦一条汗巾子挂在梁上，结束了生命。 拾玉成已经忘了花旦叫什么，只记得那个时候，花旦也是这样瘦，瘦得不正常，以及最后，他死了的样子，很可怕。 长大后见得多了，慢慢地也就知道在这一行里，大多数人都会抽大烟，因为生活已经很苦闷了，总得找点事情消遣一下。 拾玉成也抽过，一开始很不适应，很呛鼻，第一次抽的时候，涕泗横流的，还恶心，第二天醒过来头疼的厉害，浑身难受。 当时想着。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抽？又贵又难受的，有什么好。 第二次就好很多了，抽完之后很舒服，浑身都懒洋洋的，飘飘欲仙，有人还说，这抽大烟，才是正真神仙般的日子。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托辞，是个，逃避现实的借口。 大烟容易让人上瘾，有一就有二，所有的家当都花在那上面，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为了一丁点烟膏，什么都可以做。 拾玉成命好，那个时候，他正陪着一个做生意的商人，商人喜欢在他抽了大烟之后做，因为那个时候的拾玉成什么都配合，乖顺的像个娃娃。 商人也愿意掏钱给他买大烟，后来商人走了，拾玉成自己掏钱又抽了两次，最后一次，看见一个没有钱的人被大烟馆的人打死，扔在街头。 之后就戒了，抽大烟再舒服，也比不过命，拾玉成不想那么早死，也不想死得那样狼狈和受罪。 戒大烟的时候很难受，就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身体里啃咬，恨不得一死了之。 到底最后是熬过来了，慢慢调养了一阵，身体表面恢复了不少，就把那段记忆封存了起来，轻易不去触碰。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拾玉成脸色煞白，手里的碗也掉在了地上，捂着喉咙干呕了几下，脸色难看地把东西收拾好。 楼宇华倒是大手笔，花那么多钱买鸦片下在他的饭菜里，一开始，是想他死的吧。 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口晒太阳，看着对面青灰色的胡同墙面出神。 脑子里放空了一阵，拾玉成突然又想起了楼舒城，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弟弟夺权，心里应该不好受吧。想着，拾玉成又翻箱倒柜地从箱子底下翻出花了点钱买的一套戏服。 质量一点都不好，做工有些粗糙，穿在身上硬邦邦的，拾玉成却一点也不嫌弃， 清了清嗓子，慢慢地唱着白素贞的戏词。 「蓦然间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狂澜……」 一开始还有些不熟悉，多唱了几句，就找回了感觉，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楼舒城和方艾兴的脸。 年少不知事的时期，拾玉成也张狂过，仗着年轻，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后来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浑身的刺都藏在心里，把自己扎疼了，也没人知道。 直到遇到方艾兴，那个时候他刚刚戒完大烟，浑身难受，难得班主同意让他出来，一个人走在小巷子里。 快晚上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巷子两边的顶上积累了雨，寻着一个低洼汇聚起来，连成串地落下来，像一颗颗上好的珍珠，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因为下雨，巷子里显得更阴暗，没有阳光，只有冷风从这一头吹到那一头，带着雨水的湿气，很冷。
第68章 往事（2） 当时，拾玉成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对面，认真作画的方艾兴。 身边的下人撑着伞，被伞顶落下来的雨水浇了个彻底，嘴唇都青了。 交谈了几句，算是认识了，拾玉成知道了他是方家的大少爷。 再之后，拾玉成上台唱戏时，便经常见到方艾兴了，坐在最中间、最打眼的位置，端着一杯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用去伺候其他人的时候，两个人会找个茶楼，点一壶茶、几碟点心，听方艾兴说家里的事，说他的梦想，很多内容。现在拾玉成已经差不多忘了，只记得说到自己的梦想的时候，方艾兴双眼亮晶晶的，少年风发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里。 时间长了，拾玉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感情，也就在这样的相处中变质。 拾玉成开始期待空闲地时候了，每次都特别珍惜能和方艾兴待在一起的时间，桌子底下，两人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 方艾兴一手拿着茶杯，面上含笑的看着他，拾玉成每次对上他这样纯粹的眼神，总是会脸红着移开视线，然后听着方艾兴轻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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