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宋祁泽在酒店套房里没有等来韩初,而是等来了警察。他最终都不相信,自己养大的小机器人背叛了自己。 没有了病毒信号的干扰,第三代机器人的状况稳定了下来。于江敏带领着团队将出现问题的机器人批次召回,进行了系统更新维修。 互联网上的风评一变再变,媒体从不缺乏热点,将矛头从济州大学的机器人实验室转向了宋祁泽。 此刻天晴,暖阳向好。阳光透过纱织窗帘,洒在主卧大床上。 韩牧也睡到自然醒,身旁是自己的恋人,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他拿起手机,上面有王彦华发过来的一天消息,大意是让韩牧也抽空来趟学校商量下一个新项目的运行,算是一个委婉的复职邀请。 韩牧也按灭手机,越过满地狼藉,从衣柜里找出件休闲背心套在身上。 他打算去一趟学校,但并不是为了工作。事情告一段落,韩牧也要去照顾一下学生的情绪,顺便再延长一下自己的假期,用余下的时间带韩初各处转转,小家伙太需要人陪了。 “博士,”韩初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结束了系统休眠。 “嗯,休息得怎么样?”韩牧也走过来,同他交换了一个早安吻。 “你要出门吗?”韩初抬起头,见韩牧也已经穿好了衣服。 “学校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就乖乖等我吧。”踏着晨间清风,韩牧也走出了别墅。 韩初百无聊赖地在大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想起来什么,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了窗前。 大片大片的玫瑰卷着夜雨在今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里摇曳,所幸它们只是被风雨扯走了几片焦黄枯败的花瓣,并未死在昨夜里。 韩初松了一口气,开始忙活起来。他擦掉了渗入阳台窗户缝隙里的雨渍,又把别墅花瓶里的玫瑰换新一遍。 还有什么呢?或许该准备一顿烛光晚餐。 他不可抑制的回忆起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昏暗的灯光,跃动的烛火,装饰精美的餐品,以及一对无意于美味佳肴的眉目传情的恋人。 小机器人啪嗒啪嗒跑出别墅,冲去最近的一家商超扫荡食材。 钟表指针指到下午五点半,忙碌了一下午的韩师傅终于坐在了餐桌前。韩初把韩牧也压箱底的盘子都翻了出来,摆上了精致的菜品,又放上了两支必不可少的灵魂红蜡烛。 小机器人围着桌子左右转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灵光一现,把餐厅厚重遮光的窗帘拉上,屋子里瞬间暗下来,光亮以蜡烛为中心聚拢在桌子周围。 韩初满意地点点头,盯着桌子上的手机。半个小时前韩牧也发来消息,说自己正在往家走。大致算算,现在也快到了。 于是他打开电视机,窝在客厅沙发里, 准备让时间随着无聊的泡沫肥皂剧流逝,他已习惯了等待。 韩初后悔那时不应该打开电视,好像自己不看新闻,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似的。 「现插播一条紧急消息!现插播一条紧急消息! 据警方披露,当地时间10月12日下午五点,韩牧也教授在济州大学本部实验室突发心脏病晕倒,一名路过学生发现并拨打了急救电话。 目前韩教授已经被送往医院救治,有关其心脏病发原因警方已介入调查。 在此我们都希望韩牧也教授能够平安无事。」 电视机屏幕亮起,停在了韩牧也常看的新闻栏目频道。 那天韩初没有等到自己的恋人,却等到恋人出事的消息。 韩初没能做出任何回应,这个重磅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他炸得措手不及。 明明早晨韩牧也还在身边,告诉自己只要乖乖在家等他就好。为什么临近傍晚,却突然被送去医院。 也许这是一个假消息,很快韩牧也就会站出来辟谣,说自己明明还好好的。 韩初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了,他飞快跑出别墅,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一路上,他不断催促司机快点,再快一点,他要确定一下博士其实并没有事情。 司机是一个秃顶中年男人,透过车内镜瞥了韩初一眼,而后摆出一副了然的架势,道:“怎么,你也是去那边挖消息的?” “什么?”韩初抬起头,不明所以。 “我们司机群里都炸开锅了,有好几个同事拉着记者火急火燎赶去那个医院了,都是去那边挖韩牧也消息的,我看着你也像,”司机慢慢停下来,在等红灯的间隙接着唠嗑,“不过你去得也忒晚了,现在人都没了,你就算也找不到什么新消息了。” “你说什么?”隔着座椅,韩初一把抓住了司机的衣领,力道之大,司机涨红了脸颊,只能“嗬嗬”喘着粗气,不住拍打韩初的手臂。 绿灯亮起,韩初倏地松了力气,跌在座椅上。 “你神经病啊,我还能骗你不成?就几分钟前的事,医院传来消息说抢救无效,人已经没了。” 司机白了韩初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袖,要不是这一单路程远赚得多,他早把韩初踹下车了。他还怕韩初不信,按动按钮找了个车载电台出来。 「那么呢……我们刚刚从医院方面得到了消息,经过抢救,韩牧也教授回天乏术,最终于下午5:47分不幸离世。 我们怀着悲恸的心情向韩教授报以哀悼,他的离世是科学界的一大损失……」 电台播报声顺着电流从音响中传出来,后面讲得什么韩初已经听不到了,处理系统似乎在一瞬间瓦解崩盘,数据密密麻麻滞塞在一处。 他几次开口,才终于正确的发出声音,嘶哑着嗓子问道:“离世……是什么意思?”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司机已经完全确定了韩初就是个神经病。他对这莫名其妙的问话不予理会,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路口拿了钱放下韩初,就匆匆驾车离去了。 医院附近的车流量远超往常,路旁停靠的车辆大部分都贴着“XX媒体”的字样,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像狗一样闻着味堵在医院门口。 医院侧门紧锁,正门口拉起长长的黄色警戒线,警察和保安全副武装,看守着正门口,防止有人偷溜进去。 韩初和其他记者们一同被拦住,在警戒线外推搡着喧嚷着乱作一团。 “请问韩教授具体的病发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韩教授是在医院抢救过程中去世的,还是说送来是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呢?” “请正面回答我们记者的问题,不要试图隐瞒。” 记者们一个个举着麦克风,仿佛举着进攻的号角,似乎只要警察一张嘴,就能立刻捅进他们的喉咙里。 韩初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冲着角落里一个保安问道:“博士怎么样了,请让我进去看一眼博士吧?” “让开让开,都说了现在医院已经下班不对外开放,你以为你说进去就进去,你说看就看?后边待着去。”说罢,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下韩初。 韩初一个踉跄,人潮从后方涌来,一下子把他冲到最外围。 他脱离了人群,走了两步,茫然站在路口。 “小初?” 韩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到了于江敏。 她穿着实验室的工作服,发丝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前,勉强露出一副镇静样子,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带你去见韩教授。” 韩初跟着她避开正门,走到地下停车场,七扭八拐的绕到一扇门前,从地下直通医院内部。 于江敏出示了一下工作证,由安保带进了病房。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覆盖白色被子的病床,上面依稀隆起人形轮廓。病床周围站着韩牧也的同事以及相熟的学生,韩初看到了几个熟面孔,高彤和张祺也在其中。 病房里空调温度开的极低,冷气铺面,啜泣和叹息声此起彼伏。 “节哀。”于江敏拍拍他的肩膀。 病房门被推开,两名医生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浅淡的悲伤,道:“请各位节哀,探视时间结束,我们需要把韩教授带去别的地方,希望各位理解。” 为了照顾访者情绪,他们没有说出别的地方是哪里,但大家已经不言而喻。 “什么?你们要带博士去哪里,你们不能带走博士!”韩初死死抓住病床尾端,看看医生,又转头看看于江敏。 “好了小初,松手吧。” 于江敏轻轻把手搭在韩初腕上,只要他想,稍一用力就可挣脱。但韩初没有这么做,他还是松开了手,看着医生推着病床消失在转角。 访客们渐渐散去,医院又安静如初,只留下些不死心的记者继续蹲守在门口。 韩初再一次茫然的徘徊在街口,他不能理解死亡对人类的含义。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是他的博士,他自己一个人的韩牧也。韩牧也应该和他待在别墅里,而不是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冰冷的医院。 “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的心脏不再跳动,请你为我更换一个吧。”韩牧也曾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没错,就是这样,他们曾有过一个约定。 当天夜里警局接到了报警,医院安保被破坏,一名非法分子潜入医院带走了韩牧也。
第23章 搜查 有关韩牧也病发原因的调查很快出了结果,警察在实验室的水杯中发现了过量的水合氯醛,韩牧也服下后几乎瞬间心脏麻痹。 投药者是实验室雇佣的一名临时保洁高天,他在事发后很快辞职。警察在高铁站抓住了高天,并从他身上搜出了假身份证和一张离开本市的高铁票。 高天穿着橙色囚犯服戴着手铐,低头坐在审讯室里,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高天原是宋祁泽手下的一名打手,宋祁泽落网之后,他们几人也难逃其咎。正当高天愁着找退路时,宋祁泽又联系到了他,要求他想办法将这一瓶药让韩牧也吃下去,并承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笔钱,保证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高天一时财迷心窍,果断应了下来,丝毫没有考虑后果。 “我不知道他会死的,我也不想这样。都怪那个宋祁泽,是他骗了我!这种人渣就该被枪毙,你们赶紧给他执行死刑吧,别在这里揪着我不放了,警察叔叔们,我求求你们了。” 说到最后,高天抱着头嚎啕大哭,没有愧疚的意味,仍试图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警察们冷着脸把高天从椅子上揪起来,扔进了看守所。 此时韩初坐在别墅小实验室的地板上,背靠保养舱,呆呆望着电视屏幕。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博士是因他而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韩牧也就不会和宋祁泽有什么瓜葛,不会被宋祁泽记恨,不会死。 也许韩牧也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捡回来,让韩初以001的身份独留在垃圾站里等待焚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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